兒和宗學師傅說一聲，總無礙的。”

太後實在為難，心裏頭把昌國公夫婦罵了千遍萬遍，狠了狠心，歎息道：“沒出什麽事兒，是他們夫婦起了個糊塗念頭。皇帝隻管當笑話聽，別往心裏去。”說著將昌國公夫人的來意敘述了一遍，又道，“你也知道他們兩個，向來就是不夠數兒，仗著我的麵子混口吃喝就行了，哪裏有做承恩公的福分？皇帝隻當不知道，待一會兒我訓斥一頓，也就了了。”

“兒倒是覺得舅母的話有些道理。”皇帝將昌國公夫人的話琢磨了一下，突然覺得竟然是句句在理：那幾個侍讀不是什麽好人選，但若是尋個不出挑的勳貴子弟，就是冷落在一邊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又占著皇夫的位置，凡事還可以擋在前頭，倒不失為一條瞞天過海的好計策。

皇帝暗地裏替昌國公夫人記上一功，眼見太後一臉愧疚，又忙著：“這話不是虛言。說實話，兒平時從未想過這個，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實在想不出什麽樣的人選合適。如今想來，兒那幾個侍讀，困在宮裏實在委屈了他們的才幹，倒是做些心腹肱更合適些，也怕他們不甘心在宮裏，鬧出事來彼此臉上不好看。不如就按照舅母的話，尋幾個老實子弟，沒那些旁的心思，宮裏頭日後也清淨些。”

“這話倒也未嚐不可。”太後想了想，也握著皇帝的手歎氣，“這江山社稷，眼看就要你一個人擔起來，雖說尋個老實孩子，不能為你分憂，可也沒那些弄權政的病，彼此省事。隻是也不一定要允誠，總要彼此順眼，日後才好相。既這麽著，六月十六我便與那幾個心熱的先說清楚，要們打聽著，日後有好的孩子，再做定奪也不遲。”

皇帝眼見這一招奏效，更是大方：“既然舅母要允誠表哥也去，便一去吧。哀皇帝生時與阿舅一家也親厚，如今去進香也是應該的，憑誰也不能拿這個說。”

昌國公夫人隨著捧著黃盤托著如意出來，正聽見皇帝的話，登時便是心花怒放，心道到底是甥舅親，皇帝這樣對自家青眼有加，那事還有個不？

卻不知道皇帝心裏頭正是另一幅算盤：六月十六，是無論如何都要往慈壽庵走一遭的，韓允誠是太後娘家人，份地位和自己親近些也無妨，又老實忠厚甚是聽話，口風也實，不正是送上門來的上好借口麽！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章

六月十六這一日，天氣是格外的熱。報國寺裏做水陸道場，更是熱鬧的不堪。慈壽庵與報國寺一牆之隔，也遭了池魚之殃，李清和許汐兩人被攪擾得作不文，索丟了筆去看熱鬧，隻剩下顧沅一個。

這一日抄的是謹殿大學士薛孝通的文集，天下有名的大儒，文章也格外深奧繁複。顧沅定心凝神，冷不防門口有人嚷了一聲：“有水桶麽？”

顧沅一驚抬頭，卻見院門外站著個陌生年輕男子，錦袍革帶，右臂平舉，托著隻係著金鏈子的金小猴兒，左手提著鑲金嵌玉的馬鞭，朝顧沅看了一眼，很是自來地搭話：“我自這裏路過，我這寶貝了，”他將右臂上的小猴兒舉了舉，“借小娘子的水桶一用。”

慈壽庵院落雖然不多，顧沅的院子在最後一進，前頭又有山門和幾重大殿，顧沅幾乎啞然，忽聽院外又有“撲通”一聲，登時了然，一麵點頭答應，自院角水井裏打上水來，一麵心裏頭哭笑不得，怎麽京裏頭這些個勳貴子弟，都這麽喜歡翻慈壽庵的牆呢？

那小猴兒卻是極通人，拿爪子捧著水喝了幾次，又呲牙咧地朝顧沅做鬼臉。男子朝顧沅一笑：“小胡兒看人準，這麽中意你，想必你這人不賴。”說著又轉臉朝院牆西拐角喊，“老三！做什麽磨磨蹭蹭的？”

有人不不願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錦年自拐角轉出來，一麵整袍掖帶一麵嘟嘟囔囔：“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囉嗦什麽？耽誤時辰誤了事，回去我讓阿父請家法揍你！”男子瞪了年一眼，又朝顧沅一笑，“我不說什麽客套話，就喜歡直來直去。能住在慈壽庵這地方，足見小娘子家不淺。我們兄弟倆不是壞人，在京裏也是有名有號，就是今兒事尷尬，不得通名報姓。小娘子放心，我們也不是作犯科，”他抬手朝報國寺的方向指了指，“就是我這兄弟未來媳婦在裏麵，今天要見個麵，前門堵得厲害，不得已從這裏借個路，小娘子就當什麽也沒看見沒聽見，也保管沒什麽牽連，怎麽樣？”

顧沅見那男子著名貴，一副大大咧咧的派頭，又見年已經紅了臉，略一遲疑，方要點頭，忽見一個小廝引著個胖子自東邊氣籲籲跑過來，遠遠向著男子扯著公鴨嗓道：“我的大爺！您怎麽到了這邊？小三爺呢？那邊都問了三回了——”

他一語未了，見顧沅立在院門口，頓時一張胖臉上麵變幻，十分好看，停下來了汗，才朝顧沅賠笑行禮：“小的在前殿遠遠看見李娘子和許娘子，還以為顧娘子也在，正想著一會兒去給娘子們見禮，卻不想顧娘子還在這裏——這麽熱的天，娘子真是聖人說的那什麽寒暑，寒暑，”他瞪著眼睛想了想，“寒暑不犯！這麽刻苦上進，是必定要金榜題名的——”

他一邊東拉西扯，一邊便悄悄朝後退，卻不意那年見了他，一張桃花麵更是紅得胭脂也似，隻是連聲追問：“崔，崔總管，十，十一娘可是等得急了？可有說什麽？”

就是再不懂的人，隻看眼下這形，就能猜出一二來，何況是這麽細心的顧娘子？崔秀眼見顧沅臉上出幾分了然來，對韓家兄弟就更是不耐煩——不就是搭個橋讓皇帝，這麽簡單的差事能辦砸到這份上，這京城裏頭也真算是頭一份！

他心裏頭發急，算算時辰，知道崔三順已經引著皇帝自西角門進了慈壽庵，心底一橫，向著顧沅賠笑道：“說起緣分，還真是湊巧吶！這兩位是我們舅老爺家的爺，今兒也來報國寺上香，沒想時候晚了進不來，擾了小娘子了，我家十一娘子和兩位爺同兄妹，一會兒過來替他們賠罪，小娘子就莫怪罪了吧？”

顧沅見他滿麵笑容，子卻有意無意向東邊擋，便也不聲朝東邊了一眼。眼力頗好，早看見皇帝跟在崔三順後，沿著青石板路急匆匆走來，穿著件尋常科娘子慣穿的青素紗長，因走得急了些，一張臉上也出緋紅來，配上邊年的紅臉，倒真有一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小兒狀。

原來也早有了婚約——顧沅見眼前一對玉人緋麵相映，隻覺得自己在這裏實在不甚相宜，朝崔秀笑了笑，道：“兩位小郎不曾攪擾，賠罪實不敢當，我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皇帝此刻已經到了顧沅近前，將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幾日來事忙，一直不及相見，又是初生竇，正是婉轉相思的時候，眼見顧沅後退一步便要閉門，急之下顧不得遮掩，手擋住道：“你上次出的題目，我已經做完了，還煩勞阿沅你評點一二。”說著也不顧韓家兄弟兩個，一手拉住顧沅，一手自懷裏掏出封文書，與顧沅攜手進了院中。

“且住。”崔三順隨著皇帝進了院，崔秀卻被韓允直攔了下來，他了蹲在臂上的小猴兒，衝著崔秀冷森森一笑，“前兒你到我們府上傳旨，說是陛下詔我們兄弟報國寺覲見，又說是要陪駕出遊，實不相瞞，我家老三是個實心眼，得了旨意樂得一夜不好睡，差點誤了時候。我們兄弟倆地趕過來，可眼下這麽個形，到底是怎麽回事，老崔你若是不肯說清，休怪我不客氣了！”¤思¤兔¤在¤線¤閱¤讀¤

昌國公世子乃是京裏頭有名的混不吝傻大膽，崔秀心裏頭一萬個瞧不上，麵上隻是笑著解說：“世子爺還不知道咱們小爺的脾氣？一上正事，就什麽也不顧了。前兒小爺和遂王爺微服出去遇到幾個科娘子，就住在這裏，”他大拇指一指院裏，“小爺正和這位顧娘子學著寫文章，說是也要試著考一科吶！昨兒做文章做到半夜，今兒還惦記著過來找人評點，就把您兩位的事撂到後頭了。這會兒不好攪擾，”他瞅了瞅韓允誠，“您二位且等等？前頭佛堂裏又涼快又清靜，這庵裏頭羨茶味兒也還不錯，水也好，小的去沏兩碗，二位先在佛堂裏喝茶歇歇，要不這大太底下，曬壞了小三爺，小爺非了小的皮不可！”

說著他朝韓家兄弟近了一步，故意低聲音：“小的再說句不該說的——其他府裏那幾位世子爺，小爺是提都沒提，都在大殿廊下著呢！”

韓允直臉緩和了些，招呼韓允誠一道進了佛堂。崔秀轉了個徑直進了院子，吩咐崔三順去先頭尋庵裏姑子取茶葉，自己到皇帝邊伺候。

他才一挑簾，便聽見裏麵顧沅聲氣和地道：“以你的筆力，且試試這兩個題目。也不必急於此刻，今日天甚好，慈壽庵雖然不大，也有幾山石甚佳，十一娘子不去賞玩一二麽？”

語帶笑意，儼然一副長姐的勸口吻，崔秀眼見皇帝臉上緋褪盡轉了慘白，心裏頭是一徑的恨鐵不鋼：這位顧小娘子什麽都好，怎麽這上頭就是不開竅呢？

皇帝隻在報國寺裏陪太後坐了半個時辰，便借口見韓家兄弟轉而進了慈壽庵，本以為隻要遣太監傳話對上口風敷衍了事，不想竟在顧沅麵前與兩人狹路相逢。雖然隻是一瞥，也覺得韓允誠模樣甚是惹人疑猜，又擔心顧沅疑心，隻得借著評點文章將兩人關在院外，顧沅這些話正在皇帝心裏，目微沉，了焦躁道：“我和兩位表哥平日裏也常見，見不見也沒什麽，倒是文章要。”

“我知道你上進，隻是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鬆緩片刻也無妨。”顧沅隻覺得皇帝蓋彌彰，更是好笑，隻道，“我也是自這個年紀過來，自然明白十一娘子的心思——”

一酸湧上心口，皇帝隻覺話衝到了口邊，幾乎再也耐不住，隻靜靜握了拳頭忍。眼見顧沅還是娓娓而言，猛地橫了橫心，向著顧沅道：“我的心思，你真的明白麽？”

這語氣格外沉凝果斷，出定人生死的傲氣來，顧沅訝然抬眼，皇帝目毫無遮掩地對上的眼睛，裏麵的心思明明白白，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心一橫下來，反倒沒有那麽多雜七雜八的顧慮了。皇帝想起當初自己捧起那個沉甸甸的黃袱向先帝跪下去的時候，明明之前怕得手腳發抖，開口的一瞬間，頭腦卻猛地清明起來，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