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蘇心中微微一沉,隨即笑起來:“我剛打開,還沒來得及檢查呢。”
秦年的目在臉上停留了片刻,看向手裏的書包,出手來:“我能看看嗎。”
雖然加了一個“嗎”,卻本不是詢問的語氣。
餘蘇知道,從他看到手裏拿著書包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會相信說的任何一句話了。
隻能將書包遞給了秦年,看著他低頭從裏麵翻找出了那本筆記本。
秦年發出“喲”的一聲,挑了挑眉:“這應該是寫日記用的吧?”
他說著,微微抬起眼皮瞥了餘蘇一眼。
餘蘇驚訝得瞪大了眼,顯得對此毫不知:“天,竟然有日記本?那這裏麵可能有線索,快,趕打開看看!”
秦年一時也分不出是不是在裝傻,便將視線移回了筆記本上,看了看那塑料製的碼鎖,轉頭在房裏掃視一圈後,走向了床邊。
床腳一端斷了一截,放著兩塊磚墊著,秦年就出了一塊磚頭來,三兩下將碼鎖給砸得稀爛。
筆記本的第一頁被歪歪扭扭地畫上了一幅畫,畫麵橫向地畫著許多人,雖然線條歪斜扭曲,畫風稚,但好在還能看得出來畫著些什麽。
這就像一張全家福,最中間是一對老人——之所以能看出來,隻是因為兩個小人上分別用鉛筆寫了爺爺『』『』。
兩側各畫了一對男,男『』都在上畫著胡子表示,『』則以搭在頭上的長發表示。
餘蘇心想,這應該就是所看到過的兩間臥室的主人了。
在這兩對夫妻的邊各站著一個小孩,顯然就是於欣於姐弟倆。
看到這裏,餘蘇才確定,這對姐弟並不是親姐弟,而是堂姐弟。
畫麵上的每個人都掛著燦爛的笑臉,最上方寫著《全家福》。
後麵還有小小的落款:於欣。
秦年抬頭看了餘蘇一眼,翻開了下一頁。
兩人都以為下一頁開始會是小孩的日記,卻沒想到依然是圖畫,中央是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孩,旁邊牽著一個比矮一點的小男孩,兩人的都畫上了上揚的弧度,看起來非常開心的樣子。
這幅畫還用水彩筆上了『』,上麵寫著標題《我和弟弟》,再往後,每一張都是簡單的日常圖畫。
秦年一邊翻看一邊說了一句:“這小姑娘這麽喜歡畫畫,要是有條件好好學就好了。”
餘蘇暗想,房子裏的東西還是九十年代後期的樣子,這兩孩子的書本和小時候用的也差不多,應該就在零零年左右,當時除了特別偏遠地區的農村孩子,基本能有學可上,但想要學什麽藝類,簡直比登天還難。
就連上學,也不是每家都肯送孩子去的。畢竟有許多人家沒有文化,隻好種地賺錢,孩子也早早就當起了家,每天幫著幹農活甚至搭個板凳到灶臺上做飯。
像這家人,在那個時候能有這樣一棟樓房,算是會引起全村人羨慕的那種優渥家庭了。
秦年翻到下一頁,略略停了一下。
餘蘇看到,畫麵上是小男孩燦爛的笑臉,還有提著包的一對夫妻,最下方用拚音加漢字寫了一句話:二叔二嬸回來了,弟弟很高興。
後方畫了個小哭臉:爸爸媽媽多久回來?
又過了幾頁,那對夫妻再次出現,提著包離開,小男孩的臉變了哭。下麵的配字是二叔二嬸又要去打工了,弟弟哭著追他們坐的汽車,被『』『』打了。
結合上一次小孩問爸媽什麽時候回來的話,這應該是兩個留守兒。
筆記本一頁接一頁地翻下去,其間貴『婦』人也走了進來,見兩人看得認真,也在後麵湊頭仔細看起來。
但接下來的圖畫好像沒什麽線索,一直都隻是小孩自己當天經曆的某一件事。
厚厚的筆記本翻完了一半,貴『婦』皺著眉頭道:“這就是一本小孩子畫的很普通的畫啊,沒什麽可看的,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吧?”
餘蘇看了一眼,沒說話。
秦年頭也沒抬,翻開了下一頁:“都看這麽多了,看完吧。”
貴『婦』人撅了下,轉在房間裏其他地方去看了起來。
一邊看,一邊說道:“像這樣子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嘖,住在這種地方的人,平時都吃些什麽啊?”
餘蘇想,大概是從出生就很富有的那種人。比這棟樓房主人貧窮的大有人在,別說是那個時候了,哪怕是在現在,令人咋舌的貧窮也還存在於各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收回思緒,看到秦年又翻到了下一頁,然後翻頁的作頓住了。
這一頁裏,『』『』生病了,但畫上的小孩卻是笑著的。下麵的文字寫著:『』『』病了,爺爺打電話告訴了爸媽,爸爸終於要回來了!!!
一連三個歎號,讓餘蘇也能覺到寫下文字時的激。
下一頁的小孩也很開心,但接著連續兩頁都是哭泣,因為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並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重病了。
餘蘇和秦年兩個年人自然一早就看出來了,如果不是病重的話,爺爺不會打電話,爸爸也不會回來。
再下一頁,是爸爸回來了,於欣畫上代表的那一橫沒有弧度,表示並不開心。配字是:爸爸回來了,他和爺爺看起來很不高興,是因為我不聽話嗎?
餘蘇知道不是,他們不高興一定是因為『』『』的病。
後麵一張隻有一張小小的難過的臉:爸爸跟爺爺說沒有錢,治不了『』『』的病,爺爺說把牛賣掉。我舍不得我家的牛,但還是『』『』的病最重要。
再往後似乎是隔了好些天才畫上的,因為容已經變了『』『』死了,許多人來送葬。
之後,爺爺大概不了打擊,也病倒了,家裏的地沒人收。二叔二嬸和於欣的媽媽都先離開了,說是打工的地方忙,隻有於欣的爸爸留下來收莊稼。
餘蘇看到這裏的時候,心中忽然有一種預——重點終於要到了。
秦年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他朝餘蘇看了一眼,神『』認真地往後翻了頁。
這一頁裏是橫向的畫,從頁麵中央畫了筆直的一條線將畫麵分了兩部分,左邊部分是小孩蹲在櫃子裏的圖,右邊,是的爸爸牽著弟弟於的手,而弟弟在哭。
配文是:今天爸爸、我和弟弟一起玩了躲貓貓,我躲在櫃子裏,爸爸一直沒找到我,他真笨。弟弟更笨,被爸爸找到了,還因為輸了就哭了。
躲貓貓,這最重要的三個字,盡管全是用拚音拚寫的,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吸引了兩人的目。
秦年的目沉了沉,偏頭看了一眼餘蘇,才接著往下翻去——
昨天爸爸沒找到我,今天我就繼續躲在了櫃子裏,還告訴了弟弟也去櫃子裏躲,可他還是被爸爸找到了。我在櫃子裏都等得睡著了,爸爸都沒找到我呢!我好聰明呀,弟弟是小笨蛋!
餘蘇看到這裏,心中忽然生起一種難以名狀的複雜滋味。
對於孩子們來說,在家裏躲『迷』藏也能找到很多藏的地方,可孩子們自認為蔽的躲藏地,卻都是大人可以輕鬆找到的。
那麽……為什麽於欣的爸爸隻找到了弟弟,卻找不到?
一次是湊巧,接連兩次呢?弟弟真的是因為捉『迷』藏被抓住了而哭的嗎?
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什麽?
餘蘇聽見秦年低低地吸了一口氣,才手往後麵翻了下去。
“爸爸真喜歡玩躲貓貓,可他總是抓不到我,笨弟弟還一直哭,我不想玩了。”
“今天爸爸又我們躲貓貓,我躲了一會兒,好無聊,就走出去了。弟弟哭了,爸爸抱著他,還親他的臉安他,我的爸爸是個溫的人。”
“弟弟好像不喜歡我了,不和我玩,也不說話。我他一起玩魂鬥羅,他也不玩。”
“弟弟是不是也像『』『』一樣生病了?他一直在發抖,可是爸爸都抱著他了,應該很暖和的呀。”
看到這裏,任誰都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餘蘇的手有些發抖,這是氣的。如果那個男人在這裏,一定要狠狠地弄死他!
“竟然發生了這種事……這個畜生。”秦年低聲說著,放在筆記本上的手,遲遲沒有翻下下一頁。
他將筆記本塞到了餘蘇手裏,道:“你來。”
餘蘇的目落在畫麵上那個小男孩上,過這稚陋的筆,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個無助絕的小男孩。
『』了下發幹的,才翻開了下一頁。
“今天爸爸說要在家裏多待一段時間,我不知道一段時間是多久,但是我好高興。不過弟弟卻不高興,我有點討厭他了,他的爸爸媽媽不在家,就不想要我的爸爸陪著我。”
“弟弟今天和我說話了,他說想借我存的十塊錢零花錢,我問他要做什麽,他說今天放學就去買車票找二叔二嬸。老師說小孩子一個人出去很危險,我告訴了爸爸,爸爸誇我是懂事的好孩子,我很開心。”
餘蘇聽見秦年的拳頭出了咯咯的響聲,他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牲口,我真想馬上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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