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宴西手里那支煙只了三分之一不到,就拿過擱在床頭柜上的煙灰缸,撳滅在里面。
半躺下去,手將周彌覆在肩膀上的,一頭微微的頭發往后一捋,手指扳的臉轉過來,低聲笑說:“好端端的就咬人。”
周彌不說話,往他上看,線昏暗,也看不大清,便指尖去,確實有個明顯的細小傷口。
談宴西手捉住的手指,卻倏然抬頭,以微熱的舌-尖輕輕拂過,輕聲地問:“還疼嗎?”
“……嗯。”談宴西無端遲緩地應聲。
周彌笑了聲,“反正我不道歉。”
談宴西微一挑眉,臉朝湊攏去,“干脆你再試試,咬個痛快?你說說,你這是什麼脾氣。”端的是興師問罪的架勢,卻分明是縱容語氣。
也不給再回的機會,低頭就將堵上了。
周彌推他,“……我要去洗澡了。”
“等會兒再洗。”
好像也沒過去太久,談宴西再來抱。
上膩著一層汗,這屋里也沒風,談宴西溫比更高,整個人有種厚重,像魚裹著一層淤泥,在灘涂里水。
第二回,折折騰騰地到了后半夜。
周彌終于去洗澡。
那件綠睡倒始終還在上,只是已經皺的不能看了。
把它了丟在洗籃里面,借著燈去看一眼,那斑駁的杏仁白的污跡也說不大清是什麼。沒去細想。
沖個涼,換上自己的睡,再回到臥室。
談宴西披上浴袍,從邊經過時的臉頰。
周彌看見床頭柜上放著談宴西的煙和打火機,就拿了一支點燃,走到窗邊。
窗戶打開,外頭帶腥味水汽的空氣撲進來。街上店鋪都已打烊,只有老式馬燈樣式的路燈還亮著,夜空像潑了整瓶的藍黑墨水。
趴在窗臺上,一只手拿煙灰缸,一只手拿煙,時不時地一口,這煙比以前著玩兒的那種嗆得多,其實不習慣,卻還是慣地送到邊。
一會兒,談宴西從浴室那邊過來了,瞧一眼,“現學的還是以前就會?”
“以前就會啊,不過沒試過這種。”決心不難為自己了。
但剛準備將煙掐掉,談宴西走了過來,從手里接了煙,再自然不過地送進自己里。
周彌看著他,言又止。總覺得他這樣做過分親。雖然方才分明已然契合過。問:“有事麼?沒事我就睡覺了。”
談宴西覺得好笑,“還能有什麼事?”
周彌聳聳肩,“萬一……”
談宴西骨節分明的手指的臉頰,聲音里笑意輕浮,“這才第一天,就這麼迫不及待榨干我。”
周彌手打他一下。打在他手腕上,也隨之他手里散落一縷清灰。
談宴西悶聲笑,又了兩口,把煙頭投進煙灰缸,手指碾了碾,火星滅了,一青煙。他反手關了窗,將肩膀一摟,往床邊走去。
這晚周彌睡得不算好,顛來倒去地做了好多沒頭沒尾的夢。
談宴西在邊,倒不在的夢里。
次日日上三竿,周彌才醒,一旁談宴西還在沉睡。
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把臟簍里的服丟進洗機里。
洗房有張藤椅,就坐在那里發呆,看滾筒里面服一圈一圈地轉,像被催眠。
那洗滌程序快走完,聽見客廳里有腳步聲,談宴西起來了。
他沒往浴室去,腳步聲先是去了廚房的方向,再去了書房。
片刻,周彌意識到他是在找。
果真,一會兒,腳步聲就朝著這邊過來了,談宴西站在門口打了個呵欠,“躲這兒做什麼?”
“等服洗完,放烘干機。”
“要是你沒別的服換,我們今天就不出門了。反正在屋里服也用不著。”談宴西笑說。
“當然有!”周彌窘迫。懷里抱著原本放在藤椅上的抱枕,也沒多想,就朝談宴西丟過去。已經發現,自兩人睡過之后,談宴西說話就更沒個忌憚。
談宴西一手就接住了,夾了抱枕在臂間,徑自朝浴室走去。
早餐是周彌昨晚買的皮面包和牛。
晨清,周彌隔著餐桌去看,談宴西上的那個小傷口已經結了痂,還顯眼的。
莫名心虛,問談宴西今天是什麼安排。
談宴西自然注意到了在看什麼,涼涼地掃一眼,“這時候知道自己闖禍了?”
“那你咬回來得了。”
“狗咬了人,人還得咬回去嗎?”
“……”周彌氣得在餐桌下踢他小肚。
但力道太輕,抗訴的用意變了味,果真談宴西笑出聲,“你現在勾引我沒用,馬上就出門了。記晚上的賬上吧……”
周彌真的不了了,拿起半只面包去堵他的。
手腕卻被談宴西一把捉住。
他站起,隔著餐桌,探彎腰往上親一下,“想要我住還不容易麼。下回直接點兒。”
說完直起,拿了還在手里的面包,自己送進里,轉大步地往臥室去了。
……周彌覺得,都用不著別的,憑語言自己就能被他玩死。
二十分鐘后。
周彌站在藥店收銀臺排隊,門口站著一臉郁悶的談宴西。
周彌付了賬,拿著口罩出去,拆出一只遞給談宴西。
談宴西老大不愿地接過去,掛繩子在耳上,拉開口罩,一鼻梁上的封條。
周彌笑說:“你看,現在誰都信你是冒。”
談總好面子,不好解釋上傷口是讓人咬的。
談宴西不冷不熱地瞥一眼,“世上可不只你一人會記仇。”
“但是看你笑話的時候也不多啊。”
談宴西:“……”
今日行程,考察團要去一個客戶家里吃飯。
周彌真以為自己是來做翻譯的,一穿得十分正式,白襯衫搭中腰的米灰休閑,一雙高度適中的尖頭高跟鞋,頭發束作馬尾,只化淡妝。
但等和尹策他們匯合后才發現,他們分明已經有翻譯了。
出發前,周彌拉住談宴西:“既然是你們的工作會餐,我又不是翻譯,那我就不去了吧。”
談宴西笑說:“你昨天到今天不一直都在給我當翻譯?”
周彌一下抿住。
談宴西低頭看,神淡下去,“既然說要帶你去,就沒有不合適的道理。”
他完全悉的想法。周彌很淡地笑了笑,卻是再次搖了搖頭。
沉默片刻,談宴西語氣清淡地開口:“隨你。”
說罷,徑直轉彎腰上了車。
司機跟著便將車門推上,繞往駕駛座。
周彌往玻璃窗里看一眼,談宴西戴著口罩,目視前方,始終沒往旁邊瞥一眼。
也就干干脆脆地轉,按碼鎖,打開了大門。
走進電梯,一面拆了馬尾,一面從包里出紙巾去上口紅。
-
到晚上八點,談宴西回到公寓。
掏鑰匙打開門一看,里頭亮著燈。
客廳里,周彌穿著寬松的白短袖T恤,下擺都扎進了淺灰的衛里。頭發隨意盤起來,梳了一個丸子頭。
就赤腳坐在茶幾旁邊,面前和腳邊擺了好些書,都是些明顯書頁泛黃的二手。
抬起頭來看一眼,“回來了。”
談宴西“嗯”了一聲,瞥一眼,自顧自地先去洗了個澡。
換上睡出來,談宴西往沙發上一坐,點了支煙,低頭一眼,周彌還在翻著書。
倒不是在看書,而是翻那上面,書原本的主人做的批注筆記。
談宴西沉沉地了好幾口煙,才出聲:“白天去買書了?”
“嗯。”
話音剛落,一只手臂過來,周彌不由地往旁邊讓了讓。
手里的書被談宴西走,“啪”一下丟在了沙發上。
周彌轉個,抬眼看向談宴西,知道他要跟聊白天的事,趕在他前面開口了:“我好歹是北城外語學院畢業,四年績沒掉出過年級前三,資格證書該有的也都有。真的完全用不上我,至提早跟我說一聲。”
白天斟酌了好幾遍,這話說出來無比順暢。
頓了一下,又說,“當然,或者是我自己一開始就理解錯了,你原本就只打算單純我陪你出來玩。那是我掃了你的興。”
談宴西其實多有些不高興,但聽這麼一說,他倒沒什麼可說的了,笑道:“那我給你道個歉。”
周彌眼尾微微一,他這輕飄飄的語氣讓心臟都往下跌,“……可能你覺得不過是助興的玩意兒。但我是真真正正拿它混口飯吃的。”
談宴西手,把從地板上拉起來,坐在膝頭,一手抱住,手掌按在背后,笑說:“這不是正在給你道歉嗎?”
周彌沒說什麼,只微微嘆聲氣,“……好吧。我接。”
說著,就要起。
談宴西立馬一把抓住。
抬眼去看,神再平靜不過,但失都在方才那聲嘆息里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談宴西才又出聲,語氣很是認真,“帶你去也不過想讓你多認識點人。當然也有我的私心,你陪著我,我好歹不覺得無聊得。”他手掌輕輕挲的后背,輕聲一笑,“哪知道我們大公主這麼驕傲,一點委屈也不得。下回都提前跟你說清楚,你的工作是你的工作,我是我,好不好?”
前面那兩句道歉十足敷衍,可眼下這番話卻十足真誠。
哪有說不的余地――尤其又是這樣長輩一般寬容而溫和的語氣,對說,好不好?
哪里有什麼不好的。
談宴西靠過來,下抵在肩頭,再出聲又是平日聲調,“中午和晚上都念著你這事兒,飯也沒吃上幾口。你吃晚飯了嗎?”
周彌覺得心頭都變,假話真話,真話假話,從他口里說出來,就是會哄得人不當真。
“吃了。吃得很飽。”故意說。
談宴西笑了聲,“可見是白疼你了。”
周彌也笑了,抬眼去看他。客廳布暖白,照得他皮雖白,卻不似那樣毫無生機。
他微微閉著眼睛,薄而長的睫,落一層淡淡的影在眼下。
是真有疲,酬酢場合總是難免的。
周彌笑說:“你不吃東西,是不是因為不敢摘口罩?”
談宴西:“……”
周彌心里莫名就痛快了,“那陪你下去找點東西吃麼?”
談宴西掃一眼,笑說:“眼下不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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