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將東西到劉璋手中，在眾人的注視下，劉璋緩緩抖開紙，凝神打量著上麵的容，一頁頁翻過，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出，順著樹皮般幹癟的臉頰下，他抖著，著手，始終沒有出聲。

“劉縣令先前喊冤可是聲如洪鍾，怎麽這會啞了？我家主子讓你念！”

棲遲冷聲催促道。

劉璋聞聲如夢驚醒，抖著子伏趴在地上，“下，下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

顧城冷笑一聲，站起來俯視著他，“乾定四年，雲州洪災，浣花縣地勢低窪災最為嚴重，朝廷派糧賑災，你從中克扣夥同當地商戶充糧以作私糧，惡意抬高價格，致使近萬人死。”

“乾定六年，你為擴修私宅祖廟，侵占民田，意上告者遭你尋釁關押，至今未釋出。”

“乾定九年，你與鄉紳豪族勾結，惡意搶占資源，欺行霸市，致使民眾生怨，你命人蠻力鎮，致使火燒長街，燒死二十七人，重傷八十。”

“乾定十二年，你……”

他如數家珍的將信上的容一一複述，末了，傾向前，怒道：“這信紙上所書皆有來，有你與商行、鄉紳往來書信，上麵落著你劉璋的私印，有災戶聯名書，有你這些年往來賄的詳細賬目，還有你命令而殺人的打手供狀……”

“劉璋，你所犯下的罪孽，隨意拎出一件，都足夠你死上一百遍！”

伏趴在地的幹瘦影到那頂般濃重的殺意，子抖如篩糠，堂上突然傳出陣淅淅瀝瀝的流水聲，眾人定睛一看，一大片水漬從劉璋間暈開，滲地磚，往四周擴散。

伴隨著這畫麵，尿味逐漸彌漫開來……

“混賬東西，竟敢在公堂上行此汙穢之事，還不把他拖出去！”

顧城臉難看到了極致，他見多了貪婪無恥，窮兇極惡之徒，但像是劉璋這樣滿手鮮卻又貪又慫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瞧著都讓人倒胃口。

衙役們奉命上前，很是嫌惡的拽著劉璋胳膊就往外麵拖，他腳尖劃過水灘在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路來。

這痕跡隨著他遠去，越來越窄。

最終消失不見。

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幾十年權勢滔天，當巨浪翻湧而來，也難逃一朝傾覆之果。

孫犁著他消失的方向，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你要的證據我拿出來了，就是不知道這結果，你能不能得起！”

“大人，現在怎麽辦？”

班頭小心的問了句。

顧城沒有直接答複，反而轉向了屏風的方向，似是等待著言韞最後的決策。

衙外這時突然暴起來，無人觀審的百姓推著柵欄，拚命的往裏麵湧，銀甲衛險些阻攔不住，“退後，你們都往後退！”

“大人，求大人替草民們做主，置狗！”

“他害了那麽多人，不配再活著！”

“大人——”

聲浪帶著抑許久的悲憤與怒吼，排山倒海而來，顧城看到這幕，正要命衙役去幫手，素嬈見勢話道：“大人不妨聽聽他們的話再作決定。”

屏風後亦傳出聲音，“放他們進來吧。”

“可是人太多容易失控，萬一……”

顧城不太放心，實在是眼前這位貴，不能出半點差池。

“沒有萬一。”

言韞言簡意賅，隻一句，就堵住了顧城之後的所有話，顧城無奈拱手，對著外麵點了點頭，銀甲衛會意的撤去了阻擋，放任百姓洪水決堤般湧了進來。

最前麵的幾個漢子跑到公堂門檻前剎住了腳，噗通一聲跪下。

“求欽使大人做主，就地誅殺劉璋，賜草民們一條活路吧——”

後麵的百姓聞聲跟著齊刷刷跪了滿地，眾口一詞的重複著這句話，話音如，卷雲霄，覆在頭頂的濃雲霎時隨風而，被吹得稀薄許多，出些晴來。

“此話何解？“

屏風後言韞始終沒有麵，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做主之人，對於這問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還是我來說吧。”

素嬈接過話茬，“先前提過曾有員來縣城巡查考績，百姓們聽聞消息，不甘再劉家迫，聯名上告縣令，細數其罪狀，那些員表麵接下了案子，稱會嚴查，結果一拖月餘，無疾而終。”

“而領頭告狀的那幾人，在他們離開不久後死在了馬匪蹄下。”

“算算時間，白姑娘正是那段時間出的事。”

話音剛落，底下百姓就七八舌的說道，“是啊，他們當的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劉縣令這些年把持著縣城，什麽壞事沒做過？我家姑娘被劉家父子玷汙，到現在還躲在家裏不敢見人呢。”

“告狀也沒用，他們互相包庇，誰會在意我們小老百姓的死活，要不是大人今日拿下了他們父子，這些話草民是萬死都不敢說的。”

“草民一家老小的命攥在人家手裏，想打就打，想殺就殺，難道沒權沒勢的人就該死嗎大人？”

“……”

眼前眾多麵孔有老有，有嬰兒哭啼，有老人泣淚，字字人肺腑，顧城蹙眉看著這幕，他自長在京都，看得是繁華盛景，醉酒笙歌，百姓不說康平富足，總還是滿和樂。

哪裏見過這樣慘烈的場景！

誰能想到距離帝都千裏之外的一個小城，一個小小縣令，平日連給他溜須拍馬都排不上號的人，居然能在這兒攪弄風雲，一手遮天！

這次家裏讓他出來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他不來，永遠都看不到匿在盛世景背後，有人踽踽獨行，有人蹣跚求生，有人掙紮得滿鮮依舊不得善終。

浣花縣尚且如此，那大雍數萬裏河山之中，又養著多如同劉璋一般的蛆蟲！

“大人！”

顧城抱拳對著屏風深深一禮，冷聲道：“下請求依律賜死劉璋，以彰我大雍律法森嚴，皇恩浩！”

素嬈循聲向屏風後，附聲作禮：“請大人誅殺劉璋。”

字句鏗鏘，擲地有聲，仿佛利刃般劃破了橫檔在民與之間那難以越的鴻雲幕，為這場鬧劇落下最後奪命一刀！

堂上死寂須臾，言韞薄輕吐，“允諸位所請，判劉璋及其子劉唐斬立決，衙之外，百姓為證，即刻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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