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尹真就被茱莉亞給醒了。
“快起來!”利索地說,“今天得大幹一場。”
“什……什麽?”男人還坐在被窩裏,著眼睛,他們昨晚有的沒的聊到深更半夜,睡得都太遲了。
“我說,該幹活了。”茱莉亞麻利地抓起服扔給他,“今天會特別累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快快快!雷厲風行!”
對於茱莉亞而言,很明顯,是把尹真當做什麽都不會幹的零分學生來培養,經過昨天那些事,早就不抱什麽指,知道這是個五個碗洗一個小時的家夥,因此這一整天,不厭其煩從最點滴的事教起,包括,怎麽洗襯。
當然除了洗服,還有一係列繁雜的工作等著他去學:洗浴缸,洗廁所,掃地拖地抹桌椅,澆灌後院的秧苗,曬被子,燒火做飯……
到了晌午,尹真已經累得眼冒金星了!
看他一副懨懨的樣子,茱莉亞搖搖頭:“果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爺公子,浴缸是你自己用的,服也是你自己穿的,廁所你也用,院子裏的瓜菜你也吃,連被子都是你自己的,這可全都是你自己的事兒。”
“我也沒說我不幹啊。”男人冷淡地回答。
“你缺乏鍛煉,習慣就好了。”茱莉亞聳聳肩,“沒有電是這樣,什麽都得自己來,要是有吸塵有洗機微波爐什麽的,自然簡單,隻可惜,咱沒電。”
尹真抬頭看著:“電是什麽?”
茱莉亞怔怔盯著他,然後飛快地說:“真是個經典冷笑話:電是什麽呢。”
午餐仍舊是昨天的獾,但是尹真累得幾乎吃不下東西,看他這樣,茱莉亞沒法,幹脆他去睡覺,碗碟什麽的留著來洗。
看著那家夥跌跌撞撞上了樓,茱莉亞搖搖頭。本想說,真是個廢蛋,可是話到邊卻又咽了回去。
這家夥,並不廢,如果說昨天茱莉亞還把他當廢柴,那麽今天,就慢慢開始糾正這個認知了。
尹真其實很聰明,教他的東西,給他做一遍示範,他就能學會,茱莉亞教他打普瑞斯克結,一遍他就看明白了。就算有些地方聽不懂,他也能記個八九不離十,而且在行時,尹真的作靈敏,眼睛和手配合得恰到好,一點都不笨,甚至可以說,反應相當快。
可為什麽這麽聰明的家夥,卻連潔廁靈都不知道怎麽用?
茱莉亞想了想,最後得出結論:尹真沒接過這些東西。
他是真的一點兒都沒幹過,他在心裏抵這些,所以才會覺得疲憊。
茱莉亞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苦笑:從無憂宮裏撿來了一個快樂王子,到底是誰家把孩子養了這樣?怎麽什麽都不讓他接?難道他家就隻讓他念古書麽?哦對了,他還會弓箭,可能也會一些基本的刀槍棒。
但是除此之外,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多半是某個馬來的橡膠園主發了神經,把孩子關在自家橡膠園裏當古人養著。
真得給他改改認知了。
收拾完午餐的餐,茱莉亞想起了一樣東西,拿了鑰匙下樓,獨自出了小紅屋。
一個小時之後,茱莉亞背著一個碩大的蛇皮口袋從外頭回來。
進來屋子,鎖好門,然後將那個大口袋一直提到樓上。正好,尹真著眼睛從屋裏出來。
“拿著什麽東西?“他好奇地問。
“特意給你找的漫畫。“茱莉亞拎過那個幾乎有一人高的口袋,將它放在尹真麵前,“我是想起,你不是不認識簡字麽?眼下一時又找不到字典,你想做點基礎閱讀練習也很難,所以我就想到了這些漫畫。”
說著,把口袋打開,從裏麵倒出很多本漫畫書。
尹真目瞪口呆著麵前的漫畫,他蹲下來,抓起一本翻了翻。
“這……這都是畫。”他抬頭看看茱莉亞,“這不是小娃娃看的麽?”
他手裏拿著的是一本《進擊的巨人》。
“小娃娃看不懂這個。”茱莉亞低著頭一邊撿著書,一邊說,“這些漫畫都是港版和臺版,所以都是繁字——你不是連本《讀者》都看不下來麽?那就先看漫畫吧,悉一下基本常識也好。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繁讀。”
彎腰翻了翻地上的漫畫書:“喏,《火影》、《鋼煉》、《蠟筆小新》、《海賊王》……抱歉,都不全,但我都留了心,都是從第一本開始的。你隨便看看吧。哦還有很多《機貓》,這個倒是無所謂順序。”
“這都是從哪兒來的?!”
“附近有家漫吧。”茱莉亞說,“店主跑掉了,留下一屋子漫畫書,我喜歡看漫畫的,所以經常過去。你不是總打聽哪兒有書看麽?既然沒法認簡,那就先從漫畫看起吧:你翻翻,這些字你總認識吧?”
尹真坐在地板上,翻著一本《機貓》,他困道:“認識……倒是認識,可我還是不明白這些詞句的意思。這書看著太奇怪了。”
茱莉亞犯愁了:“難道你連漫畫都沒看過?”
尹真盯著漫畫好半天,他才磕磕地問:“這……得從哪一副圖看起?順序是怎樣的?”
茱莉亞無言,搖搖頭:“連漫畫都看不懂。這可太難了,沒有比漫畫更簡單的東西了。阿真,難道你要我去給你找《看圖說話》?那是三五歲的孩子看的書。”
尹真被說得很不高興,他想頂反駁,卻又不知從何反駁起。
茱莉亞沒轍了,把書都倒了出來,這個大口袋裏不裝了書,最底下還塞了個東西。
“是什麽?鼓鼓囊囊的。”尹真用手按了按蛇皮袋。
“哦,順手從漫畫吧裏拿回來的一個布偶。”茱莉亞用力將裏麵的東西拽出來,“好看吧?”
那是個藍的絨布哆啦a夢。
茱莉亞原以為對方會說“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玩這個”,或者“這是什麽我不認識”,又或者“不就是個公仔麽有什麽意思”……
然而,事卻大出所料:隻見尹真盯著那個哆啦a夢,兩秒之後,他居然大聲慘起來,一麵還一麵往後退,最後幹脆一屁坐在了地上!
茱莉亞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趕跳過去扶他。
“這是哪裏來的!”尹真一臉鐵青,指著哆啦a夢,“你怎麽把這種可怕的東西拿回來!”
“可怕?”茱莉亞傻了,看看那個玩偶,“它哪裏可怕了?”
豈料尹真一下跳起來,一把抓起那個哆啦a夢,用力摔到茱莉亞上!
“厭勝之!居然弄到我頭上來了!你以為我不懂這些麽!”
“什麽?”茱莉亞錯愕道,“什麽厭什麽?你在說什麽?”
尹真氣得臉發白,他指著那隻公仔道:“你看看這玩意兒,畫得人不人鬼不鬼,又是藍印又是朱砂,難道不是用來詛咒他人的麽?”
茱莉亞完全愕然!
目瞪口呆著尹真,好半天,才小聲道:“你以為我在詛咒你?”
“難道不是麽!”尹真一臉又驚又怒,他的手指都在哆嗦,“這就是厭勝!你說,是不是誰指使你來害我!”
茱莉亞艱難回過神,彎下腰,撿起一本機貓的漫畫,把封麵舉到尹真麵前:“你看,這兩個是不是一樣的?”
尹真一愣,他看看漫畫封麵,又看看地上的玩偶,這才反應過來。
“是這個畫上的娃娃?”他錯愕道,“是小孩的玩?”
見他明白過來,茱莉亞這才氣得要死,把書一摔。
“你的疑心病是得有多重啊!”罵道,“我他媽詛咒你幹什麽!我有什麽必要來害你!我要是真想害你,當初一刀就把你殺了,又何必費勁把你救回來!”
這麽一罵,尹真也不好意思了,但他還擰著脖子:“可這個東西看著像怪!”
“怪你媽個頭!”茱莉亞被氣樂了,“哪有用哆啦a夢來詛咒人的!你傻啊你!”
尹真慢慢坐下來,不出聲。
“你這人,太疑心了。”茱莉亞恨恨道,“沒見過像你這麽猜忌人的!”
這話,說得尹真一時臉發白。
好半天,他忽然輕聲道:“我家,有人用過這種巫。”
茱莉亞一時沒聽懂,抬頭看著尹真:“什麽?”
“我大哥,用這種厭勝之,害我二哥。”
茱莉亞聽傻了!
“怎麽會有這種事?”喃喃道,“你家怎麽會出這種事?”
“就為這事,我父親大怒,宮……我是說,家裏也得一團糟。”尹真繼續說,“那之後,各家就十分張這種東西,任何形狀花紋異常的雕塑、錢幣、玩偶……都會被當厭勝來追究,一旦抓到有人在背地裏擺弄這種東西,下場肯定很慘。”
茱莉亞這才明白過來。
“我見過我大哥找人畫的那東西,就是用朱砂和靛藍畫出的鬼符,圓腦袋圓眼睛,牙齒在外麵,背後寫著我二哥的生辰八字,再寫上幾句詛咒。那鬼符就和這個東西一樣,你看,眼睛,牙齒,都很像很像的。”尹真繼續說,“厭勝的事,當時牽扯了好幾條人命,所以我一看見這麽怪的東西……就很慌張。更別提這麽大一個。”
茱莉亞聽他語氣低沉誠懇,一時也沒轍。
尹真說完,扭頭又看看,他有點膽怯的小聲說:“你是不是打算……讓我滿三振出局了?”
“算了,這次既往不咎。”茱莉亞悻悻道,“我算明白你大哥為啥不功了——真有出息,畫個哆啦a夢詛咒別人,你大哥是不是胖虎?”
不過,世事難料,因為尹真在這個嶄新的世界上,第一個接的漫玩就是哆啦a夢,於是在這之後,他永遠都能在一大堆各式各樣的玩裏,準確挑出它來。
……再後來,不知怎麽搞的,他的房間裏漸漸擺滿了哆啦a夢,原來,在看過很多本漫畫後,尹真竟然喜歡上了哆啦a夢,於是他把探險過程中,沿途看見的大大小小的藍胖子們全都帶了回來,堆了滿屋子,猛一眼看上去,他的房間仿佛是哆啦a夢的主題樂園。茱莉亞為此十分吃驚,問尹真,他不是很怕哆啦a夢麽?
“其實,也沒那麽可怕。”尹真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而且可能我真的記錯了……我大哥應該是不會畫哆啦a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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