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

皎潔的月灑在長廊上，與宮殿的燈火相輝映。夏夜的蟬鳴伴隨著遠侍人巡邏的聲音，令宮中更添幾分靜謐。

殷長嬴和阿蘅卻都沉默無語。

剛才那種詭異的共鳴狀態隻持續了不到半刻鍾，就已經斷開。

阿蘅沒再繼續展示諸如“水”“火”之類的力量，倒不是怕殷長嬴“學會”之後，弄出什麽酸雨或不滅之火。純粹是因為，“殷長嬴居然也能掌握超凡力量”這一事實，令無所適從。

從自己記憶的犄角旮旯裏出了很多野史，什麽昭帝東巡求仙，令方士帶著男出海尋長生不老藥……等等，突然覺得既荒謬，又慨。

後人看這些曆史的時候，當然會諷刺古人癡心妄想。

可如果超凡力量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殷長嬴親眼見過呢？

這世界上的妖怪，總不會隻有今這一隻吧？

任何東西，隻要存在過，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難不昭帝橫掃六合，一統下的過程中，會接不到這些奇聞異事？

他一定會知道。

區別隻在於早晚。

或許，這就能理解他為什麽對長生充滿狂熱的求，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

想明白這點後，阿蘅索破罐子破摔。

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力量，而以目前的年紀，以及剛才一係列不符合常理的行為，無論表現得真還是，似乎都不合適。

所以幹脆什麽都不。

但這份不同尋常的沉默，足以令殷長嬴認識到，這個妹妹不力量，心智也非常人。

這個年紀的正常孩子，不該是這種態度。

殷長嬴卻半點都不驚奇。

他生就無比聰慧，當別的孩子傻乎乎什麽都不懂，隻知道玩樂的時候，他就已經能看穿周圍的每一個人。

無論是母親宋姬的惶恐不安，還是所謂“外家”奇貨可居的心態，又或者鄭人對他們的怨恨與畏懼，都讓他深深地明白。他們母子被欺淩，是因為他們太弱；而對方不敢做得太過分，則是因為他們背後的昭國很強。

認清這一事實後，殷長嬴在鄭國從未表現過自己出眾的賦，永遠是那麽平靜、沉默，就像一抹低調的影子。

等回到昭國，他才展了自己的才華。

以他的份，在鄭，過於聰明，可能會死；在昭，比誰都強，才能王。

唯有才，方能理解才。

所以，當他發現阿蘅掌握著這麽強的力量，卻沒有人知道時，他第一反應是震怒——幾十個宮人們跟著阿蘅，服侍，居然沒發現半分端倪！

假如阿蘅有加害之心，任何一個與接的人，包括殷長嬴自己，很可能連防備和反抗都沒有，隨時會被殺死！

下一刻，深深的殺意就彌漫上他心間。

不是對失職的宮人，而是對阿蘅。

殷長嬴比誰都清楚，那些宮人若是察覺阿蘅有異，絕對不敢不上報。這幾年來，就連父王都沒聽到半風聲，隻可能是阿蘅有意瞞。

這是昭宮，的父親是昭王，母親是王後，兄長是太子，是嫡出的公主。論份，沒幾個人比高貴，為什麽要刻意瞞著？

很簡單，因為看穿了他們對的忽視。

瞞，隻是缺乏信任之下的本能。

想到這裏，殷長嬴的神有些晴不定。

父王臨終前的囑托言猶在耳，可殷長嬴明白，那是因為父王不知道阿蘅的特殊。

既然知道阿蘅有這等力量，他就絕不能將阿蘅嫁到鄭國去，隻能為昭的一把利劍，就算是死，也必須死在昭國。

需要現在就殺了，以絕後患嗎？

殷長嬴權衡片刻，認為阿蘅將來或有大用，留下對昭國利大於弊，便按下殺意，淡淡道：“孤會在廬龍宮中尋一偏殿，父王下葬後，你便住進去罷！”

昭王宮是一個大型建築群，主要分為前殿、後宮，以及側方園林三個組部分。

前殿統稱廬龍宮，分外、治、燕三朝，還有與之配套的許多宮殿和建築，簡而言之就是理政事、宗廟祭祀，以及君王燕居的寢宮。

後宮則是太後、妃嬪、公子公主等居住之所，就沒有正式名字了。昭王怎麽命名，怎麽改名都行。

殷長嬴的態度很明確——他決定將阿蘅從後宮挪出來，安排到廬龍宮。

這就意味著，他對阿蘅重新定位了。

不是用來聯姻的政治工，而是他能用得著的臣子。

這是命令，而非問詢。

阿蘅頓時有些騎虎難下。

假如從前還有時間慢慢考慮、計劃，但現在殷長嬴的強勢介，讓隻剩兩個選擇：

要麽立刻與殷長嬴大打出手，把對方弄暈，趁機離開昭宮乃至昭國，找個合適的地方潛心修煉。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殷長嬴將來一定會派人來追殺；

要麽暫時聽殷長嬴的安排，住到他眼皮底下，從此行監控。

這兩種，似乎都不是什麽好選擇。

其實阿蘅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現在把殷長嬴殺了，然後遠走高飛。但“殺人”這件事，從來就沒在阿蘅考慮範圍之，所以本能地忽略了這個選項。

等等！

阿蘅突然想到，不信任昭宮裏的任何一個人，難道殷長嬴就信任他們嗎？敢，這諾大昭宮，除自己以外，唯一一個不會主加害殷長嬴的人，就是宋姬。

偏偏昭國有規矩，昭王若沒加冠，就不能親政。這段時期，軍國大事，必須加蓋昭王與太後兩重印，才能執行。

也就是，殷長嬴沒到二十歲之前，昭國的王權有一大半掌握在宋姬手裏。

昭國可是有景太後這種執政幾十年，快死了才肯還政給兒子的先例在，在至高無上的權力麵前，父子、母子、夫妻反目，數見不鮮。宋姬沾到權力之後，可信度當然要大打折扣。

這種況下，就算殷長嬴掌握了超凡力量，他會大肆宣揚嗎？

不，不會。

羽翼未之前，他隻會不聲，暗中積蓄力量。

所以，他把阿蘅調到前殿，純粹是因為他短期不能將這力量公之於眾，自然也沒有第二個修煉的參考對象。那他如何知道自己的修煉之路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

對阿蘅來，也是同樣。

琢磨了四年都沒想清楚自己力量的質和來源，但僅僅是今晚上與怪、殷長嬴的陸續接，就已經弄清楚大概，堪稱獲益匪淺。

搬到前殿，經常與殷長嬴切磋，對來沒有任何壞，不是嗎？

畢竟，真正的心願是離開這個世界，找到回家的路。想離開昭宮，隻是因為到了束縛而已。如果不被束縛，還有殷長嬴這個參照在，同樣都是修煉，留在昭宮，遠比自己遠走高飛，胡索更好。

想明白這點後，阿蘅便輕輕點頭：“好。”

殷長嬴深深地看了阿蘅一眼，突然：“從今以後，汝名為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