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賢侄此戰勝得漂亮，大將軍後繼有人矣，好，好啊！”

戰事打得如此之順暢，裴仁基的心似乎也因此好得不行，這不，張君武方才剛行上城門樓，都尚未來得及行禮，他便已是哈哈大笑地誇獎了張君武一番。

“裴將軍過譽了，此戰能勝，上有賴陛下洪福齊，下依仗三軍將士用命，末將實不敢貪功為己功。”

饒是裴仁基笑得暢快無比，可張君武卻並不相信其心裏會真就似表麵上那般開心，道理很簡單，齊郡軍雖是客軍，可論兵力，也就隻比裴仁基所部那麽兩千人馬而已，論戰鬥力，更是遠在裴部之上，大敵當前之際，雙方或許還不會有太大的矛盾，可一旦瓦崗軍挫而去，雙方間難免要因各種利益之爭起衝突，齊郡軍越是強大，對裴仁基就越是不利，最後反客為主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從此意義來，裴仁基這等故作親熱的表現一準別有蹊蹺在，張君武自不敢不防，言語間自是怎麽謙遜怎麽來了的。

“賢侄過謙了，此一戰繳獲頗多，自卻幾無折損，換老夫，斷不可能勝得如此之幹脆，後生可畏啊。”

裴仁基似乎很是欣賞張君武的謙遜態度，笑嗬嗬地又誇獎了其一番。

“末將慚愧。”

這一戰看似勝得很簡單也很輕鬆，然則張君武自己知曉，這不過是出其不意之結果罷了，若不是徐世勣沒想到齊郡軍率先出擊的騎軍是弓騎的話，本不可能被打陣型，也就不會有後頭那等慘敗的出現，倘若雙方再次手的話，鹿死誰手還真難得很呢，對此，張君武心中自是有數得很，可也懶得分明白，僅僅隻是謙遜了一聲了事。

“張將軍還請將繳獲造冊封存，以待聖命，至於那些拿下的反賊，一律斬首，高掛城頭，以震懾諸賊！”

張君武話音方才剛落，始終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的蕭懷靜突然了一句，一開口便以不容分的口吻下了令。

果然！

一聽蕭懷靜這般法，再一看裴仁基那似笑非笑的神，張君武又如何不知自己是被裴仁基給狠坑了一把——自大業九年楊玄造反以來，大隋的軍政已在混之中，各地駐軍平之功往往不得重視，士兵有功也不被記錄獎賞，軍伍士氣萎靡，各軍將領為鼓舞士氣故，每每有所繳獲，皆不造冊，而是私下分賞將士們，此本已屬心照不宣之慣例，偏生蕭懷靜食古不化，一定要按著朝廷條例辦事，其與裴仁基之間之所以鬧出偌大的矛盾，源便在此，而今，裴仁基故意在蕭懷靜麵前提繳獲的事兒，擺明著就是要讓張君武去跟蕭懷靜狠鬥上一場。

“蕭大人明鑒，末將以為繳獲造冊封存確是該當，隻是所有俘虜一律決卻似有不妥，竊以為當須得先行甄別，罪大惡極者固是該殺，然，被脅裹者，應給其改過自新之機會，若是一皆殺，卻恐賊每戰皆拚死不降，於我軍平叛實有大不利焉。”

既是看穿了裴仁基的險惡用心，張君武自然不會強行頂撞蕭懷靜，對於繳獲造冊一事采取了完全認可的態度，至於殺降麽，則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張君武還等著用這一千餘壯戰俘來補充兵源呢，怎麽可能舍得全都殺個，至於繳獲造冊麽，那還不簡單，扣下想要的也就是了，左右東西在自家營裏，蕭懷靜就孤家寡人一個，隨便糊弄其一把，又有何難哉，又何必真跟其當場爭吵個不休，那等費力還不討好的事兒，傻子才會去幹。

“嗯……也罷，此事張將軍盡快置好了，三日後給本一個結果。”

聽得張君武這般法，蕭懷靜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無他，不經審決而殺俘於朝廷律法確實有衝突之，蕭懷靜雖對那些叛賊深惡痛絕，恨不得全都殺了個，卻也不好知法犯法，雖勉強，可到了底兒還是采納了張君武的提議。

“蕭大人英明。”

見得蕭懷靜沒在固持己見，張君武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鬆，可也沒表在臉上，僅僅隻是著稱頌了一聲了事……

“帶進來！”

戌時將至，已黑，然則激戰了半日又忙乎了半日的張君武卻並未傳膳，而是麵冷峻地高坐在中軍帳中，喝令之聲裏滿是肅殺之氣。

“跪下！”

張君武一聲令下，自有帳前親衛轟然應諾而去，不多會便見兩名材魁梧的士兵強行拖拽著被五花大綁著的程咬金行進了大帳，斷喝聲暴響中，兩名士兵齊齊飛起一腳，踢向了程咬金的彎，這就要強行將其摁跪於地。

“放開老子，要殺要剮隨意，休得侮辱人！”

盡管腳彎吃疼不已，可程咬金卻是死撐著不跪，一邊拚命地掙紮著，一邊厲聲喝罵著，渾然就是一派視死如歸之模樣。

“鬆綁！”

張君武饒有興致地打量了程咬金一番之後，也沒要其跪下，反倒是笑著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諾！”

幾場戰事下來，張君武在齊郡軍中的威已高，他的命令自是無人敢違，兩名負責押解的士兵著應諾之餘，手腳麻利地便解開了程咬金上的繩索。

“程將軍，你我可是又見麵了。”

張君武一揮手，示意負責押解的兩名士兵退到一旁，而後笑著朝程咬金一拱手，很是和煦地招呼了一聲。

“哼！”

雖已認出了張君武便是當初與其激戰過的那員隋將，然則程咬金卻並不打算接話，但見其一聲冷哼，已是就此別過了頭去。

“爾等全都退下罷。”

饒是程咬金的態度頗為的惡劣，然則張君武卻並未介意，不僅不曾怒，反倒是揮手便要屏退左右。

“將軍……”

一聽張君武這麽道命令，已然升任中軍的張恒可就有些穩不住神了，張便要進諫上一番，隻是見得張君武冷漠的眼神掃了過來，卻是不敢再多言羅唕，趕忙躬應了諾，領著帳中諸般人等全都退了出去。

“程將軍本是山東豪傑，何苦侍賊哉，今若不早降，張某怕也救爾不得了。”

眾人盡皆退下之後，張君武也沒繞甚彎子，直截了當地便表明了要招攬程咬金之意。

“哼，誰要你救，程某大好男兒，豈可侍奉無道昏君，要殺便殺，休要羅唕！”

張君武的言語倒是得客氣，可惜程咬金卻並不領，毫不客氣地便拒絕了張君武的好意。

“得好，然，下人何辜哉？竟遭此世，程將軍既是大好男兒，胡不為平下而盡一分力。”

原先的張君武與其父一般，都是滿腦子的忠君報國之思想，哪怕明知道隋煬帝荒誕不羈，卻也不曾起過毫的反心，反倒是為平而四下征戰，可自打做了那麽場怪夢之後，張君武早已換了思想，本不在意旁人如何怒罵隋煬帝。

“嗯？”

張須陀在世時，對各路起義軍從來都是殺戮無算，但凡落到齊郡軍手中的反賊，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兇惡之名可謂是滿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因為此，程咬金本已是抱著必死之心了的，卻不曾想張君武這話裏居然明明白白地著反意，不由地便愣在了當場。

“下乃下人的下，百姓無辜，豈能因一家一姓之私心而遭此等大劫，張某雖不才，卻也不忍見慘劇不斷，自當竭平生之所能，早平世，將軍乃真豪傑也，可願助張某一臂之力否？”

程咬金在當下雖名聲不顯，可張君武卻知曉其乃忠義之人，論武藝，也屬當世勇將之列，僅比羅士信要差上一籌而已，要想大事，似程咬金這等戰將斷然不能了去，而要想服其，靠那些君臣大義之類的廢話，本無濟於事，唯有以真打其，方才真能令其歸心，這也正是張君武屏退左右的原因之所在，為的便是要與其開誠布公地談上一談。

“呼……將軍如此宏願，程某歎服，旁的沒有，就一把力氣外加一腔熱，且獻與君用也就是了。”

程咬金投瓦崗寨中並不算久，攏算下來，也就隻有四個來月罷了，雖被任命為馬軍總管，可實際上就一桿司令罷了，手底下並無一兵一卒，也真談不上重用，而今見得張君武如此坦誠相待，心下裏自是不已，臉時紅時白地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長出了口大氣，衝著張君武便是一躬，慷慨激昂地表達了願意歸附之心意。

“哈哈……好，張某能得將軍相助，真有若劉備得子龍焉，若富貴，定不相忘！”

有誌於下者，從來都不會嫌自己手下的人才太多，能得程咬金這等勇將歸心，張君武的心自是好得不能再好，忍不住便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聲裏滿滿皆是暢快之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