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發苦笑著解釋，“爺，誰說不怕呢，所以我讓找黃老爺說和的人來這，黃老爺人麵大，很有談崩了的，最主要是買賣不好不是？他們用了我的地方，臨走前，一人得買一碗大麵，之前喝茶的人見，我就指著這個呢。”

韓楓樂了，王掌櫃果然是個生意經。

這邊正閑聊著呢，那邊黃老爺來了，他長得矮矮胖胖，穿黑緞子麵馬褂，肩膀上還架著一隻鷹，兩個腫眼泡，眼睛通紅，還不時淚，一進門就作了個四方揖。

“諸位，列位，在齊位，您都瞧我了，瞧我了哈哈，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不能傷了和氣不是？”

王利發趕迎上去，“黃爺，黃爺誒，錯啦，人不在這，人在後麵呢。”

黃爺拿出手卷眼，努力睜大了瞧，“嗨，您瞧我這眼神兒吧，昨天熬了一夜的鷹！對不住大夥了，沒瞧見，哈哈，沒瞧見。”說罷過來夥計，掏出幾個銀毫子，“去，上東邊羊床子上，挑上好新鮮羊裏脊，切二兩來。”

夥計不明白，“黃爺，二兩哪夠吃的啊？”

王利發道：“怯了不是？黃爺那是吃嗎？黃爺那是喂鷹！快去快回！”

夥計接過錢一溜煙去了。

王利發手道：“黃爺，後麵請？”

“哎，哎，走著！”黃爺笑瞇瞇後麵去了。

這人果然有點本事，隻聽得沒多大會兒工夫，後麵就喊，“王掌櫃，十五碗爛麵！”

“得嘞！十五碗爛麵後頭伺候著！”

吃完了麵，兩撥人匯了一撥，竟然有說有笑的往外走去。黃爺留下來，拿茶葉水洗了洗眼睛，覺得好了不，跟左近認識的人談天說話，這人聊天風趣幽默，還不時拍拍別人馬屁，很是歡迎。x33xs.com

正聊著天，他突然瞟見坐在雅座上的韓楓，心裏一驚，急忙上前打了個千兒，“韓爺您吉祥！”

韓楓疑道：“這位...黃爺是吧？您認識我？”

黃爺差點沒摔倒了，“哎呦不敢不敢，在您麵前，我哪敢爺啊，您我黃胖子就，我啊，給袁二公子跑過辦過事，這不是巧了嗎，昨天晚上，我也在中和樓聽戲，也該是我祖墳冒青煙，親眼得見您昨天的英姿，激的我是一宿沒睡著覺啊！”

“好嘛，你之前還說是熬了一夜鷹。”

“嘿嘿，這不是沒睡著覺，就去熬鷹去了嗎。”

韓楓心想正好，從他裏多問點京城街麵上的消息，這種人往往消息靈通，什麽都知道，類似於上海灘的“包打聽”，沒有網絡的年代，想要了解的時新信息，除了看報，就是靠這類人了。

“行，黃胖子，坐吧。”

“哎呦我哪敢啊，我站著就，站著就。”

“坐吧，我有話問你，你站著我抬著頭啊？”

黃胖子這才坐了，隻是坐了一個邊，看著跟蹲馬步似的。“爺您盡管問，我保證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心盡力...”

韓楓打斷他：“行了行了，你跟我擱這語接龍呢？我問問你，這京城街麵上，都有哪些勢力？”

說道這個黃胖子可就來勁了。

“爺，您算是問對人了，這街麵上的勢力，一共有三，不知您想聽哪一？”

韓楓抿了口茶，嗑著瓜子，打算當故事聽，“你都說說吧。”

“得嘞，這第一，也就是勢力最大的一，那就是偵緝隊馬隊長的人，他老人家管著廳，他幾個弟弟就混街麵，天橋上打把勢賣藝的得給他們份子錢，別看不起眼，但積多不是個小數目。”

說到這裏，黃胖子停下來想了想，又繼續道：“對了，除此之外，馬家兄弟還在捌大胡同開堂子，不過他們有點不地道，幹的盡是良為娼的買賣，另外還有些澡堂子、貨棧、押鏢之類的買賣。”

韓楓示意他繼續說。

“嗨，要說這押鏢，也不是押鏢，就是收保護費，你了錢，偵緝隊就不查你的貨，不然說得定個走私軍資。”

“這麽說，馬家不得人心？”韓楓一邊問，一邊喊王利發，“老王！給黃胖子再弄碗茶！”

“得嘞，這就來！”王利發答應著。

黃胖子覺得很有麵子，瞧瞧，人家韓爺聽我說事兒也得給我買碗茶喝呢。

“那是絕對的不得人心，不過大夥兒也沒什麽辦法，誰讓人家管著偵緝隊呢？這兩年也不是沒有跟他們炸刺兒的，人家可不講什麽江湖規矩，誰惹到他們，直接給抓進牢裏，要麽死在裏麵，要麽給打殘了再放出來，久而久之，就沒有敢板的了。”

“那另外兩勢力呢？”

王利發送來了茶，黃胖子拿起來喝了一口，繼續說道：“這第二，就是車夫。”

“車夫還能勢力？”韓楓疑。

“是小的說岔了，不能說是車夫，而是開車廠的，小的有像人和車廠的劉四爺——”

韓楓笑著接口道：“這人我知道，我的車夫之前就賃他的車。”劉四爺就是老舍先生《駱駝祥子》裏的那個車廠主。

“想不到您還知道他，那可真是他的榮幸了，這劉四爺還真不是一般人，當過庫兵，開過賭場，買賣國人口，放過閻王債，前朝時候打過群架，搶過良家婦，跪過鐵索。兇猛，霸道，但也講義氣，車夫們要有個頭疼腦熱問他借錢，他也願意借給人家，不過劉四爺隻能算個小車廠主。”

“那最大的是誰？”韓楓心想這些開車廠的倒還真不能小瞧，果然就跟後世在當地開出租車公司的一樣，都是地頭蛇。

“最大的，是四海車廠的於大奎於老板，手下兩千多輛洋車，要說也值個十萬大洋，您想想看，手底下兩千來號人，有偏遠地方的軍閥手底下還沒這麽多人呢！”

這倒是，例如軍閥林立的川蜀地帶，幾百人槍就能占一個縣，當小軍閥了。

“那最後一呢？”韓楓很願意聽這些，黃胖子講的也好，很生，以後混不下去了可以轉行當說書先生。

畢竟混街麵混了多年了，皮子哪有不利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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