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年起，他開始天天喝什麽藥，我也不清楚。他沒得過什麽病，不是壯暘藥還能是什麽。對我卻冷淡得很，一個月也不我半回。”

“那你這個孩子是怎麽有的。”何捕頭蔑道。

馬氏就像是個木頭人，聽不出話裏的刀子，依舊是心如死灰道：“有天他又打我，罵我沒孩子。我從沒頂撞過他，那晚卻還了口……說真的，人活那樣跟禽有什麽分別。”

“所以你便懷孕了？”不知誰了一句。

馬氏流著淚搖了搖頭，忽然發了瘋似的讓聽牆角的親戚們滾。眼見外邊的人被何捕頭轟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了屋子裏的風、何諒、裴大夫和閆氏，馬氏才喑啞痛哭道：“我那時是想，要是此番再懷不上，胡鵬也會打死我。我有什麽辦法……”

說著猛地坐起來開袖子，果然淨是些淤痕，新舊不一。“誰又知我懷了孩子，他更是變本加厲……我，我就和婆婆說這事，說當年公公臨死那幾年也是這樣的。還說，我那早夭的小叔子胡鴻便是公公這般打死的……”

此言一落，幾雙眼睛便都落在了閆氏上，亦是眼裏有淚，角卻[dòng]著上挑，致的妝麵在昏沉的夕下看著有些滲人。

“後來胡鵬跟我說了實話，他似乎知道了我那次之後便借口回娘家是為了什麽。你們難道不是早認定了是我與人通-下毒害死了胡鵬嗎？當時一念之差……我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誰的，胡鵬卻一口咬定不是自己的。我想著早晚也是被他打死，就了他的藥……”

“這事可是閆氏指使你幹的？”何諒斥道。

馬氏搖了搖頭：“家裏是做藥材生意的，我自然知道朱砂那東西有毒，吃多了一點沒事，日子久了便會神不知鬼不覺死了……故而我存了很多朱砂，胡鵬警覺，他的藥裏本來就有朱砂，我就每天往他的藥裏加一點。婆婆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沒管我。”

風聽到這裏心猛地沉了一截。

“再後來，便是你們來宅裏，說胡鵬死了。”馬氏又哭又笑，“可是我聽到了半點也不欣喜，我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說完了，忽然從褥子底下翻出來一個白紙包，撕了一半便連紙帶藥塞到了裏，眾人大駭。裴彥修坐得近，一手將的腕子鉗住，一手去扣的嚨將紙包掏了出來，即便如此，還是有大量藥被吃了下去。

裴彥修怒道：“草烏！便是這麽想死，尚不顧念子！”他又趕喚人去煮蜂綠豆水等解毒之。可馬氏隻是躺在床上瞪著眼傻笑。

裴彥修沉了口氣，卻還是怒其不爭道：“你相公和你公公行為反常，多半是家族帶的疑癥，你生的若是胡家的種，日後不得也是如此。再有你說胡鵬喝的是壯暘藥，裴某問你可知道那朱砂是做甚麽用的？恰是治這疑癥的安神鎮靜藥！偏你要改了他的藥量，這中了朱砂慢毒更會加重癲狂。”

馬氏的笑一點一點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風又問：“那可會使人傷出不止？”

“正是。”

這就難怪為何胡鵬會倒在泊裏竭而死了。

然則一切似有天意作梗，偏弄巧拙。

翌日風去到順天府衙門的時候，便聽到何捕頭喊。

“死了。”

風皺著眉，啊了一聲。

“馬氏，昨夜三更天死了，死在了娘家。說是連夜請裏長來休了。”

風手裏的簿子一時沒握住掉在了地上，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闔了眸子長歎了口氣，眼前滿是馬氏邊哭邊笑的憔悴神，似乎死不瞑目。

而線索，又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一章破案~明天見

第17章泡影·終

風找到劉仵作的時候，他正蹲在斂房門口燒紙。

黃草紙上刻好了錢印，一張一張飄到烏黑的鐵盆裏被火舌吞噬殆盡。

“馬氏那邊已經招了，胡鵬是中了朱砂毒，劉大哥這邊可有什麽進展？”

劉仵作抬頭看了風一眼，又繼續自顧著燒紙道：“都能那樣了，看得出什麽。回來時我用酒醋浸白紙敷了，也沒發現首上有什麽撕扯搏鬥的傷口，唯獨肩上有個小孔，也不深。”

風扶了扶頭上的網巾，若有所思道：“之前殺的那個案子你可還有印象？那死者也是上沒什麽傷口，隻不過他是與人爭吵時忽然被利刃刺了腹中，所以沒怎麽掙紮就暈死了。

可此案中……這胡鵬雖中了朱砂慢毒，使他出不止而喪命，致命的隻能是閹割的那一刀。”

劉仵作笑了笑：“你如何能斷定胡鵬是了刀傷，而非被之前所謂的猛禽襲擊而死？”

風轉過便看到何諒忙完了手頭的也過來了，便繼續道：“一來，那猛禽並不敢襲擊活，隻是以為食罷了。個中牽連甚深恐怕是不便言說，可此點已確認無疑。那便證實，胡鵬死的時候，單是下刀傷一，甚至未遭毀容。

我去翻閱了有關藏地天葬的種種記錄，這食的鷲鳥在野外啄食死時，因著皮堅韌故而難以穿，專自頭麵，腹間的下口。”

劉仙點頭，“人便是因穿著服，倒是沒病。”

“再者，我原以為這下之並非什麽要害，畢竟宮裏的公公們……此點先放著不說罷。某方才所提的殺案與此案最大的不同便在於刀傷的位置。這個地方本是過於蔽，若是因仇行兇，單單是在街上堂而皇之了別人子這一點，胡鵬怎麽會不反抗……”

何捕頭忍笑不住，“風兄弟真是直白，可那胡鵬畢竟喝醉了。”

風了發髻，清了一聲嗓子掩飾尷尬，又道：“這點便算是存疑。我們此前一直認為是兇手謀殺，因為現場並未發現兇，這也是我所想不通的。”

何捕頭擺了擺手道：“找到了找到了。那兇是把鑄鐵的修花剪子，昨天我你二人去胡宅的時候，馮捕快領著人將那死胡同翻了個底朝天，在牆角的碎磚石堆裏找到的。本是沒想兇手拿剪子殺人。”

“修花剪子？”風一愣，閉著眼睛沉思了許久，那二人見此狀不敢出言驚擾。

過了半傾，風忽然睜眼看著何諒，將他盯出了一皮疙瘩。

“我想通了。丁大人可在衙門裏？帶我去找他！”

“這怎麽就想通了？你先別急著去找丁大人，先和我們說說，也算是幫你聽聽有沒有破綻，”

風已是心中狂跳，卻也覺得何諒此言有理，便沉住了氣，依著此案經過從頭至尾給他們講了一遍。

“原是這胡鵬患疑癥，因吃的藥被馬氏做了手腳中了朱砂毒故而神誌並不正常，其所行所舉多有癲狂之兆。此點已是多次重申。

然他七月十五那日黃昏去了醉煙館，在那兒又做了禽之舉，自責不止，又在未及二更的時候便聲稱要回家，離開了醉煙館。這點為月璃姑娘所言，並沒有欺瞞的機，也算作屬實。

修花剪子乃是兇，多半是胡鵬從醉煙館拿走的，何捕頭也可再去一趟榴花胡同核實。而胡鵬之所以要走這麽一把剪子，為的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風一頓，與劉仵作對視了一眼，方才深吸了口氣道：“為了自宮。”

這……

何捕頭驚了一跳，“怎會如此，胡鵬說要回家，好端端地為何要自宮。再者，你可有證據。”

“證據，”風一笑，不看重別的，偏就是這證據，“好，算是答你所問。胡鵬說要回家不錯，可他從沒想過自己這一剪子下去會出人命。其一，他懷裏尚有芳芝堂的貨單，且他極在乎這筆生意，不托付給旁人或是說明他被人謀殺，或是說明，他本沒想過會死。

那何以見得不是謀殺？我方才已經說了一遍。隻有胡鵬自願，才能未損，上無傷，僅有這麽一剪子一傷口。驗時的確見胡鵬上有大片青紫，卻是讓人誤以為與此案有關的幹擾，因著朱砂中毒使人上有瘀痕，且十多日前胡鵬在香雪閣亦是被人毆打過。可胡鵬若是臨死前被打，隨即便被殺，他上的淤並不會發展到青紫泛黃這個程度。”

劉仵作一拍大，“沒錯，一點錯也沒有。”

“回過頭來，案發之時恰是中元夜，街上可謂是半個人影也見不到，死胡同偏僻，算是個天時地利。胡鵬此人好，眾所周知，但他又為人寬厚，也是多方證詞提到的，再加上一個極為自責。此三點合在一起便是胡鵬自宮的因了——他神誌癲狂時想以此徹底痛改前非。”

那二人此番便是有些聽呆了，一個好之人居然會自宮，本就是匪夷所思，聽一番話倒讓人無可辯駁。

風歎了口氣，又繼續道：“然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怕是隻有胡鵬自己清楚，我這裏僅是推斷。

當年其父胡顯宗躁狂瘋癲砸死了胡鵬之弟胡鴻，他是在場的。緣何胡鵬在未瘋前會如此窩囊，畏首畏尾，恰是因為胡顯宗給了他很大的影響——此後他不願為如此一個狂躁暴之人，故而矯枉過正。

裴大夫說父母之本，也或許是胡家的宿命，胡鵬日後必然也會像他父親一般猜忌暴，更要加上一條-。

然廣廈將傾，他隻能看自我一點一點淪陷。故而他也掙紮著將安神藥日日喝著，無奈朱砂之故，不減反增。或許他是癲狂之際做的決定，又或許他難得神誌清醒，總之這一剪刀下去，他便覺得自己能暫時解了。

我們發現胡鵬首時，他的手仍死死摳著，劉仵作自然知道，自殺後心生悔意的人往往如此，或許是他臨死時仍希求熬過了這陣痛楚便能回家去。

可，他回不去了。”

斂房門口忽然揚起了一團旋風，將火盆裏的火星卷起了一人來高，轉瞬紅隕滅，無盡紙灰在半空紛揚飄落，就像是一場黑雪。

除了歎息，再無旁言。

風了證詞簿子，又詳細擬了一份案卷宗予了丁霖。

而後何捕頭於香雪閣、醉煙館、胡宅、胡鵬看病的醫館等多方考證，核實無紕，此案才算是上刑部審核。

不想，到了刑部主事那裏，判以不通又發回了順天府衙門重審。

這一下丁霖可是氣急了。怎地風一攪到這案子裏，便是一而再地折了他的臉麵。他尚還沒來得及將風逮來一通臭罵，刑部主事陸遠便遣了親信知會丁霖此案非同一般。

話說得晦，卻是挑明了這卷宗裏不能提及什麽猛禽一類。丁霖有些不明就裏，也不敢深問，而上邊的意思就是沒了飛禽毀這一檔子事，便不能判為自殺了，姑且找個人填為兇手，不然就沒法差。且不怕有人質疑，莫說刑部，就是到了大理寺的關節也是疏通好了。

丁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