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趕愁眉苦臉道：“是啊，大人。實不相瞞，若不是前天晚上出了命案，我們這怎麽可能這麽冷清，整整一天了，一個人都沒有，再這樣下去要沒飯吃了……”

何捕頭一拍桌子，將老鴇嚇了一個激靈，“問你什麽說什麽！你們幾個，前天晚上有誰接客的，都給我站出來。”

風叼著筆桿子，心道何捕頭這算是什麽問話本事，不就是嚇嗎。

而那一眾子麵麵相覷，卻是沒有一個的。

“怎麽，偏要老子將你們押到衙門裏才好說話？”

還是方才頂的那個子道：“豈敢啊，大人。隻因那夜我們都有接客，故而沒。”

風看著何捕頭的麵，一時忍笑不住差點嗆到。

“罷了罷了，你們那夜可有見到一高而瘦的，穿著一鴨蛋青；還有一稍稍矮胖些的，穿著一正青的綢緞料子，可知道都什麽。”

子道：“您還真別說，這兩人倒是都見過。因著昨天也沒有客來，斷斷混不了。那穿正青織錦的喝多了，張狂得很，便什麽都往外抖了，說是自己張白鶴，他爹是錦衛哪個衛所裏的一個千戶，自己日後等著老子沒了就能頂上缺，要錢有錢，有權有權……”

何諒敲了敲桌子：“撿重點！”

“總之那人喝得有點太多了，卻非說是不敢夜不歸宿，也不管是不是鬼節就趕走了。那個穿鴨蛋青的也是常來，胡鵬，倒騰藥材的，常給我們帶些首烏桂圓一類的，那天好像也沒什麽靜……大人，死的可是那張白鶴？”

何諒自是聽得頭暈，看風記錄得差不多了，喝了一聲：“那晚是誰服侍的胡鵬，站過來。”

眾人皆是一愣，有的甚至擺手表明自己沒見過胡鵬。堂裏沉默了一會兒，站在最旁的月璃著步子走上了前來，有氣無力道：“大人，是我。”

何諒上下打量著此人，覺得似乎沒那個力氣能殺了一個大男人。而風見口麵蒼白，額上有微汗，右手輕輕按著小腹，便大抵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抬手讓何捕頭先等一會，自己下了座附到月璃耳邊道：“你可是來了月事？”

月璃聞此麵漲紅，以帕子遮臉點了點頭。

風又道：“那夜胡鵬來了，他與你說了何話做了何事可否複述一遍？”

月璃梗著脖子直搖頭，隻因是此泥淖不久，臉皮尚還薄得很，再者這事當著兩個大男人的麵的確不好說出口。

何捕頭有些氣急，因他一貫看不起這些賣笑的。而風則搶在他前麵說道：“人是死在了這兒的附近，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有殺人的嫌疑，尤其是你，月璃。

我自然知道這些事不好言說，但你在這當著我和何捕頭二人總比上了衙門大堂對著一屋子男人說要強上幾分，更何況那堂下麵是誰都可以看的。我聽你是本地口音，總不能在外邊沒有相識之人……”

月璃聞此忽然噗通跪在了地上，涕淚俱下：“我說，我都說。那日大概是過了酉時，天剛就要黑，胡鵬便來了。他好像喝了點酒，但不是很醉。我剛來這沒半個月，不認識他的，姐姐們跟我說胡大哥很厚道，不是那種作踐人的，便讓我去陪他。

我看他有個眼圈發青，顯然是之前被人打的，便拿了藥給他抹，誰知道他也不好好坐著，一把攥住我的手，就要往床上抱……我跟他說，我給他彈個小曲可好，還是我新練會的。畢竟我們主要也是賣藝，可他非要親我……我自然是怕了，就說自己子不方便。可我的確是這樣啊……但他不依不饒的，將我弄得太疼了，我就隨手拔了簪子紮了他肩膀一下。真的，都沒怎麽用力，就是破了點皮，但是他一直流，我就怕了，又趕去給他拿藥。

可他坐起來看著自己下有，就胡套上了服，還一直罵自己是畜生……”

何捕頭疑：“他是罵自己‘畜生’？”

月璃著脖子點了點頭，繼續道：“實則，他也的確畜生的……之後我就不敢再去理他，就看他獨自喝悶酒，大概喝了這樣兩三壺，然後就醉了，跟我說，他覺得自己媳婦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月璃嚇得聲音越來越小。

這一下，風和何諒皆是大驚。

“你再說一遍？大點聲。”

“胡鵬說，他覺得那孩子不是他的。他說自己看過名醫，質過於損，還是衰的，可能這輩子都有不了孩子。”月璃垂首道。

第15章安神

這也難怪胡鵬年近而立，而他妻子馬氏才初次有孕。可若是單憑月璃一麵之詞便判定馬氏腹中子並非胡鵬骨，這就有些草率了。

風停下筆靜靜看著月璃神，見眸裏有淚，下亦是有些輕，忽然正道：“把頭抬起來。”

月璃驚得一愣，趕抬頭向了風，一雙眼睛的瞳孔微微收，並沒有目的閃避。

風點了點頭，又問道：“他來這麽一趟，要給多銀子啊。”

何捕頭聞言挑眉一瞟風，而月璃則舒了眉頭，暗暗瞄了老鴇一眼才低聲道：“真的就給了一兩銀子，摳得很，我都荷姑了。”

風角一挑，之所以有此一問，意在探一探月璃說謊是個什麽神。

芳芝堂老板、胡府小廝和月璃三人都說過胡鵬為人厚道，而又講胡鵬發現自己做了禽事十分自責，那麽胡鵬走的時候極有可能塞些銀錢給月璃做補償。而月璃眉頭舒展正意味著在給錢那件事上，的心是竊喜的，可礙於老鴇在場又不能講明，故而眼神躲閃，言辭卻是鑿鑿，正是撒了謊生怕別人不信的樣子。

此番風心下已有了七分著落，又問道：“你是說胡鵬與家中不睦？”

月璃皺眉點了點頭，又趕搖頭道：“貧真的不知，隻是他說起家中之事一直歎氣，別的也沒說太多。那日還沒打二更的梆聲他就趕走了，我問他去哪，他說是要回家。我真的不知道他怎麽就死在後門死胡同那裏了。”

何捕頭麵凝重，“後門平日有誰走？”

“原來曾有姑娘……從那溜走，所以後門就鎖死了。護院常在後院守著，沒人從後門出得去。”老鴇搖著扇，接著似是警告姑娘們道，“前門更是看得，想跑出去怕是不要命了。”

這樣一來，醉煙館的姑娘們便沒有機會出來提刀殺人。而胡鵬在這兒並沒有和哪位賓客發生口角，自然也不太可能是嫖客的手。

再論中毒之事，若說胡鵬被人下了毒，那醉煙館的眾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嫌疑，因為胡鵬死了對們並沒有半點好，反而會惹上天大的是非；而依著月璃所言，若是馬氏的確不忠於胡鵬懷了野種，那胡鵬一死此事便無人得知，便能保全了和孩子的命。

依本朝律法，若是子與外人通可是重罪，是要人生不如死的，為此鋌而走險倒還說得通。

可風回想當日見馬氏之景，在得知胡鵬已死的時候那種悲痛並非是裝出來的，再者大戶人家的深宅大院裏發生那種事談何容易，不說別的，拌個也有十幾雙眼睛盯著，且流言蜚語又是傳得極快的。

風忽然想起來在香雪閣初見胡鵬那次，他罵那子水楊花，而那子哭喊的不是饒命之類，而是……他又犯了什麽瘋病？

是否還得再走一趟香雪閣？

而兩個時辰前胡鵬尚有心思去館一番雲雨，何以到了子時前後便倒斃在了死胡同裏，又是中了毒，又是下重傷的，這期間發生了何事？

是以風隨著何捕頭自榴花胡同出來，滿腦子還充斥著疑。路上別了何諒，心下似乎有些不放心李歸塵，便又匆匆回了家中。

而此時已接近午時，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約還聽得到剁菜的聲音，有婦人站在門口喊自家孩子回來吃飯。

風也有些腸轆轆，進了院子卻意外沒看到李歸塵喂做飯的影，想著今天也沒有集，不該是出門了，便敲了敲他的房門，沒有人回應。

“先生，你回來了？”

風有些微微心悸，又看到早上留下的半碗粥一片饅頭本沒，心下更是生出了幾分不祥之。

“李歸塵，你在家嗎？”

耳所聞及的隻有鴨伴著知了一起聒噪。

皺了眉，將那新糊的窗戶紙了一個，便看到李歸塵床邊合著厚厚的窗幔，一隻手自幔子裏了出來垂在床邊。▃思▃兔▃在▃線▃閱▃讀▃

風不知怎地口一陣悶痛，忙不迭踹開門衝進了房裏，卻見被褥淩，李歸塵攥著口蜷在床上，杯盞在床邊碎了一地。

一時顧不得太多，拿手背拍著李歸塵的臉連聲喚著他的名字。便是此般他依舊是沒醒，且眼下發青，將風嚇壞了。

莫不是病重了？

的手抖得有些止不住，輕輕探到了他的鼻下……氣息微弱……

風哪裏看得出李歸塵這是怎麽了，抹了抹眼角的淚花便跑出了門去。裴大夫，要去找裴彥修。

七月正午的熾熱燒灼著土地。

風拍開醫館大門時，將空青嚇得呆住，“風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風累得歪倒在了門檻上，”快去，快去喊你師父……李歸塵……”

尚還沒說完李歸塵到底是怎麽了，空青便是麵一白連忙跑回了院裏。

頃便看到黑著臉的裴彥修挎著醫箱踏出了門來，與風急切道：“快請帶路！”

風已是滿頭大汗，都暴起了皮，卻也顧不上討口水喝，又急走回了家中。

兩人一路上也顧不得說話，但裴大夫似乎已明白了十之七八。

到了李歸塵屋裏，卻見窗幔以枕頭著開了一半，他已坐起了來，朝著眉頭打結的裴彥修微笑道：“早知道就該攔住風的，這麽熱的天……勞煩彥修兄白跑一趟真是……”

語氣雖輕鬆，卻盡是些氣音。

風嗔怪，“你怎麽還坐起來了，可知自己剛才都快沒氣兒了。”

“小孩子家，說話就是誇張。哪有這回事……”

裴大夫冷哼了一聲，便將那藥箱重重撂在了桌上，風頗有眼力件兒地在他床前放了圓凳，裴彥修則一把抓過來了他的腕子，按在膝上凝神切脈。

“裴兄總該賣我個麵子，風還在這兒看著呢。”

“你他媽命都不要了，要什麽麵子！”

風聞言一驚，便看到李歸塵無奈笑著搖了搖頭，順著床頭又緩緩躺了下去。

“小兄弟也先避一避，麻煩你跑一趟了。”

風無法，隻得應了，又將門關好退了出去。獨自坐在樹下的竹椅上，想著李歸塵是不是曾得了什麽大病未愈，還是說與那夢魘有關？莫不是得了離魂癥？

而屋，李歸塵看著微微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