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唉!怪我貪心,幾天前,有個人找我,說出一貫錢,讓我幫他取樣東西,我沒多想就答應了,昨天讓兒去取了來,我拿到後就鎖在這盒子裏。下午,那人來取,我就拿給了他,他說裏麵東西不對,被人換了。我現在回想,放進去時,著和現在的確有些不一樣。那人讓我三天之必須找回來,否則就用圓兒的一條賠償。圓兒一夜都沒回來了!到現在都不見人……”尹氏聲音發,一雙盲眼空著屋角,臉上現出憂急。
“這櫃子和盒子的鑰匙有幾把?”
“都隻有一把,我一直掛在`前,揣在懷裏。這二十年從來沒離過。”
墨兒著尹氏`前那串鑰匙,想起上子學時,餑哥邀他到家中玩耍,他記得那時尹氏`前就掛著這串鑰匙,那個小木盒中藏著的,恐怕是首飾銀錢等貴重之。雙眼已盲,自然會格外小心警覺,除非搶,否則很難走那鑰匙。
“一般一隻鎖都配有兩把鑰匙,另一把鑰匙呢?”
尹氏一怔,想了想,才說:“十幾年前就沒了,隨著他爹去了。”
墨兒隨即想起,尹氏的丈夫十幾年前失足落水,被大水衝走,沒有找到,另一套鑰匙在丈夫上,自然也找不見。
“會不會鎖的時候沒鎖好?”
“不會,每次鎖完,我都要拽一下。昨天比平日更仔細些。”
“開櫃子的時候,鎖頭是好的嗎?”
“都鎖得好好的。”
“屋門呢?”
“我放好香袋出去後,也鎖好了。回來取東西時,門鎖也鎖得好好的。那人走後,我趕去窗戶,也都是關死的,外人應該沒進來過。不過,屋門鑰匙兒和圓兒都有。”
墨兒點頭想了想,又問:“香袋是從哪裏取到的?會不會對方給的時候就已經不對了?”
“是個姓康的人,他應該不會這麽做,昨晚他還衝到我家裏,瘋了一般跟我們要他妻兒。”
“他妻兒?”
“他說那取貨的人劫走了他的妻兒,用那香袋裏的東西來換。”
“這麽說,他也不會換掉裏麵的東西。目前看,經過手的共有五人……”
墨兒不由得回向外屋去,餑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立在臥房門邊,他沉著臉瞪著尹氏,目又冷又,更出些樂禍之意。墨兒暗暗一驚,尹氏是餑哥的後母,餑哥自小就很怕尹氏,和尹氏說話都低著頭不敢大聲,現在卻這樣直直瞪著尹氏。
餑哥隨即轉過眼,著墨兒,冷聲道:“我沒過裏麵的東西。”
“除了你,還有誰?你就是要害死我們母子……”尹氏厲聲反問。
“尹嬸,先不要著急,姓康的和取貨的都沒說香袋裏究竟是什麽東西?”
尹氏略略平息了下怒氣,低聲道:“取貨的那人不願意說,姓康的昨晚才講,說藥丸裏應該藏著一顆珠子,油紙包裏是對耳朵。”
“耳朵?”墨兒一愣。
“他說是人耳朵。”
“什麽人的耳朵?”墨兒起初以為隻是小事一樁,這時才發覺這事不簡單。
“姓康的不肯說,不過他說,他也是經了別人的手給他的,他拿到後隻看了一眼,油紙包也沒敢打開,就給了兒。”
“這麽說,姓康的拿到時,或許就已經被換掉了。”
“姓康的說,貨給他的人絕對信得過。”
墨兒又抬頭了一眼餑哥,餑哥也正盯著他,目滿是被冤枉的氣悶。他轉頭又問:“尹嬸,木盒裏其他東西有沒有?”
“其他東西都在,隻有塊一兩的小銀餅沒有了。那塊銀餅我已經藏了十幾年。”
“您昨天最後見到孫圓是什麽時候?”
尹氏麵微變:“昨天下午,我放好香袋出去,他回來過一次。不過,他就在水飲攤子那裏待了一會兒,我聽著他是直接走了,並沒有回家。而且,圓兒雖然有些懶散,卻從不拿家裏的東西,需要錢他都是直接跟我要,這麽多年,我家裏從沒丟過一文錢。還有,我接這香袋的事,因怕他多事,並沒有告訴他,隻告訴了兒一個人……”
第三章古董鋪
君子於天下,達善達不善,無我之私。——張載
墨兒告別了尹氏和餑哥,心裏有些忐忑。
這件事初看隻是一個小小的香袋竊案,但現在看來,那個香袋不但關係到康潛妻兒的安危,更關涉到一雙耳朵,甚至是一條命。
哥哥今天讓自己獨自照看訟攤,一大早居然就遇到這樣一樁案子。他有些後悔,若知道這麽嚴重,開始就應該找借口推掉。不過隨即想起哥哥早上說的話,自己已經年,不該總依附著哥哥,的確該振作起來,獨自辦些事。跟著哥哥這麽多年,其實經見過的事已經不,隻要用心盡力,應該能做得到。
於是,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那就別再猶豫,好好查一查這件事。
他已經仔細查看了尹氏家中的門窗、櫃子和那個小木盒,門鎖沒被撬過,門框門板也都牢固無損;幾扇窗戶都是方格木窗,裏麵銷都好,窗紙雖然舊了,但隻有幾道小裂。據尹氏和餑哥講,這幾天都沒開過窗戶,窗框積了薄薄一層灰塵,的確沒有什麽抹印跡。隻有尹氏臥房窗戶銷有幾個指印,尹氏說得知香袋東西被換後,去查看過那扇窗。而且門窗對著街,昨天清明,這一帶人來人往,外人想要撬門窗進,也難有時機。
尹氏臥房那個木櫃,雖然也已陳舊,但用料是上好核桃木,連蛀都沒有。櫃鎖沒有被撬的印跡,櫃子外的木板、邊,墨兒都一一細查過,並沒有鬆之,更不見被割砍撬開的痕跡。而那個藏香袋的小木盒是楠木盒,八個角都鑲著銅皮,邊角都沒有任何隙或殘破,鎖子、鎖扣也都看不到劃痕。
若要換香袋裏的東西,隻有兩個辦法:其一,給尹氏前就換掉;其二,走尹氏`前的鑰匙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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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夜裏,或許能趁尹氏睡,走鑰匙,但從鎖好香袋到取出來,都是白天,前後不到兩個時辰。尹氏鎖好後便去了水飲攤。其間,尹氏的小兒子孫圓曾回來,並湊近尹氏。不過,就算他手法高明,能到鑰匙,但完之後,如何將鑰匙重新掛回尹氏脖頸上?尹氏雖盲,但其他都極敏銳,走又放回脖頸間的鑰匙而不被察覺,這幾無可能。何況水飲攤在虹橋口,最是熱鬧,無數人來往看著,即便能走,也難以下手。
看來隻有一個可能,香袋給尹氏時,裏麵東西就已經被換。
那麽,是誰換的?
目前所知,經手的有五人:貨給康潛的人、康潛、餑哥、尹氏、取貨人。
雖然據尹氏轉述,康潛認定貨給他的人完全信得過,但依然值得懷疑。不過,尚未見過那人,暫且存疑。
康潛,他的妻兒被人綁架,要用香袋裏的東西來換,按理而言,他應該不會換掉裏麵東西。不過,事因由目前還不清楚,也要存疑。
餑哥,據他講,拿了香袋,並未打開看過,回來直接給了尹氏,看他當時神,似乎說的是實。餑哥為人也一向質樸誠懇,但照目前所知,他嫌疑倒是最大。若真是他,他為何要換?那個香袋裏原本有一顆珠子,恐怕是個值錢的東西,他是因為貪財?不對,如果僅僅是為貪財,他走珠子就了,為何要連那雙人耳也要一起換掉?從耳朵被換來看,他的嫌疑似乎可以抹掉?
尹氏,應該不會貪心到拿自己親兒子來賭。
取貨人,那香袋對他顯然很重要,且很怕暴行跡,不至於取到貨後,又來訛詐尹氏。
眼下還得不出任何定論,得先見一見事主康潛。
汴梁有四條河水穿城,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其中五丈河由城東新曹門北邊流出,水上有座石橋小橫橋,沿岸兩條長街。這裏原本僻靜人,十幾年前,天子趙佶因嫌汴梁周圍太平闊,缺了高山景觀,便搜尋江南奇花異石,經淮河、汴河,源源運載到京城,號稱“花石綱”。耗費數年之功,在城東北郊以人力壘起一座青峰,名曰“艮嶽”,周回幾裏,林木繁茂,景致幽絕。
宦富商都來湊景借,在東北郊置業造園,小橫橋一帶也跟著熱鬧起來。河北岸街西頭,有家古董書畫店,店前掛著一麵褐錦繡招子,寫著“康家古收售”,錦已經灰舊,邊角也已殘破。店裏堆滿了金石古、書畫瓶盞,雜無章,蒙滿灰塵。
康潛呆坐在店鋪裏頭的一張烏木舊桌前,店裏常日生意本就冷清,即便有人進來,他也毫無心思起招呼。客人若不仔細看,甚至辨不出他是個活人。
活到四十歲,康潛發覺自己竟活到一無所有。年時,被父親著讀書,十幾年苦寒,卻連考不中。仕進無,又沒有任何其他本事,幸而父親因在前朝名臣歐修府中做過文吏,歐修酷好金石古玩,首開古董之學,康潛的父親也跟著喜好起來。康潛又自到熏染,還算知道一些深淺好壞。父親病故後,就借著父親留下的一些古和這間臨街宅子,開了這家店。後來又娶了妻子春惜,生了兒子棟兒。他生不說話,沒有幾個朋友。一店,一妻,一兒,便是他的全部所有。此外,就隻剩個弟弟康遊。
可現在,妻兒被人劫走,弟弟已生嫌隙,隻剩這間店宅,古墓一般,毫無生趣。自己孤零零守著這店,也似孤魂一樣。
昨天,餑哥取走香袋後,他始終放心不下,四打聽,終於問到餑哥住。夜晚衝到餑哥家,但那家隻有一個盲婦、一個賣餅的後生,看他們驚惶的樣子,看來的確不知道自己妻兒的下落。讓他更加氣敗的是,他們竟然說袋子裏的東西被人換了。他聽了之後,中怒火翻滾,但自小家教嚴苛,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雖然氣得渾發抖,卻不知道該如何發作,隻狠狠跺了兩腳,悶著頭,離開餑哥家,一個人在外麵走,走到筋疲力盡才頹然回家。
奔走了一整天,雖然累極,卻睡不著覺,自己除了古玩,世事一無所通,收到那封信後,也隻能給弟弟去做,結果卻落到這個地步。春惜死活,他已不掛懷,甚至暗暗盼著死。但兒子棟兒卻萬萬不能有任何不測。然而現在,棟兒安危一無所知,劫匪更不知道是什麽人,香袋裏的東西又被人換掉……他越想越怕,越怕越焦,正在床上翻來覆去,忽然聽到後門輕輕叩響。
他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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