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湯圓小說 軍事歷史 清明上河圖密碼 第22節

《清明上河圖密碼》第22節

滿麵通紅,拿著信的手都有些發抖,幾乎嚇出淚來,低聲道:“哥哥,這樣的信我寫不出來……”

簡莊正聲道:“我知道這太為難你,但為天理大義,隻得委屈你稍作通變。古今多賢德子,也曾為義捐節、為國殞命。”

不好再推拒,隻得點頭應承。

那封信,寫了三天,無論如何都落不了筆。孔子不飲盜泉之水,隻因憎其名不淨,一個潔淨子,又怎麽能寫這些邀歡之語?

哥哥簡莊再三催要,才狠心提筆,蓮觀的那封信已經讀了很多遍,語氣緒早就絡,急之下居然一揮而就。寫完擲筆,竟然臉頰赤紅,額頭細汗,大病初愈一般。

著紙上那幾行字,才猛然驚覺自己並非是在仿寫蓮觀,而是抒寫自己深藏心底、從不敢想甚而並不知曉的念。

一回想立春那天,宋齊愈心裏都會黯然。

那天,大家坐在簡莊家院子裏,仍舊一人一領席一張幾,聽樂致和彈奏立春新曲《春啟》。

樂致和彈琴時並不焚香,隻應節氣選些花葉果蔬供在琴邊,以作節禮。那天他摘了幾片草芽,向烏眉討要了一碗清水,將芽漂在水中,擺在琴前正中央。之後,才端坐琴前,凝神屏息,徐徐抬臂,緩緩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霎時間,一縷春意從指尖流出,如東風啟信,遙遙而至,又如春水融冰,漫漫而湧。之後,便覺千裏春草競相萌芽,萬生機次第而醒,一派春融融漾漾,天地隨之煥然而明……一曲奏罷,滿院生春,心也似被春水洗過,一片和煦明澈。

大家靜默良久,誰都不忍發聲,隻有烏眉忽然發出一聲歎息。

烏眉一向笑,簡莊也管束不住,八子相聚時,在一旁奉茶,時常要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來。今天,樂致和彈奏時,跪坐於一旁,竟也被琴聲牽住,一了神,這時才忽然輕歎了一聲。宋齊愈向去,見眼中竟落下淚來,他大為納悶,甚而覺得有些好笑。烏眉自己似乎也覺著奇怪,慌忙用袖子拭掉淚珠,悄悄起躲進屋裏去了。

Advertisement

宋齊愈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春屬木,主生,主仁,烏眉雖然未必能真正領會曲中之意,但人同此心,心同此。樂致和琴曲發自天地生意,這支《春啟》曲調和暖,韻律溫,如同春風滲凍土,蘇醒了草一般,烏眉心,喚醒了原本自有的惻之心,加之新近懷了孕,從而催出慈之淚。

他正在默想,簡莊歎道:“天地之大德曰生……”

接著念道:“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天下……”

宋齊愈知道他們念誦的是《易經》中的句子,也是關於生之仁,與自己所想不謀而合。

鄭敦在一旁卻問道:“簡莊兄和章所引這兩句,可是敬順天命、仁以為己任的意思?”

簡莊點了點頭:“孟子言,惻之心,仁之端。這天地生春,育養萬,也是一個仁字。儒者之命,正在推這一點仁心,以合天理。”

鄭敦忙道:“當年王安石竟然說‘天變不足畏’,實在是狂妄無理至極。”

當年王安石為推行新法,曾向神宗皇帝進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這話為當時及後來人指責王安石的罪證之一。宋齊愈知道這話說得驚世駭俗,但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要力改時弊,必得有這般氣度才

於是他搖頭道:“王荊公這一句並不是要違天,隻是不願人妄測天意。孔子不也曾說‘天何言哉’?但自漢代董仲舒講天人應,漢儒將之漫延災異讖緯之學,這流弊直到今天仍大行其道。天地變化,本屬自然,人卻附會出許多說法。但你想,這天地這麽大,這一年之中總有某有某種天災,難不這天下每時每刻都無德?”

Advertisement

鄭敦立刻反駁道:“當年因為變法而生旱災,我祖父上呈了《流民圖》,神宗皇帝因此罷免了王安石,旱災也跟著就消了,這難道不是天災警示?”

鄭敦的祖父名鄭俠。當年王安石說服神宗變法時,天下,群議沸起。但王安石學問淵博,口才極佳,滿朝反對新法的臣僚群起攻之,他以一敵百,舌戰群僚,沒有一人能論得過他。

當時,鄭敦的祖父鄭俠隻是皇城的一位門監,卻心係國家,痛恨新法,他繪製了一幅《流民圖》,將新法實行之後,百姓遭旱災流離困苦之狀,全都畫於圖上,雖然屢遭上司斥罵,他仍設法將《流民圖》上呈給神宗,神宗見到此圖,心中悲愴,隻得罷免了王安石。

鄭俠為力轉乾坤、拯救天下的豪傑,一時間廣被讚頌。

宋齊愈雖然敬重鄭俠的品格,對這件事卻一直有異議,便道:“發生大旱,令祖父上《流民圖》是熙寧六年,王安石被罷相是熙寧七年,時隔兩年,旱災緩解,不是很常見嗎?神宗薨後,元祐太後垂簾聽政,停罷了新法,那兩年同樣有旱災、水災,這天災又是在警示什麽?”

鄭敦臉漲得通紅:“你是說我祖父借旱災誣陷王安石?”

宋齊愈忙道:“令祖父一腔國憂民之,出於赤誠——”

“但仍是誣陷?”鄭敦惱怒起來。

宋齊愈知道鄭敦惱怒事出有因,當年鄭俠獻圖之後不久,便被王安石親信呂惠卿發配到海南,病死在窮鄉。鄭敦的父親是被親戚收養,才活了下來。

他忙解釋道:“我絕沒有半點這個意思。”

但鄭敦瞪著他,不再說話,眼中怒氣始終不消。

這時,章問道:“這天地之變,的確難講,但‘祖宗不足法’也沒有錯麽?”

Advertisement

這一條宋齊愈早已想明,隨口應道:“何謂祖宗之法?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法,還是我大宋太祖所設之法?若是前者,堯舜禹湯文武代代不同,各有損益。若隻守祖宗之法,周公何必製禮作樂?何不死守堯舜之政?若是後者,我大宋之法並非太祖一天之憑空設立,也是因襲唐製,有所增損。太祖之後,太宗、真宗、仁宗又皆有更張,這世上可有萬古不變的祖宗之法?”

答道:“各代之法,雖有增損,卻難違天地常理。如節用民,即便萬世萬代,也不可違逆。這常理便是祖宗萬古不變之法。”◎思◎兔◎在◎線◎閱◎讀◎

宋齊愈見他應得好,提起了興致,立刻回擊:“王安石變法,何曾違背這節用民的道理?正因冗、冗兵、冗費拖得國用不足,百姓疲弊,百年祖宗之法已難革其弊,他才創製‘民不加賦而國用饒’之新法。”

簡莊聽到,冷聲道:“民不加賦而國用饒?這田地有限,人力有數,生財有度,不加百姓賦稅卻能增加財富,天下豈有這憑空生財的法?難道不聞巧婦難為無米炊?要生國家之財,除去剝扣百姓之財,還有第二種辦法?”

宋齊愈知道簡莊這見解來自於其師程頤及司馬,宋齊愈也早已想過,立即答道:“這財不但要會生,更要會省,會用。同一鬥米,笨婦人和巧婦人兩個,吃進裏的數目大不同。笨婦人不會儲藏,被老鼠吃掉一些,黴掉一些,淘米撒掉一些,又煮糊一些,吃到裏恐怕半鬥都沒有。王荊公便是那巧婦,還是這一鬥米,他盡力將那些掉、黴掉、撒掉、糊掉的米都救回來存好,這便是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Advertisement

簡莊一時語塞,章接過來問道:“說來固然好聽,但王安石新法中哪一條做到了不加民賦?”

宋齊愈答道:“方田均稅法、青苗法、均輸法、免役法,皆是民不加賦之良法。頭一條‘方田均稅法’更是立竿見影。天下田地,吏豪強占了十之五六,卻有不匿瞞報,或是逃避稅賦,或將賦稅轉嫁於小農。而下戶小農就算想瞞,那區區幾畝地又怎麽能瞞得住?不多收已是萬幸。方田均稅法重新丈量天下土地,匿,增加賦稅。這豈不是民不加賦而國用增?但這一條首先怒了這些大田大地的吏豪強,所謂怨聲載道,其實大多是這些非富即貴者貪酷無理之怒。真正的百姓民聲又怎麽能輕易傳到天子耳中?”

江渡年早已不耐煩,不等章答言,搶過話頭:“果然是說著好聽。你難道不知那些胥吏?他們到鄉間丈量土地,吏豪強不敢,隻對下戶小農百般刁難,任意妄為,不是增了稅,便是減了田畝,這些年竟開始追究田契,多農戶田地被指為違律,田產被強行收歸府?”

宋齊愈最不喜這樣首尾顛倒、本末不分,立即反問道:“這究竟是法之錯?還是人之過?法若錯了,便來論法;法若沒錯,便是執行人有過。將人之過歸罪於法,豈不是因噎廢食?司馬以來,眾人非議新法,大多都是這樣不問本,因人罪法。”

道:“好,你要論法,我們便來論法。你方才說怨恨新法者,隻是富貴之人。我來問你,怨青苗法的,也全都是富貴之人?朝廷既已收了百姓賦稅,又生出這謀利之計,與市儈爭利,這便是你所言民不加賦之良法?”

宋齊愈答道:“判斷法之對錯好壞,當看它設立的緣由。青苗法之前,每年開春及秋收之前,農戶新陳不接,食難繼,沒有餘錢買種,隻得向富室商人借貸,利息往往翻倍。借兩鬥還三鬥,已是看顧了鄉裏誼。青苗法正是為解民困而設,青黃不接之際,府借給農戶錢,隻收二分利息。這救急之法,有何不當?”

反駁道:“你可知各地府以借貸之數來評定優劣,州縣為爭個優評,不管農戶需不需要,強行借貸,等要還貸時,又百般催,多農戶因還不了這錢,賣屋賣田,賣妻賣兒,甚而流亡逃難?”

宋齊愈笑起來:“你這又是本末不分,將法之對錯和法之施行,又混為一談。施行失當,該去查問州縣員,豈能將這些錯全都歸之於法?”

田況一直著兩枚棋子不住,發出的聲響越來越刺耳,這時,他猛地停住手,也加論戰:“借本鄉本地商人的錢,多還念些人舊誼。借了府的錢,則容不得半分通融。下戶小農,寧願借商人倍息的錢,也不敢府這二分利。這樣的法,不管好壞,最終都是給州縣吏一個施於民的新由頭。”

宋齊愈回擊道:“一個治病的良方,因為庸醫胡用藥,害到一些病人,便要連這方子也一起毀掉?”

樂致和原本極說話,這時也忍不住高聲道:“是藥三分毒,即便是扁鵲、華佗,也不敢在倉促之間,胡開出一道方子,隨意讓人用。何況這天下之大,僅憑王安石一人,妄造出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