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湯圓小說 軍事歷史 清明上河圖密碼 第16節

《清明上河圖密碼》第16節

,便有自私之理,宜其與道難一。——程頤

宋齊愈絕沒有想到,竟會收到蓮觀的書信。

他急忙展開,見信上是衛夫人小楷字,筆致溫婉,滿紙娟雅,再看文——宋君齊愈足下:汴舟一別,倏然兩載。君可記輕帆明月、隔窗夜語?一枕清風,猶響耳畔;傲骨奇峰,可曾淩雲?奈何夜短語促,憾未暢懷;山長水遠,佳會難再。拙詞一闋,稍寄鄙衷。千裏叨擾,惶怯惶怯。敬申寸悃,勿勞賜複。秋祺。七月十五日,雨夕,蓮觀頓首謹啟。

信後附了一首詞,是《臨江仙》——

送秋霜蓮送雨,一池繾綣餘。寒蟬辭樹細叮嚀。數枝枝葉葉,憶青青。

幽香潔自守,晚荷仍舊亭亭。相逢卻更歎伶俜。隔窗不見影,簾外語聲輕。

當時秋似金、天青如碧,宋齊愈原本驚喜拆信,等讀罷,卻不怔住,心裏涼惘惘,如秋落雨。原來不止他念念不忘,蓮觀竟比他更眷念舟中那一席偶遇言談。細品詞中一腔幽意,筆端清思婉意,那“一池繾綣餘”,令他既欣,又傷懷,更湧起無限憐惜。

蓮觀不同於他,他可遊,可縱談,可四漫走,蓮觀卻隻能幽居深閨,惜歎。恐怕是思難耐,才敢這樣貿然越禮寄書。信尾說“勿勞賜複”,不讓他回信,又讓他如鯁在,悵悶不已。想一想也是,閨閣之中,豈能隨意和男子私通書簡?但至也該讓他知道世姓名,這樣無形無跡,隔空想,比那夜舟中隔窗夜談更讓人恨難耐。

他看信中“千裏叨擾”四字,難道蓮觀的父親被差遣到外路州任職了?他忙回去問太學的門吏,那門吏說是個中年男子來送的信,看著是商人,聽說話是荊湖口音,不過那人並沒多說什麽,留下信便走了。

Advertisement

京中都難尋,何況是外路州?天下二十四路、二百四十二州、三十四府、五十二軍,到哪裏去找?

但他不死心,又輾轉托朋友,去吏部找來這兩年赴外任的員外郎名錄,姓張和章的有幾十位,其中有兒的又占到一半,但蓮觀姓名樣貌他一無所知,再往下就沒法繼續打問,他隻好罷手。

過了兩個月,他又收到一封蓮觀的來信。信中仍是簡短幾句遙問致思之語,信後又附了一首詞,仍然筆致深婉,詞句清妙,讓他詠不已,惆悵不已。

此後,每隔一兩個月,他總會收到蓮觀的信,卻始終不知道蓮觀家世姓名,也偏偏遇不到、問不出送信之人。宋齊愈本是灑落隨之人,再大的事,都能一笑了之,然而對於蓮觀,他卻鬱結出一段纏綿不盡之思,無人之時,總是不由得深憾長歎。

悵悶之下,他填了一首《虞人》,卻不知該寄往哪裏。

輕舟不渡相思客,滄海愁消。一明月兩心間,寂寞窗邊千裏共秋寒。

相知何歎緣深淺,片語終生念。江湖到此一峰青,過盡千山萬水總嫌平。

自宋興科舉以來,京城盛行“榜下擇婿”,每到殿試發榜之時,高巨富之家,凡有待嫁之的,都來皇城爭搶新科進士做婿,而進士又多出自貧寒,正是財與才珠聯,富與貴璧合。尤其推行“三舍法”以來,從太學生曆年學業評等,就可大致預計將來殿試名次,富貴之家為搶先得手,便興起預定婿之風。

宋齊愈自從進太學,一路風評極佳,當他以外舍第一名升舍,京中很多貴宦巨商便已紛紛尋人來提親,連太師蔡京、樞院鄭居中都遣人說合。宋齊愈凡事都可大而化之,對於擇妻卻不肯輕易將就,因此全都婉拒了。

Advertisement

他所見所聞之子,沒有一個及得上蓮觀。蓮觀一封又一封書信,因文見,由詞觀心,讓他越發心意堅定。雖然始終找尋不到蓮觀下落,但他想,隻要書信不斷,蓮觀不嫁,他便願等。

幾天前,他收到了蓮觀的第九封信,終於知道了蓮觀的家世。

“不尤兄,我正要找你。”

趙不尤還未走進老樂清茶坊,樂致和已經迎了出來。他請趙不尤進到店中,選了臨河的那個茶座,平時這裏桌椅都極潔淨,今天拭得卻略有些草草,桌麵上還有些灰痕。樂致和忙用布帕又拭淨,才請趙不尤坐下:“不尤兄稍待,我去點茶。”說著便走到後門去準備茶水。

趙不尤扭頭向河對岸,墨兒這兩天接了樁案子,正在對麵十千腳店查看。不過從這裏不到什麽。他又回頭看樂致和點茶。

樂致和於茶極講究,到水缸旁,灌了一銅湯瓶水,安頓到茶爐上。又走到茶櫃邊,從最上麵一格取下一隻小青瓷罐,從罐子拈出一小團茶餅,用一張淨紙包裹好,放木砧缽裏搗碎,倒進一隻青石小茶碾裏,將茶碾細。又用白絹茶羅篩了一道,細茶末如雪霰一般落到白紙上。而後,用茶匙各舀了一匙茶末在茶甌中,端著走了過來。

趙不尤想起那隻新客船,問道:“清明那天,泊在這岸邊的那隻新客船你可留意過?”

樂致和將茶盞輕放到桌上:“那天,我清早起來打開門就見它已泊在那裏,恐怕是夜裏駛過來的,當時並沒有多在意。”

“船上的人呢?有沒有見到?”

“並沒見有人上下船,不過後來聽到那船裏有男男在說笑唱歌,聽著至有七八個人,窗戶都關著,隻約看到人影晃。恐怕是我去後麵燒水時上的船。事發之後,也沒見人下船——”

Advertisement

這時,門外爐子上的湯瓶發出氣嘯之聲,水已沸了。樂致和忙過去提了湯瓶,又回到桌前,將湯瓶流對著茶盞邊沿,輕輕注沸水,另一隻手握著一把形如小刷帚一般的茶筅,一邊注水,一邊快速攪

頃刻間,青黑的茶盞中雪浪翻湧,恍然間如同一幅滄海煙雨圖,一清香隨之沁鼻息。

“不尤兄請!”

趙不尤輕啜了一口,清苦微甘,如春煙,似秋,不由得讚道:“好茶好藝,這是什麽茶?”

“玉除清賞。上月有個茶商朋友分了我一些,總共隻有十餅。原本是要在清明琴會上,請各位一起品嚐——”樂致和臉上笑意散去,深歎了一聲,坐了下來,已無心緒給自己點茶。

“你剛才說正要找我?”

“關於郎繁,我想起一件事。”

“哦?”

“寒食之前,我在這裏有兩次見他在對岸,進了十千腳店。”

“他一個人?”

“嗯。其中一次,郎繁進店後,我朝對麵張,對麵樓上北窗開著,過了一會兒,那窗戶裏出郎繁的臉,還朝我這裏了一眼,我當時在左邊那個棚子下麵,他應該沒見到我。接著他就關上了窗戶。當時我還有些納悶,他隻要出東城,若不是去簡莊兄那裏,便是來我這裏,難得見他進那間腳店。”

“他每次在裏麵坐多久?”

“大概半個多時辰。更讓我納悶的是,我以為他出來後,會來我這裏,還準備好了茶,兩次他卻都直接進城去了。”

“後來見到他,你沒有問?”

“沒有。我想他要說,自然會說。他並沒有提起。”

“那一陣,他心緒有些不寧,你可覺察到了?”

“回想起來似乎是。不過他一向不多言,所以當時我也沒有在意。”

Advertisement

△思△兔△網△

趙不尤端起茶盞,又啜了口茶,卻已無心去品茶味。心裏想,郎繁之所以去應天府,自然是有人和他商議了什麽事,或許那人選定了在這家腳店來麵。

隨即,他發現一個疑點,郎繁和某人顯然是要談,不願別人看見,但僻靜之地到都有,為何非要選在這裏?其中難道有什麽原因?這原因是什麽?

溫悅趁著天氣好,和夏嫂一起將家中被褥都取了出來,該洗的洗,該曬的曬,才整理清楚,就聽到有人敲門,是簡莊的妻子劉氏和妹妹簡貞。

劉氏穿著件半舊的石青褙子、灰綠的衫,一臉慈樸。簡貞隻比瓣兒大一歲,穿著石青半臂褙子、天青的衫兒、深青的,也都已不新,不過配著纖秀的形,加上細長的眉眼、秀的鼻、纖薄的,如素絹上描畫的一叢蘭葉,天真本不需著,清逸更勝眾花喧。

“劉嫂?簡貞妹妹?快快請進!”

溫悅忙讓進門,知道簡貞要回避男子,雖然趙不尤和墨兒都出去了,還是照舊讓姑嫂二人到瓣兒的房中說話。又喚夏嫂燒了水,取出家裏藏的上好建安小茶,親自去洗手點茶。

“溫姐姐,不必這樣勞煩。”簡貞忙起阻讓。

“這可不,多久沒見到你們了?我正想著過兩天閑了去看你們呢。”溫悅一邊說話,一邊點了三盞茶,這才坐了下來。

劉氏笑著道:“我們也時常念著你們姑嫂呢,瓣兒妹子去哪裏了?”

不像簡貞妹妹,坐不住,去外麵瘋去了。”

“唉,我們家貞妹子被哥哥管束著,想走還不能呢,今天還是趁著他不在,才出來的。”劉氏笑著歎了口氣。

溫悅看了簡貞一眼,見始終坐得端靜,即便笑,也清素守禮。他哥哥簡莊一向嚴於守禮,簡貞又是他一手養大,管束得像是兒一般。難得簡貞不但無怨,而且視以為常,貞靜得如同天生如此一般,讓人又又敬。

“聽說簡貞妹妹買了田地呢?真正了不起!”

“可不是嗎,要不是,這些年我們家不知要窮糟到什麽地步!這回更是,眼看就要斷糧了,哥哥卻一點法子都沒有。貞妹子好不辛苦買了些地,救了一家子,他哥哥還有些不樂意,說閨閣裏的筆墨輕易泄出去就已經大不是,竟然還拿去賣錢。這兩天一直在生悶氣呢。”

溫悅一聽,有些不平:“是嗎?我們這兩天還一直在讚歎貞妹妹呢。簡莊兄為人固然可敬,有時也過於嚴苛了。”

劉氏歎道:“可不是?平日裏我們連話都不敢說,一說就錯。”

簡貞這時才開口輕聲道:“溫姐姐,我哥哥未必是生我的氣,他恐怕是在生自己的氣。哥哥也是實在不容易,一心讀書求道,這營生求利的事,原就不是他該心的。以他的學問,隨便謀個祿職,並不難。但如今謀到職,想要守其誌、行其道,卻難。就算做個教授,別的都不許講,一字一句都得依照王安石的《三經新義》。自古義利難兼得,哥哥簞瓢陋巷,能不改其誌,我們被他說兩句又算得了什麽呢?何況他說得都在理。”

溫悅歎道:“能有你這樣一個好妹妹,簡莊兄真是大幸。”

簡貞微微笑了一下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