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清的過去裏,鄧諄也曾經牽扯過誰的角,哀求似的說著:“我想回家。”但那個人蹲下來,掰開他的手,牢牢抓住他肩膀。直到很多年後,他都記得上祖瑪瓏香水的氣味,以及紅寶石般塗著指甲油的手指。
這樣想來,長過程中,他也不是沒有過反抗期。
隻不過,幾乎隻是昆蟲被碾死時一樣可有可無的掙紮。
短暫的花期裏,對練習生而言,鄧諄創造的話題並不。教科書式的“臉即出圈”,論壇討論“瘋批”時必祭出的幾個舞臺直拍,“頂尖金花”和“絕世a”並駕齊驅的人設,他的確令人到前途無量。
然而,出道路上經曆過的那麽多次挫折似乎並未讓他真的多麽痛苦過。鄧諄想出道嗎?應該,算是,想,吧。但別人想出道嗎?非常想,十分想,想到失敗就會輾轉反側、食難下咽的程度。
出道是理想,但不出道也就那樣。
或許,說不定,公司也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任由阻撓接踵而至。
於資本方而言,怎樣的藝人稱得上棘手?一種是家境好的,太有底氣所以難擺布,強捧多半容易變卦;另一種則是不一定能幹下去、偶爾會產生“怎樣都無所謂”這種想法的。
怎樣都無所謂。
“我沒那麽好。”說後半句時,鄧諄已經恢複了微笑,不疾不徐朝驚訝於“你怎麽來了”的廖茗覺出手。
他搭住肩膀,臂彎繞過後頸,從漆黑的頭頂抬起眼。鄧諄著趙嘉嘉,西下的日不偏不倚越過玻璃窗,直到他臉上,連帶著瞳孔瞬間收。笑容極為緩慢地加深,仿佛刀叉切割時細細發出的金屬響聲。
廖茗覺對肢接原本就遲鈍,本不在意勾肩搭背,此時此刻垂著臉找借口,想把們剛才談論的話題帶過去,因而對眼下男好友的表如何一無所知。
“還有朋友在等,那我們先回去了。”鄧諄朝趙嘉嘉頷首,拽著廖茗覺離開現場。
事實是,胡姍已經被舞蹈社的學姐走了,王良戊也和肖嶼崇回宿舍。鄧諄撿起外套,和廖茗覺單獨一起走。
在看花壇裏種植的八寶景天。
他說:“你不擔心我翻臉不認人嗎?”
廖茗覺嚇了一跳,像被踩到爪子的狗,張兮兮地問:“你都聽到啦?”
“你們那麽大聲。”他抱起手臂,沒有責備的意思,卻用了揶揄的語氣。
“啊,”仿佛到頭痛,雙手敲了敲太,邊走邊說,“本來不想你聽到的啊。”
“為什麽?因為怕我不舒服嗎?”
“不是啦,”廖茗覺笑著說,“因為我說了一些自作多的話啊!被你聽到,會很不好意思的!”
鄧諄打量。說實在話,雖然抱著想找找看到底哪裏不好意思的心,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能大大方方這樣說,就證明你不會不好意思了。”
“哪有!我有不好意思啊!”大呼小,“我臉都發燙了!”
沒想到他會轉過。那時候,鄧諄已經走在前麵許多,突然回頭,朝走過去。廖茗覺不知所措,隻能本能地後退,看他氣勢洶洶,又下意識抬起雙手,擋在額頭閉上眼防衛。
他捉住手腕,用手背住的臉。沒有戲弄的意思,甚至沒有停留太久,就像真的隻是測查溫。廖茗覺睜開眼,不由自主眨眨。
“沒有很燙啊。”鄧諄說。
他直起,不經意間覺察盯著自己的眼神。鄧諄疑地挑眉,廖茗覺卻飛快地拿笑容搪塞。“又不是發燒!”小跳著往前跑了。
在鄧諄渾然不覺的前提下,廖茗覺意識到了一件怪事。
-
最近,廖茗覺的生活發生了一個變化。
在年前,功從肖嶼崇家附近的便利店調職到了離學校近的總店。
廖茗覺有發消息給媽媽,媽媽告訴不要太辛苦,還是要好好大學生活。
聽到這個,廖茗覺當即挽起袖子,就要劈裏啪啦洋洋灑灑寫上幾千字來述說自己的校園生活,然而,媽媽很快就要去工作了,聊天也不得已中止。
天氣冷了,媽媽還特地寄了錢過來,要添置厚實的服和被褥。
廖茗覺把錢打了一部分給爺爺,讓爺爺補家用,然後麻煩爺爺把老家的軍大寄了過來。晚上冷的話可以當被子蓋,白天可以穿,實在是一舉兩得。
但這樣堅持了每一周,最後還是買了被子。一開始覺得城市怎麽著也沒山上冷,但萬萬沒想到,城裏植被沒山上好,氣候調節也差很多,實在折磨人。王良戊告訴廖茗覺可以網購,網上一搜,價廉的還多。
學校舉辦元旦晚會,傳部沒到廖茗覺值班。育部有節目,胡姍聽說後嘲笑肖嶼崇:“怎麽?難道要你們部門的男的都了服上去秀?yue了yue了。”
肖嶼崇徒手扁了芬達易拉罐:“是顛足球。”
王良戊問廖茗覺:“大一都強製要去。那天晚上要幫你占座位嗎?這種活你應該很興趣吧。”
沒有想到的是,廖茗覺竟然回答說“不用”,說:“我那天晚上,還有放假那三天都排了班。”
家不在本地,回去一趟不實際,留下來是必然。晚會那天晚上又沒人值班,店長開出了相當有力的加班酬勞,廖茗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肖嶼崇是本地人,放假三天會回家。王良戊居然也要回去,因為他爸爸有個重要的應酬,一家人都要參加。胡姍的青梅竹馬來看。
廖茗覺說:“那就隻有我和鄧諄一起過這個假期了!”
年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學校的元旦晚會,去草草簽了個到,隨即騎上共電車直奔便利店。夜班往往會有很多事可做,但今天,不知道算不算特殊照顧,隻需要負責進貨一批冷藏食品就行了。
“關東煮和煮蛋機怎麽辦?”廖茗覺問臨班的阿姨。
阿姨很是自由奔放地揮揮手:“管他呢,不賣就是了。”
索把休息室的躺椅搬出來,坐在收銀臺外麵用手機背馬克思主觀題。
自門響,廖茗覺起,就看到鄧諄摘下絨絨的連帽,穿著橄欖的外套進來。
“晚會結束了?”問。
“不知道,我也沒去。”他從貨架上拿了熱拿鐵,又要了香煙,幹脆利落地結賬。
“可以掃碼了。”廖茗覺抬著頭,不自覺笑瞇瞇地看著他。
鄧諄留下那瓶熱飲,隻把香煙裝進口袋說:“那個給你喝。”
他也沒急著走,隻在便利店的座位坐下來。
住在附近員工宿舍,時不時加班後結伴來買東西的保險店男職員們魚貫而。不針對任何工作任何崗位,說句心底話,廖茗覺對他們沒有好印象。
在便利店兼職,每天遇到的人也是三教九流,但像這群常客一樣備多項討人厭特質的也是數。
就廖茗覺轉店來的這幾個月,作為白天要上課的現役大學生,經常值晚班,遇到這批人也是常事。而已經被他們要求過贈送打火機、衛生紙、牙線等商品3~5次不等,就因為他們多買了幾包煙或幾支冰淇淋。不僅如此,吃完食,總是弄得桌上到都是湯和殘渣,也不收拾包裝。最絕的一次,是問保險套價格。
廖茗覺帶著笑容把價格報了一遍。
結果他們哄堂大笑。
廖茗覺的笑容紋不,心想的卻是——笑?
然後他們就當著的麵大聊特聊,說三盒晚上夠不夠用,尺寸夠不夠大之類的。
廖茗覺麵不改地旁聽了全過程,可能是沒有任何反應有點掃興的緣故,他們也漸漸冷場。這時候,頂著齜牙笑來了一句:“你們幾個到底買嗎?”
而這次,他們則是在幫忙泡麵的時候問微信。
他們清一穿的黑西裝,其中一個說:“小姐姐加個微信唄。”
廖茗覺這個人,不僅有一次泡六七碗康師傅方便麵的實力,更有關鍵時刻關心的點與別人都不同的魄力:“‘小姐姐’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你是的意思。”另一個嬉皮笑臉和說笑。
廖茗覺把桶裝方便麵放到臺子上:“你的麵好了。”
鄧諄就坐在櫥窗邊的座位上,靜靜地空抬起頭,和廖茗覺短暫地對上目。他用眼神問是否需要幫忙,但廖茗覺隻是笑了笑。
果不其然,那幾位不文明顧客至多隻是口嗨,壁後就悻悻地離開,吃麵的吃麵,蹭wifi玩遊戲的玩遊戲。期間也還是有人吹著口哨跟廖茗覺搭話,但廖茗覺回複得牛頭不對馬,假如沒有兒園老師那種級別的耐心,實在很難跟聊下去。
鄧諄起,又買了一包薯片和飲料,還是留給廖茗覺。
隔著收銀臺,笑著說:“明天見。”
他對這句關於明天的告別沒設防,像是驀地被希上膛的槍擊中。鄧諄沒有笑容,卻點頭回答:“明天見。”
鄧諄走出店。
外麵是蕭瑟寒冷的夜風。他沒有離開,反而在對麵路燈下等待了一陣。那組人果不其然從便利店出來,也往這邊行進。鄧諄哈著氣,手在口袋裏,一言不發朝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肩膀撞時,他沒有率先回頭。對方氣急敗壞地嗬斥,仿佛在等待他們積攢怒氣似的,鄧諄這才慢吞吞看過去。
“你故意的吧?想惹麻煩是不是?”男人們仗著人多,沒什麽好怕。
鄧諄半張臉在燈下,另外半張湮沒在影裏。他刻意擺出純真的笑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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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討論年夜的活,他們建了一個微信群。廖茗覺第一次當群主,難以抑興的心,在群裏征集群名:“以後這裏就是我們幾個好朋友的家了!”
“就‘麗又迷人的反派’好了,”胡姍正在陪高中同學逛旅遊景點,趁著上廁所的間隙回消息,“上次沒聽趙嘉嘉怎麽說?咱們在眼裏就是一窩妖怪。”
肖嶼崇說:“為什麽我也要被拉進群?”
王良戊正在爸爸司機的車上,笑瞇瞇地編輯文字:“我覺得可以添加一些茗覺你喜歡的東西,比如吃的,或者之類的。”
肖嶼崇說:“為什麽我也要被拉進群?”
廖茗覺剛背完英語作文範文,夾著書說:“我想想吧……今天晚上你們真的都不來嗎?那我就一個人去了!嘿嘿,其實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活!”
肖嶼崇說:“別無視我!為什麽要拉我進群啊?我跟你們平時不算一起的吧?”
這次發言的是鄧諄,他問:“是什麽?”
廖茗覺意氣風發地宣布:“我要去蹦迪!”
一瞬間,群裏陷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新人大學生嚐試各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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