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擺放在走廊盡頭，不是那麽顯眼，廖茗覺費了好大的勁才手進去，把裏麵的蘿卜幹掏出來。

有兩瓶，其中一瓶被擰開了，所以才散發出氣味。另一瓶封了口還沒開過，隻是上麵沾了另一瓶的辣油。覺得有點可惜，所以拿回了宿舍。還沒買洗潔，所以先拿衛生紙掉油，然後用熱水衝洗了一遍。

沒過多久，到了晚上，室友陸陸續續都回來了，也都還是若無其事地言笑晏晏。廖茗覺套上媽媽的舊服，穿著就上床。

剛好刷著牙的同學出來，帶著笑容問：“你沒有睡嗎？”

廖茗覺說：“嗯，沒有穿那個習慣。”

臨睡之前，大家黑燈瞎火地閑聊。

先討論學校附近的商場和娛樂設施，有人今天已經出去踩過點了，大家也用團之類的app在互聯網上了解著。接下來的話題是軍訓，雖然都是學生，但總會有那麽一兩個有各種門路的，要麽認識學長學姐，要麽家長和教職工相識，總之早早打聽到校方的各種安排，相當闊氣地傳到群裏。最後，對於荷爾蒙正值分泌旺季、才剛擺“早”紅線不久的的大學生們來說，還有一個無法回避的話題。

。

“我們這一級好像有帥哥。”

“在哪在哪？我們專業不都隻有搞農業的頭強嗎？”

廖茗覺對麵鋪的同學冷不防開口：“頭強是林業。”

“我看到了！真帥的。什麽，‘肖嶼崇’是吧？隔著兩個人才要到微信，好拽啊，當麵問還不給。”

廖茗覺躺在床上，暗暗想著，那小子還真是了不得，上大學第一天就這麽歡迎了。

不僅如此，還聽到了其他人眩

“不是還有一個嗎？個子很高、皮很白的。聽說是放棄保送名額進來的。”

“誰啊，沒見到。”

“你們有看到學長嗎？學長裏有高質量的嗎？”

“你不是有男朋友嘛！幹嘛這麽興1

“欣賞帥哥人人有責。”

然後就聽到之前把軍訓日程傳到群裏，名字趙嘉嘉的生拖著懶散的語調說：“你們聽說過那個傳言嗎？還有名人考到這裏來的。”

“反正也不可能是我們係吧。”

此話一出，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眼看著安靜下來，廖茗覺想著應該沒事了，於是頭一次主話題：“那個，你們誰扔掉了我送的酸角和蘿卜丁嗎？”

其實沒有要發脾氣的意思，隻是想問問而已，順便解釋一下自己沒有別人收下的意思，或者了解一下是不是有什麽文化的水土不服，大城市裏的孩子真的都不吃這種東西。然而，話音落下後，寢室裏卻陷了比剛才還沉默的沉默。

起初廖茗覺也很困，為什麽？是老師來了嗎？沒有要怪誰的意思埃

雖然沒有宿管老師，但整個寢室仍然有著高度的熄燈自覺。

那一夜就是這樣過去的。

第二天在鬧哄哄的教室裏，聽廖茗覺說了整個事經過後，王良戊很認真地笑了出來。他淡淡地笑著，將填寫完的聯絡簿往後傳，隨即轉著水珠筆道：“你這可以說是踩了最大的雷埃”

“什麽？”廖茗覺茫然地反問，“直截了當不藏著掖著解決問題不好嗎？”

“你以為是解理綜題嗎？茗覺，人和人之間的事不能這麽簡單暴。”王良戊有條不紊地說下去，“手工做的東西本很有負擔，雖然你肯定沒有錯，但別人收下後不想要也無可厚非。當然，直接扔了是不對，但你撿到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問，覺就是要找麻煩嘛。”

廖茗覺馬上辯解：“我沒有要找麻煩啊1

“你是想朋友對吧？”他溫溫地確認。

也篤定地承認：“嗯1

王良戊忍不住笑出聲，廖茗覺則難以理喻地回向他。

就在這時，有人經過，在廖茗覺旁邊的座位放下記事本，自己也坐下來。回過頭，就看到在宿舍睡對麵的室友。生的名字胡姍，冷冷清清的，沒什麽表，化妝風格卻在一眾剛從高中畢業的孩子中格外突出。也是那一天唯一一個不留麵拒絕了土特產的人。

廖茗覺有點寵若驚，畢竟自打前一天晚上的大無語事件發生，天亮後，宿舍同學就都巧妙地避開了與正麵流：“胡姍？”

“你微信是這個嗎？”胡姍沒回應的問候，徑自拿起手機，從宿舍群裏翻出唯一一個頭像是自家牽牛花的賬號。

“啊，嗯。”廖茗覺懵懵懂懂。

胡姍麵無表，邊添加好友邊說：“們剛才都在看這邊呢。”

“什麽？”

胡姍揚了揚側臉，示意坐在一塊兒的同學，才剛學，大家難免以更容易悉起來的宿舍為陣地來拓展人際關係。室友們坐在一起，討論的話題很多，廖茗覺是其中一個。明明是怪胎，卻在第一節班會就跟各方麵條件都顯眼的男同學形影不離，一副的派頭。雖然王良戊和隻是朋友，但已經被從背後扣上“口味重”的標簽。

廖茗覺忍不住皺眉，倒沒有生氣，隻是充滿了不解。

胡姍臉上頭一次浮現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說：“有些人就是這樣。我昨天沒有要你的土產，是因為吃的時候會聯想到你的臉，總覺得有點不舒服。沒有別的意思。”

廖茗覺有些不著頭腦：“哦……哦！不要啦。”

“但沒想到你這個人有意思的，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目。”胡姍微微笑著說。

王良戊不由得了句：“不是不在意，是不會。”

“那不也好嘛。”

朝廖茗覺笑著，廖茗覺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卻也不知不覺訕笑起來。就在這一刻，老師走進了教室。

班導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先點個名，大家順便自我介紹一下吧。”

花名冊上是按學號來的，學號是按錄取績排的。這點就算不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然後，老師就念出了第一個名字：“廖茗覺。”

說廖茗覺沒有做任何準備是假的。

早在暑假，剛從網上認識王良戊時，就諮詢了不大學的事。其中也被提到了這個環節，可能會有自我介紹。雖然王良戊隻是不經意間隨口一提，但廖茗覺卻上了心，甚至在網上搜索了大學生自我介紹眩

了解過了，自己的姓名、年齡和家鄉是基本，以前高中做過的班幹部也可以說，還有興趣好什麽的，適當加有趣的玩笑，是人氣暴漲的訣竅。生想要吸引異的話，還可以準備賣弄一些個人特，但廖茗覺暫時沒有這個需求，所以可以不提。

廖茗覺覺得，小莊山這種地方，說出來也沒人知道。就是普通應屆生，可還是有聽說周圍人年齡不一，大概是讀書早晚或複讀的緣故。高中時做過衛生委員，沒別的活要幹，就是打掃衛生，很煩，再也不想幹了，所以不提應該會更好。好的話……

“我還喜歡學習的，所以高考考的還可以。”說這話時，臺下略微有戲謔的噓聲，何止是“可以”。但廖茗覺沒覺察到，繼而堂堂正正地說，“還有，我有很喜歡的男偶像，那個組合飛海，哈哈哈。”

近似炫耀的優等生自白。

有一定年頭的臺灣組合。

幹的笑聲。

廖茗覺的自我介紹就這麽極其尷尬地在冷場中落下帷幕。

最難的是還毫無自覺，坐回去時問旁邊人怎麽樣，王良戊隻笑瞇瞇的，胡姍豎起了大拇指，廖茗覺被慣得自我覺良好。

之後，軍訓就開始了。

一進寢室，所有人就安靜，一，也隻會得到稀稀拉拉的答複。遲鈍如廖茗覺，是直到軍訓進行了一半才發現不對勁的。

那一天進宿舍時，屋裏隻有三個人。大家都在喝水，忽然間，還是上次問穿不穿睡的生說：“你都不塗防曬霜嗎？”

“塗埃”廖茗覺舉起之前特意跟風買的安耐曬。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人生第一次用防曬霜，過去想都沒想過，總覺得曬一曬又怎麽樣，沒那麽氣。

又被問了：“怎麽都沒看你卸過？你塗防曬不卸嗎？”

廖茗覺想了想，回答說：“我用了洗麵。”

“啊？那很傷皮吧。”們忽然相視一笑，意味不明。

廖茗覺心想，們應該是在提醒防曬霜要卸妝吧。

走出去洗了把臉，回來時站在門外，約約聽到說話的聲音。

趙嘉嘉的嗓子尤其尖：“我不是說不好，你們不覺得上有點臭嗎？那個土鱉是不是服洗不幹淨埃”

夏日的走廊尤其燥熱，廖茗覺站立著，的第一反應是——

誰？

廖茗覺的商確實不太高，但這並不代表是智障。抬起手，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明明每天都換服的啊，也沒有狐臭才對。應該不是說，肯定不是說。

不會是被討厭了吧？

廖茗覺百思不得其解，當問起胡姍時，果不其然得到了“你終於注意到了氨的揶揄。

隻是想過個彩一點的大學生活而已，這會不會彩過頭了？經過一番深思慮，廖茗覺認為還有挽留的餘地，應該跟們談談。趙嘉嘉是寢室的中心，參加廣播站所以不用參加軍訓，經常落單，也因此為了第一個目標。

廖茗覺知道每天不出早也不去食堂。那一天跑完，廖茗覺沒有像往常一樣衝刺去食堂，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的計劃是跟趙嘉嘉當麵把話說開。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萬萬沒想到，趙嘉嘉還睡著沒醒。

要把醒嗎？怎麽想怎麽覺得會火上澆油。廖茗覺糾結好久，終究還是得放棄，白瞎了犧牲一頓早餐。就在轉背那一刻，角到趙嘉嘉下鋪的桌麵，一張有一定度的紙片掉在地上。

廖茗覺彎腰撿起。

拍立得照片裏是男生笑著的麵容，角度選得不怎麽樣，卻擋不住五出彩。往下看，在白邊看到寫著的名字。鄧卓恩。放回原位，又繼續看著那張臉。

好像在哪聽過的名字。好像在哪看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