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送爽，月朗星稀，青葙雖在宮中不大得寵，但到底是太子妃，該有的儀仗還是有的，否則便是丟了皇家的臉麵。

今日是中秋，就連一向寂靜的宮道上也圍滿了人，等著路過的主子撒錢賜福。

青葙頭回見這陣仗，不免有些驚奇：“真有意思。”

話音落下，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這回事，出門自然是袖中空空，一分錢也沒帶，這才忍不住發起愁來。

“若是沒錢給他們會怎麽樣？”開始虛心求問。

車外的櫻桃湊過來，道：“自然是要被他們穿小鞋了。”

柳芝嗔了一眼，是個辦事周全的，早備好了一袋銀錢撒出去。

然而沒料到的是，今年太後的子尤為不好，為了給老人家祈福，皇帝、眾嬪妃，連同各位皇子公主，撒錢的數量是往年的十倍不止。

在這種形下，青葙賞賜的這點子錢還不夠那些宮監們塞牙的，特別是跟前頭林貴妃的一擲千金相比，更顯寒磣。

但即便如此，宮人們仍舊要恭敬地磕頭謝恩。

等青葙的車輦走遠了，才有宮人小聲抱怨：“真是小氣。”

堂堂太子妃，還不如宮外的盧娘子大方，還知道特意托人散三百兩銀子給他們呢，太子妃呢，方才那錢袋裏統共有五十兩沒有？

怪不得長著一張那樣相似的臉，太子就是瞧不上。

“別說了。”同伴捂住的：“盧娘子給的也不多，你不也沒話說麽？”

那宮人一瞪眼，掰開的手，道：“是給的不多，但太子殿下不是還替給了一些麽？”

盧娘子未出嫁時，每年中秋，太子便是連同盧娘子的那一份一起賞賜給他們，今年也不例外。

瞧著，盧娘子怕是早晚要取代太子妃的位置。

同伴聽了的話，咂咂，徹底沒了話講。

青葙自然是不知道們在討論什麽，坐在車輦裏，手持帷帳向外看去，隻見一路上燈火通明，殿宇巍峨，一路綿延至盡頭，仿佛要與高懸的明月接壤。

越是靠近梨園，竹弦樂之聲越是清晰，盡是未曾聽過的曲調。

這樣的場景，同那個人用言語給描繪的樣子一模一樣。

青葙放下帷帳，將腦袋放置在手臂上，眼角沁出一滴淚花。

皇家儀仗開路，自是一路暢通無阻，須臾之後，車輦便到了梨園。

此時天方暗，梨園燈火如晝，早已到來的皇親國戚不可能時刻在外等待開宴，自是被安排進專門的寢殿歇息。

而那些員命婦們，就沒有此等待遇，隻能在園子裏等候。

眾人聽聞太子妃駕到，不管瞧不瞧得上青葙，按照規矩，自是都要出來迎接。

原本空曠的大門口嘩啦啦跪了一地，青葙對這樣的場合還有不適應，隻能按著錢尚儀教的規矩他們起來。

一位富態的貴婦率先開口：“太子妃怎麽現下才到？咱們可都等著您呢。”

這是恭維的話，青葙自然聽出來了，隻能回道：“要給貴妃娘娘準備壽禮，自然要費些時間，勞煩各位久等。”

這是青葙頭一次參加中秋宮宴，眾人見容姣好，雖與盧聽雪有幾分相像，但上另有一派隨憨，且待人落落大方，無半分拘謹，與傳聞中的庸俗鄙全然不搭邊，不由得暗自歎息。

這樣的一個妙人，卻隻能被太子當做盧娘子的替，真是可歎。

青葙像是沒有注意到眾人的眼神，跟著宮人的指引往梨園裏去，宴會還早，轉眾人各忙各的去，自己也打算找個地方歇歇。

然而剛走兩步，便察覺到有人正在朝過來，聽腳步聲，來人還很是急切。

柳芝一轉，喝道：“誰！”

那人被嚇了一跳，捂著心口道：“這是怎麽的，嚇死個人了。”

柳芝將手中羊角宮燈照過去，卻發現是楊氏。

青葙回過頭來，道：“母親。”

楊氏這才瞪了柳芝一眼，推開到青葙跟前來，這地方是個假山，楊氏一個不穩，差點摔倒，被青葙扶了一把，才能勉強站住。

青葙將扶穩站好後，發現後麵還跟著一人。

楊氏將後的小娘子拉到前，道：“你妹妹非要跟著過來見見世麵，太子妃別見怪。”

王婉然今年不過才十五歲，長得冰雪聰明，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盯著青葙，笑容甜：

“姐姐。”

青葙看著，像是明白了什麽，忽然一笑：“二娘年紀小，過來張張見識，這也沒什麽。”

楊氏鬆了一口氣，還怕青葙瞧出了的意思，會跟鬧起來，現如今看來，到底是蠢些，隻當帶王婉然來是瞧熱鬧。

幾個人往前走，到了歇息的殿宇坐下，楊氏才看見青葙懷裏抱著一個長木盒。

“這裏頭是什麽？”

青葙道：“送給林貴妃的壽禮。”

楊氏點點頭，兩人一時無話。

王婉然嫌待在殿裏太過沉悶，便道：“母親，我想出去氣。”

楊氏擺了擺手：“去吧，別走遠，一會兒開宴，當心找不著你。”

“哎。”王婉然應聲去了。

柳芝和櫻桃知道母兩個有話要說，也十分有眼力地出去。

見殿裏隻剩和青葙兩個，楊氏才道：

“上次的事是母親考慮不周，回去之後，你父親已經將我說了一頓，我也曉得了其中的利害，你為難，是母親的過錯。”

青葙見哭得真實，給倒了一杯茶。

茶盞還沒遞出去，楊氏便接著道：“太子有沒有說要治罪你父親？好孩子，你可千萬要個信。”

青葙手一頓，默默將茶盞放下。

李建深知道楊氏替王植求，首先害的便是這個太子妃。

還以為楊氏會關心自己，最起碼問問李建深有沒有對不好，在宮裏有沒有苦。

可是一句也沒有。

楊氏見突然不理自己，不免心中煩躁，麵上卻還是好言好語的問：

“怎麽了？太子難道當真要治你父親的罪？”

“母親——！”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外頭傳來，是王婉然回來了。

楊氏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站起來急道：“怎麽了？乖孩子，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王婉然搖頭道：“不是，母親，我沒事，是……”

看向青葙，言又止。

青葙道：“什麽事，說吧。”

王婉然這才道：“我方才去園子裏賞月，瞧見……瞧見一位郎君和娘子走在一起，樣子十分親，我就躲起來，想等他們走了再回來，誰知那個娘子走著走著忽然暈倒，那郎君就急著抱著走了，宮人們說……”

抬頭看了青葙一眼。

青葙：“嗯？”

王婉然咬了下，道：“宮人們說，那是太子殿下和什麽盧娘子……”

“姐姐，今日是中秋，太子殿下不是應當陪著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