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青葙都沒有見到李建深的人影,閑來無事,又到東宮小廚房裏跟裏頭的師傅學做糕點。
錢尚儀前幾日被氣著了,沒空再管,廚房眾人又素來知道太子妃在太子那裏沒什麽存在,因此也沒什麽顧忌,倒教了許多東西。
青葙上係著襻膊,額上滿是汗珠,廚房的師傅怕熱出病來,就勸先回去,等灶上的糕點蒸了差人給送過去,不必在這裏守著。
青葙抬手了汗,點頭出去,“勞煩你們了。”
師傅們連道不敢。
一出廚房,一清爽之風撲麵而來,青葙抬手解了襻膊,接過柳芝手中的扇子扇風。
路過一亭子,抬頭瞥見不遠一人領著數十名模樣俏的小娘子,往東南方向而去。
這些人個個容迤邐,袂飄飄,顯然是極其用心挑出來的。而東南方向,正是李建深的住。
青葙看了半晌,將視線幽幽收回,拿著扇子猛扇兩下,深吸一口氣,道:
“該秋了吧,我好像聞到了桂花香。”
的神十分專注,仿佛此刻真有桂花盛開一般。
柳芝和櫻桃互相對一眼,言又止。
“回太子妃,快了。”
青葙未做停留,抬腳往麗正殿走去,“日子過得真快,又是一年秋天。”
後兩人隻當是因為李建深傷心,皆勸了幾句。
青葙回去後,打開窗戶,在窗前靜坐,吹著風,手裏的扇子漸漸慢了下來。
櫻桃此刻還記掛著方才看到那那數十名子的事,越想越覺得著急,抬頭,瞧見青葙正坐在窗前愣愣地發呆,忍不住了下微紅的鼻子,給遞過去一杯茶。
青葙接過茶盞,回過神來,瞧見正在啪啪地掉眼淚,無奈道:“櫻桃啊,你真是個哭鬼。”
說著一邊嫌棄,一邊用帕子給試。
櫻桃撇著,整個人一一的,哭得厲害,“婢子……這是替……太子妃……委屈……”
太子外頭已經有一個盧娘子了,如今怕又要添十幾名侍妾,太子妃往後可怎麽辦呢?
青葙不明所以,“委屈?”
想了想,很快明白了緣由,不免覺得好笑。
“好了,我不委屈,去準備筆墨紙硯,我要練字。”
開始轉移的注意力。
櫻桃隻以為青葙是在強歡笑,一張小撇得更用力了。
青葙將紙張展開,用鎮紙好,然後開始磨墨。的字寫得不好,沒被別人笑話,嫁進東宮以後,跟著宮裏有名的師傅學,可就是收效甚微。
照著字帖臨摹了會兒,拿起來櫻桃瞧,櫻桃看著紙張上那歪七扭八的字,吭吭哧哧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
“……太子妃還是學些別的吧。”
廊下李建深送的那隻鸚鵡也有樣學樣,重複著:“學別的吧,學別的吧……”
青葙忍不住泄氣,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半天,有些無奈。
練了這麽久還是沒什麽長進,他若瞧見了,隻怕又要笑話。
可卻總忍不住,總想跟他多說幾句話。
青葙拿來一張空白信紙,思索片刻之後,開始下筆。
趁著這個空檔,櫻桃走出去給鸚鵡喂食,著它的腦袋小聲道:
“殿下又在寫信了,哎,這半年來,也不知寫了多。”
卻一封都沒有寄出去過。
若是給太子殿下寫的,原先太子不在便罷了,如今他回來,有什麽話跟他當麵說便是,做什麽還要另費一番功夫寫信呢?
櫻桃有些弄不明白。
那鸚鵡埋頭叨手中的吃食,然後抬起翅膀,半點沒有要理會的意思。
櫻桃它的頭,繼續道:“你說,太子妃長得這麽,太子殿下怎麽就不能對太妃好點呢?”
但一想,太子妃長得,那麽那位與太子妃長相相似的盧娘子隻怕更,一想到這裏,又開始唉聲歎氣起來。
柳芝遠遠就聽見在廊下對著鸚鵡自言自語,忍不住拿手了一下的腦袋:
“太子妃呢?”
櫻桃了自己的腦袋,“在裏頭呢。”
柳芝提著兩個食盒進去,“殿下,做好了,這回做得好,連師傅們都誇呢。”
青葙放下筆,將信紙疊好,裝進信封,妥帖放在桌麵上,然後起接過一個食盒打開看,一山藥混著紫薯的熱氣撲麵而來,白紫相間的糕點頃刻出現在眼前。
柳芝遞給一雙筷子,青葙接過,夾起一塊放進裏。
確實不錯。
青葙放下筷子,靜靜地瞧著這些糕點,慢慢地陷沉默。
曾經有個人說他也喜歡吃這個,可是直到他離開,都沒吃上幾回。
“殿下,您怎麽了?”
青葙搖了搖頭,“沒什麽。”起,指著桌上的糕點道:“剩下的你們分吃了吧。”然後提起另外一個食盒往外走,
櫻桃見出來,忙問:“殿下要到哪裏去,帶上我們。”
柳芝拍拍櫻桃的肩膀:“你留下,我跟著去就。”然後快步跟上青葙,接過手中的食盒。
……
承恩殿的書房,李建深正歪在憑幾上看一張字條。
這字條並未署名,是馮宜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發現的,他發現看見上頭寫的容後,嚇了一冷汗。
若上頭說的是真的,那……太子妃也著實太膽大了些,虧他之前還稱讚能沉得住氣。
他當即要過來上呈給李建深,誰承想正見著陛下邊的孫冒嚴領著一群小娘子過來。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李建深主他過去,手他出袖中的東西,他才敢將那字條出去。
李建深看著字條,沒說什麽,不過片刻便隨手將它仍在桌案上。
此時譚琦進來,李建深問他:“什麽事?”
“回殿下,太子妃來了,說是——”
“進來。”
譚琦一愣,“是。”
孫冒嚴已然在屋站了許久,見李建深一直不理會他,一時拿不準他是什麽意思,如今聽見太子妃也來了,不由得有些心虛。
當著妻子的麵給丈夫送人,這屬實不像是個人會辦的事,但一想,他又覺得自己這心虛完全是多餘。
太子妃王氏出不高,不過一六品小之,太子心悅盧娘子,把當替,且這替當得完全沒有地位,太子連都不一下,你說這替當得有多失敗。
況且,男人納妾乃是常事,更何況是為儲君的太子殿下,要是他邊一直這樣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那才是怪事。
這樣一想,他心裏那點子不知為何的心虛也就然無存了。
孫冒嚴恭敬道:“這十三名小娘子都是挑細選出來的,樣貌、段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陛下恤殿下勞苦功高,是以賜下們以示對殿下的嘉獎。”
李建深換了個姿勢,掀起眼皮,不置一詞。
他這幅態度,孫冒嚴額上忍不住冒起冷汗。
李弘與李建深的父子關係如今不能說好,但至比前些年要緩和許多,要是從前李弘給李建深送人,他早就翻臉將孫冒嚴踹出東宮,如今他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裏,不得不說,李建深的脾氣確實收斂了不,但仍他心悸。
孫冒嚴也不敢去汗,小心地抬眼去瞧李建深,隻見他一雙眼正悠悠地看著自己,嚇了一跳,趕忙收回視線。
太子殿下確實是長大了,氣勢日盛,比之陛下有過之而無不必。
他有些想要離開,但陛下的差事還是要辦完的,孫冒嚴穩了穩心神,接著道:
“陛下說,太子殿下到了開枝散葉的時候,既然太子妃您不喜歡,那便賜您一些別的子做侍妾,殿下為李家的江山著想,給們一個安之。”
陛下不許太子納大族子東宮,此次挑選的子也都是些沒有背景的小門小戶。
“您若是瞧著喜歡,給其中幾個側妃之位也是可以的,全憑您高興。”
青葙被譚琦領著進來的時候,恰恰正好聽見這句話,腳步一頓,半晌之後才跟著譚琦進去。
“太子殿下長樂安康。”青葙行了個大禮,將頭埋在臂彎裏,“殿下,妾新做了一些糕點,想著申時還未過,殿下定然還未用過晚膳,便給殿下送來,請殿下品嚐。”
馮宜看著青葙,暗自歎氣,好了,太子還沒作呢,人就先自己送上門來了,真不知人說什麽好。
與此同時,孫冒嚴也在觀察青葙,見眉間畫了梅花花鈿,頭上戴著梅花白玉簪,這樣一瞧,果然與那盧聽雪有六七分相似,不由得在心裏嘖嘖稱奇。
李建深的手指輕輕在桌麵上敲,他垂眼瞧著桌上那張字條,片刻之後,對著青葙道:“拿過來吧。”
青葙起,接過柳芝手上的食盒,走上前去,然而剛將食盒放下,手腕便被李建深猛地握住,隨即一拉,子撲到他上,兩人呼吸相聞。
青葙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李建深又攬著的腰,單手將抱到了自己上,姿勢曖昧。
孫冒嚴不睜大了眼睛。
“太……太子殿下。”
這是什麽況?
李建深單手攬著青葙,另一隻手拿象牙扇抬起的下,低頭問:
“陛下要賜我侍妾,太子妃說,我要還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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