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守在床頭的櫻桃立即跺腳。
太子殿下怎麽能如此對待太子妃,半年前就為了旁人丟下太子妃一回,半年後又是這樣!今日也算是太子妃的大喜日子,得有多傷心。
宮人們私下都說太子殿下這次回來,將那盧娘子也從端州帶了來,並安置在了,方才在廊下聽見馮宜提起東都,便知是搞得鬼。
櫻桃一心向著青葙,一時間越想越氣。
“殿下也太過分了,明日林娘子他們還不知要怎麽笑咱們呢。”
林竹萱一向看不起太子妃,若是知道此事,定會笑掉大牙去。
“櫻桃,不得無禮。”柳芝怕禍從口出,連忙輕斥,打發出去給青葙端碗暖胃的茶湯來。
櫻桃知道多說無益,照顧青葙的子才是正事,於是乖巧一抹眼淚,應聲去了。
“殿下,您……”
柳芝歎了口氣,也隻是那句:“您別傷心,您是太子妃,往後,往後總有機會,旁的人再怎麽著也越不過您去。”
“嗯。”青葙拿起床頭的寢,將滿頭的秀發向前,低頭係上帶。
喝了解酒湯,胃中雖還有些難,但相比方才已然好了許多,聽了柳芝的話,有意無意地點點頭,說:
“折騰了大半宿,我著實是累了,茶湯就不必了,你上櫻桃,都去睡吧。”
說著,便帶著一臉困意自顧自躺下。
柳芝張了張口,最終忍不住在心歎息。
太子妃的反應太過平淡了,對於太子的又一次突然離去,既不哭也不鬧,甚至連太子的去向都沒問一句。
要讓不知的瞧見,定要以為太子妃對太子沒有,並不將他放在心上。
可們這些伺候的人卻知道,並非如此。
方才在宴席上,太子妃看著太子的眼神是那樣的真意切,意綿綿,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比不上太子的一手指頭,太子同說話的時候,近乎要看癡了去,還因此惹來林娘子的嘲笑。
這樣的太子妃,要說對太子不在意,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如今這般,隻是選擇將委屈在心底,而不宣罷了。年紀這樣小,又是新婚,接二連三被丈夫下麵子,一個人的時候不定怎麽哭呢。
柳芝眼前已經浮現出青葙夜裏抱著被子默默哭泣的樣子。
青葙對此毫無知覺,睡覺不喜人在屋,因此麗正殿外間便沒有宮守夜所用的床榻,柳芝於是吹滅了燭火出去,關上門,正見端著茶湯過來的櫻桃,抬手‘噓’了一下,拉著走遠。
等們走了沒多久,寢殿的青葙突然掀開帳子,赤腳找到痰盂,吐了起來。
等到差不多將胃掏空,才扶著床架站起來,歪倒在床榻上,閉上眼睛。
……
此時正值深夜,宮門已經下鑰,李建深自然不能強行夜開宮門,他於是重新穿戴一番,換上朝服,坐在承恩殿中等著天亮出去。
馮宜心疼他的子,諫言:“殿下還是睡會兒吧,奴婢收到消息便已經派人去接應盧娘子,不會有事的。”
昨日將盧娘子安置在舊宅時,太子因怕出事,留了許多隨從奴仆給,即便執意雨夜前來長安,那些人也不會什麽罪。
說來盧娘子也是奇怪,做什麽非要下著大雨往長安趕,等明日天晴了不麽?
不過李建深素來對盧娘子寬宥,是以這些話他沒有說出來。
李建深沒有吭聲,影沒在微弱的燭裏,人猜不他在想什麽。
他一向寡言語,馮宜已經習慣,他看著李建深,忽然想起了麗正殿裏的青葙,不由握著雙手,麵憂心忡忡。
實在不是他有意打擾太子與太子妃的好事,接到下人來報,他也曾猶豫要不要等明日再上報給太子,可那不是旁人,而是從小與殿下玩在一的盧娘子,他不敢耽擱,這才大著膽子開口。
隻是兩三個時辰前,陛下才在眾人麵前暗示殿下要善待太子妃,殿下也答應了,可是腳還沒焐熱呢,轉他就從麗正殿裏出來了,這要旁人該怎麽說呢?
太子與陛下的關係本就有些微妙,要是此刻有小人進讒言……
馮宜越想越覺得不放心,躊躇許久,終於決定開口:
“殿下,太子妃那兒,您看是不是要安一番?”
李建深手拿一柄象牙扇,聞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雖什麽都沒說,馮宜卻分明從他臉上看見兩個字:
多事。
馮宜心驚跳,立即把閉上。
夏夜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個時辰,嘩啦啦的雨聲漸歇,馮宜提燈出去,眼見著麗正殿已然一片漆黑,不免歎了口氣。
太子妃市井裏長大的,倒難得沉得住氣。
隻盼往後能一直這般,別因為盧娘子與殿下鬧才好。
盧娘子與太子殿下那是自小的分,旁人自然比不得。當初因為陛下下旨將盧娘子嫁給崔六郎,促使盧、崔兩家聯姻一事,太子殿下與陛下鬧了一場,此後便更加沉默寡言。
崔家倒了之後,盧家自然也到猜忌,盧娘子自請出家,太子沒說什麽,一年之後便娶了太子妃。
底下人一直不懂,長安的名門貴數不勝數,做什麽要自降份娶這個一個小之?
今日見到太子妃的臉,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太子這是娶了個替回來。
造孽哦。
今日盧娘子好好的不待,非要到長安來,依太子殿下對的分,怕是會容許在長安待上好長一段時間,這樣一來,太子妃往後怕是更不得太子的眼。
不過這不是他們這些下頭人該關心的事兒,馮宜一甩拂塵,掃走廊前的蚊蟲後,開始倚在廊下睡覺,等他醒了,天將明,已然到了上朝的時辰。
馮宜正迷迷糊糊,門卻突然從裏頭打開,一隻黑靴踏出門檻,卻是李建深出來了,馮宜趕站起來,要送他去上朝。
也不知屋裏那頭鸚鵡怎麽那麽會挑時辰,又挑準時機撲騰著翅膀喊:
“阿葙!阿葙來啦!”
馮宜小心去瞧李建深的臉,果見他已經沉下臉來。
“殿下,奴婢小監——”
“把它送到麗正殿去。”李建深打斷他的話後,大步向外走去。
這鸚鵡可是太後送給太子殿下的寵,太子從及冠起就養著的,十分喜,如今就因為一直念叨太子妃的名字被太子厭煩了。
馮宜搖搖頭,連忙招來專門侍候鸚鵡的小監吩咐了此事,方才追上去。
李建深下了朝,出了太極宮後,便換馬乘行,一路來到崇業坊的一間宅門前勒住韁繩。
這是盧家在長安的一舊宅,此時僅有幾名護衛在此把守,他們見了李建深,畢恭畢敬地跪下請安。
李建深視線看向門外一頭長著紅鬃的黑馬,問:
“五公主也在裏頭?”
護衛稱是。
李建深下馬,將馬鞭扔給後的譚琦。
越過前院,進後宅,見廊下一婢子正在煎藥,他腳步停頓片刻,進了屋子。
正堂坐著一位穿藍金胡服,頭紮馬尾的,正在優哉遊哉地吃茶,瞧見他,開口便是一句:
“呦,大忙人來了。”
李建深不理會的怪氣,自顧自地往裏走,過了一道門,果然見盧聽雪正躺在床上,邊婢正在與扇扇子。
盧新雪似乎剛剛睡醒,聽見響,沙啞著嗓音問:
“……煙雨,什麽聲音?”
李建深在床邊矮凳上坐下,說:“是我。”
聽見這悉的聲音,盧聽雪上的疲憊仿佛盡掃,猛地張開雙眼瞧向他,然後慢慢紅了眼睛。
“殿下……”
李建深別哭,說:“下著雨還這樣跑來跑去,隻怕對子不好。”
盧聽雪輕咳兩聲,隻是搖頭。
“無礙,不過一點風寒而已,沒什麽大礙,隻是怕給殿下添麻煩。”
李建深靜默片刻,問:“怎麽突然要來長安,不喜歡?”
盧聽雪淒然一笑,點頭:“是個好地方,可它我想起崔家人,想起他們幹的那些事,一閉眼,就能看見那幾萬冤魂,總覺得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我上,得我不過氣來。”
之前的夫家崔氏一門在被抄家之前,便世代盤踞在。
空氣中蘊含著淡淡的抑,一陣沉默過後,李建深道:
“長安近日多雨,怕是要轉涼,你好好照顧自己。”
這便是同意待在長安的意思。
盧聽雪點點頭,扯起角,看著李建深聲道:“好。”
等到李建深走了,煙雨才扶著盧聽雪坐起來,“娘子,那藥還喝麽?”
盧聽雪蒼白的臉上出不正常的紅暈,淡淡開口:“生了病,自然要吃藥的。”
煙雨將藥碗端來給喂下,然後替用梅花簪子將頭發挽起,歎道:
“殿下果然沒有怪罪娘子,聽聞昨日陛下讓他歇在太子妃房裏,聽見您來了,殿下立即就撂下太子妃,出宮來瞧您。”
盧聽雪著自己裳上的梅花花紋,淡淡歎息:“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覺得愧疚,陛下與殿下的關係本來就不好,若是為了我”
垂下眼,搖頭:“可是煙雨,為了盧家,我沒有辦法。”
崔家滅了,盧家為姻親,往後的路怕是難走,隻能抱李建深這顆大樹,讓盧家不至於為下一個被清算的對象。
煙雨給順氣:“娘子別想這麽多,殿下對娘子是有意的,婢子聽聞太子妃就是因為生得像您才會被太子看中,雖說陛下不許殿下娶大家子,但瞧殿下對娘子的癡,您隻需放寬心即可。”
聽又提起青葙,盧聽雪眼中浮現出幾分同,忍不住歎息道:
“也是個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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