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祿一路跟在後麵,還當表爺是大驚小怪。

一隻貓在屋子裏能出什麽事

可墨荷園的院子門一打開，他站在表爺後往裏張了一眼，驚的都合不上。

屋子裏,用一片狼藉四個字來形容,半點都不為過。

秋海棠雲案上迎枕被抓了，一整套鬥團花小盞碎了一地。青玉紫竹燈、甜白釉裏幹枯的蓮花，幾枝上好的狼毫筆，統統砸在地上。

而罪魁禍首見門打開了,輕盈的跳到紅漆雕雲紋的長桌上,尾悠閑的甩了甩,當著兩人的麵將桌子上最後一隻完好的梅花盞一點一點推了下來。

‘咚——’又碎了。

趙祿瞧著眼睛疼,這貓是故意的吧，脾氣好大！

屋子裏能造的都給造完了。

趙祿抬起頭，往沈清雲那兒瞥了眼，也不知表爺生不生氣。

麵對這場麵，沈清雲倒是出奇的平靜。這段時日出去的次數太多了,千金前幾日就見有些不高興，鬧騰一次是早晚的事。

“過來。”單手敲了敲桌麵,於是，在趙祿眼皮子底下，千金大搖大擺的走了上前。

沈清雲擰著眉，可能是想說教訓的話,可看著貓又舍不得開口。最後彎下腰，將貓抱了起來。

趙祿一邊彎腰收拾屋子,一邊往窗欞那兒瞥了眼。隔著一道半舊的屏風，偶爾聽見裏麵傳來的說話聲。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茶盞花瓶碎了，瓷片會割傷爪子。”

沈清雲一邊說,一邊仔仔細細的翻看千金的爪子，四隻爪子都檢查了一遍，見沒有傷口這才放心。

表爺對這貓溫的很，闖了那麽大的禍也不見生氣。趙祿笑了笑，見那貓在表爺懷中，一臉乖樣，偶爾還喵幾聲當做回應。

跟聽懂了似的。

趙祿一邊搖頭，一邊清理著地毯上的瓷。眼睛往下看時，卻是倒吸一口涼氣。

八寶櫃下的角落裏，一抹水靈靈的綠。

趙祿撿起來一瞧，是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也不知在地上滾了多久，好好一顆珠子上磕的都是劃痕。

暴殄天！

他一臉心疼，拿著夜明珠的手都在微微發，罪魁禍首肯定是那隻貓！

他往表爺那兒看了眼。

這人一心一意都是世子爺，夜明珠又是世子爺給的第一件禮，心裏指不定多寶貝。

若要是知道夜明珠磕壞了，怕是要傷心死。趙祿想了想，沒出聲兒，悄悄兒把這磕壞了的夜明珠收回袖子裏。

晚上，薑玉堂才回府。

黑檀木的馬車停在了永昌侯的門口，那邊林靜婉就得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帶著丫鬟在門口等著了。

今日想了整整一日，越想渾越冷。

是堂堂林家小姐，借著表小姐的名號在這兒住了幾個月，盡心盡力的伺候薑老夫人，無非就是想嫁薑府。

滿心歡喜想嫁進來，卻從未想到薑玉堂是好男風的。

朝風開放，之前也聽說過有的男子喜歡男子，但當時隻覺得荒謬，從未細想。

可如今這事兒發生在自己邊……林靜婉捂著，隻覺得渾都不舒服。

這事要是真的，薑府也實在是過於欺負人了。

前方，趙祿拎著燈籠一邊帶著路，一邊道：“表爺午時醒的，沒用早膳……趕著回去見的貓。”

薑玉堂一玄長，修長的影融在黑夜之中，頗為拔。

清雋的眉眼之下，眼簾一片漆黑，回來後路上都板著個臉，也不知是聽了還是沒聽。

趙祿瞥了一眼，一直沉著臉的薑玉堂忽然道：“然後呢？”

原來都在聽著呢，趙祿趕收回眼神，繼續稟報：“表爺養的那貓脾氣大的很，將屋子都給抓了，世子爺您給的那夜明珠都磕壞了。”

他說著，將袖子裏的夜明珠拿了出來：“表爺還不知道，奴才怕傷心，沒跟說。”

夜下，那蛋大小的珠子泛著。

薑玉堂低頭瞥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神裏泛著冷：“扔了。”

這東西是宋行之送的，他居然給忘了。

宋府的基一直在南疆，而整個宋府隻有宋行之回了京都，他目的為何，不言而喻。

今日他出門，馬車後麵就有人跟著。

不用猜，肯定是宋行之的人。他的手不進永昌侯府，便使用歪門邪道。

“這……”趙祿捧著珠子一臉無措，剛要扔呢，前方，林靜婉卻是走了上前：“薑表哥。”

目落在趙祿手中看了一眼，又抬頭看向薑玉堂：“我在這兒等了好一會兒，能不能借一步說說話？”

兩人站在涼亭中，四周傳來一陣木芙蓉香。

薑玉堂看著麵前的人，林靜婉從走到他側開始就低著頭，一直沒說話。

“林姑娘。”

林靜婉一邊苦，他對自己沒什麽耐心，一邊抬頭看了他一眼。麵前這個男子，長相氣質都是人中龍，卻是從不多看一眼。

歎了口氣，決定死也要死個明白。

“靜婉想問世子一句話。”抬起頭，看向薑玉堂的眼睛：“還請世子如實回答。”

天接近黃昏，薑玉堂垂眸看著榕樹下的鳥雀，點了點頭。

“靜婉住進侯府也有幾個月，世子應當知曉靜婉目的。”到底是個子，這樣的話幾乎算是表白了，心裏想了無數遍，到底還是。

深吸一口氣，才道：“薑世子喜歡子，靜婉不被世子爺喜歡是靜婉不好，可若是世子爺喜歡的是男子，卻一直瞞著故意不告知。”

掐了掐手心，到底還是委屈的紅了眼睛：“薑府這樣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榕樹下的鳥雀飛走了，薑玉堂瞥過頭，瞧見燈火下一雙哭紅的眼。

他閉了閉眼，臉上的煩躁幾乎掩蓋不住。

白日裏被宋行之的人跟著，馬車甩了三條街才將人甩開。回了府裏，又有人哭哭啼啼的跟他告狀，說他喜歡男子。

這事要是傳出去，當真兒是要笑死人。比之前陳橫丟了命子，還要搞笑。

他抬起頭，無力的了眉心：“林姑娘為何這樣說。”

林靜婉一邊將今日看到的事說了出來，一邊道：“世子若是喜歡男子的話，靜婉便不再打擾了。”

薑玉堂對旁人素來沒耐心，麵對著姑娘哭紅的眼睛也半點都不心：“我喜歡是子，男子之事實屬林姑娘多想。”

林靜婉鬆了口氣。

好在做了兩手準備，按捺住，低頭從袖子裏拿出親手做的香囊出來，雙手捧著送到薑玉堂麵前：“靜婉親手做的，一片心意，算是給世子賠罪。還世子收下。”

薑玉堂垂著眼簾在那香囊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想的什麽，上卻是道：“我給不了林姑娘想要的，姑娘若是不想宮，還需另做打算。”

抬起頭，愣愣的看著薑玉堂，舉著香囊的手都在微微抖。

“怎麽了？”等薑玉堂走後，後站著的小丫鬟才走上前，急忙過去扶住：“姑娘，世子莫非真的……”

“不是……”搖搖頭，林靜婉掐住丫鬟的手，薑玉堂不屑騙。

隻是他剛說的，明晃晃的就是拒絕自己。

白著臉，神有些恍惚。抬頭往前方看了一眼，薑玉堂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月之中。

歎了口氣，林靜婉垂下眼簾，看著自己一針一線繡好的香囊，對方卻是看都沒看一眼：“也不知薑世子喜歡什麽樣的。”

這麽些年，也從未聽人說過他對哪家子過心。剛剛他對自己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不是沒看出來。

不知，若是上自己喜歡的，世子爺是個什麽反應。

“世子，怎麽了？”

趙祿拎著燈籠，瞧見世子爺麵上一陣漆黑。

薑玉堂停下腳步，指腹在太上了：“你兩今日從書房出來，被林靜婉撞見了。”

趙祿嚇了一跳，立馬跪下：“是奴才失誤，不夠謹慎。”

琉璃燈落在青石板上，四周的飛蟲立馬圍了上來。

“起來吧。”

薑玉堂冷著臉，瞧不出緒：“讓搬去明月樓，那地方人，沒人瞧的見。”趙祿連連點頭，卻見薑玉堂腳步又停了下來。

他腦子閃過林靜婉的話，一臉篤定說他喜歡男子。

額頭突突的跳，薑玉堂道：“讓繡娘按照的尺寸給做些裝。”又想起從未見穿過裝，連夢中也未曾見過。

便囑咐：“各式各樣的多做一些！”

趙祿趕忙點著頭，拎著燈盞跟了上去。

卻見世子爺這步子不是回聽雨軒的，而是去墨荷園的。

朱紅的雕花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床榻上，沈清雲睡得正沉。

背後一陣氣息擁來，睡夢之中生生被驚醒，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要出聲兒。

“是我。”薑玉堂一邊抱著的腰往下躺，一邊著眉心：“別，讓我躺會。”

悉的聲音照樣嚇得不輕，抱著被枕頭往裏麵，一陣無奈：“你怎麽來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薑玉堂如何沒聽見的歎氣聲。

剛閉上的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

他看著床榻上，沈清雲抱著枕頭離他離的遠遠兒的，白玉般的臉上滿是防備，那模樣跟躲瘟神似的。

“過來！”他嫌離的遠了，出手。

屋沒點燭火，隻有窗外的月亮。沈清雲抱著枕頭往他那兒看了一眼，卻是沒。

薑玉堂收回手，胳膊往裏麵一，逮小崽似的立馬就將人抓住了。

“躲什麽呢？”掐著的腰收，他手過去鬧：“昨日不還在我懷裏嗎？今日就離我離得一丈遠了？”

一張床才多大？沈清雲被他掐著腰，有苦說不出。

剛睡醒，眉眼籠著一層煩躁，與平日裏不同。隻可惜，薑玉堂將抱在懷中，沒瞧見。

他隻垂著眼，跟提早想好了似的：“一般子都會給喜的男子做香囊，你為何不做？”

沈清雲被他完全籠罩在懷裏，麻麻的都是他的氣息。卻垂著眼簾，一臉冷淡道：“我不會。”

“不會就學！”薑玉堂語氣放了些，低聲哄：“明日我個婆子來教你，你學會了再給我做。”

沈清雲不想學，看著麵前，眼裏一片空。

“我問你話呢，說話。”他生的高，力氣也大，兩隻手掐住的腰，沒忍住，嚨溢出一聲吃痛聲。

床榻下，不知何時被吵醒的千金跳了上來，它準確無誤的出爪子，在他臉上狠狠一撓。

屋子裏劈裏啪啦一道聲響，燭火點亮了。

沈清雲下了床榻拿了白玉燭臺上來，往床榻上照了一照。隻一眼，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薑玉堂坐在床沿邊，眉眼冷冷的垂著，聽見的聲響，掀開眼簾懶洋洋的瞥了一眼。

隻見那張麵若冠玉似的臉上，沉如水。而他耳後，頸脖三條痕鮮淋漓。

從下顎一直往下，足足有半手指長。

而始作俑者被他抱在懷中，掐住後頸脖，都不能。

沈清雲想上前，卻是又不敢。怕他傷害了貓，一臉的手足無措。千金氣的撓床榻，沈清雲看了心疼，又上前：“你……你先放了它。”

“嗬！”薑玉堂沉著臉，紋不。

他抬起頭，頸脖上的疤痕鮮淋漓：“沈清雲，你是不是瞎了，是它先的手。”

“是……是它。”千金撓著被褥開始不耐煩的了。

沈清雲的眼神都在它上，自然是沒看見薑玉堂麵上越來越冷的神。將手中的白玉燭臺放在手邊的桌麵上，蹲下小心翼翼的上前。

抓住薑玉堂的手，一點點掰開扣住貓頸脖的手指，一、兩、三。

千金從手裏救了出來，立馬像風一樣竄飛了。

沈清雲狠狠鬆了口氣，然而還未等鬆懈，一隻手便從床榻下了出來，一把掐住的下。

薑玉堂坐在床榻邊，垂眸看著絨毯上的人。

他頸脖上那道鮮淋漓的傷口還在，目一片冰涼。眸子撞沈清雲的眼簾中，咬著的嚨裏溢著森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