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肅穆寂靜，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見。

昏迷著的大臣後腦勺摔在地上，圍觀眾臣都替他痛，卻見他咂了咂，翻了個，呼嚕之聲頓起，在寂靜肅穆的大殿之中，顯得格外清閑愜意明顯，惹人生氣。眾臣一僵，慢慢偏頭向丞相大人去，見到他越來越鐵青黑暗的臉，都不心下打怵，替那躺在地上的大臣默哀。

謝臨緩緩走到那大臣麵前，慢慢地蹲下，抿得的，微微勾起，緩和了他的嚴肅和冷意，卻驀地使眾臣心下打了個突。隻見他從懷裏取出一塊錦帕來，包在右手上，然後緩緩出右手，將食指放在那大臣的鼻子下端，眾人本來認為，他似乎是在探那位大臣的呼吸，卻見他手指依然向前遞送，右手上的錦帕，正好落在那位大臣的鼻子上，整個鋪開。

謝臨猛地按住他的鼻子，了下去，錦帕又恰好蓋住那大臣的。

眾臣心道不好，開始，那位大臣方還在夢囈，卻不多時，已經開始呼吸重起來，但因為口鼻都被捂住，他本呼吸不到任何空氣，隻會逐漸窒息——直到死亡。

眾臣駭得呆住，當朝大殿上，這佞竟打算活活悶死一朝重臣？

就算那大臣態度不夠恭敬，行為輕慢，卻也算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罪不至死吧！

賴昌總算是見慣了大場麵，豁然回神，驚得快步走向謝臨邊，“謝大人，您快鬆手，這位大人快要被您悶死了！”

回應賴昌的，是謝臨的一聲冷笑，他環顧四周，輕蔑道：“連陛下都將政事給謝某，謝某怎地會不做點事，給陛下看看呢？”說著，他看了一眼於手掌之中氣越發重的大臣，輕聲道：“您說是不是呀，賴大人？”

聲音雖輕，語調卻淡到漠然，賴昌隻覺一寒意浸了全，後背登時了。

他看了看謝臨，和手中的大臣，急忙道：“大人，無論怎樣，這都是一條命，您可不能任意行事！”他看到仍然毫不容執意要弄死那位大臣的謝臨，不驚慌地向此武藝無疑最高的尉遲正求助，“尉遲大人，您——”

未等他說完，尉遲正也快步趨前，腰一彎，便要來拉謝臨，以他的武功，對付謝臨，那當是小菜一碟。將將到謝臨手臂的時候，卻聽謝臨斷喝一聲，“慢著！”聲音雖不大，尉遲正卻覺震耳聾，這一聲命令下，尉遲正的作便頓了一頓。

這一頓之間，謝臨又道：“不必勞煩，謝某自會放開他。”說著，他將手帕拿開，地上的大臣深深憋著的一口氣，終於通地爭先恐後地往他的嚨裏鑽，他這一岔氣，便立刻開始咳嗽起來，本來還昏昏的意識，也清醒了大半。

“大人，”謝臨冷笑著說，“命攸關之下，你這才醒了，當真可喜可賀啊。”

那大臣一聽此話，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滯滯地不能言，一張老臉登時憋得通紅。

眾臣這才恍然，敢這大臣剛才哭爹喊娘大蒼天，是在駁丞相的麵子打丞相的耳，被丟在地上丞相發怒的時候他卻滿口夢囈胡話，也是在駁丞相的麵子打丞相的耳。

沒想到卻被丞相看了出來，施以懲戒。

丞相也夠狠，這掐著呼吸，差點去了人家半條命。

他將曾捂住他口鼻的手帕丟到那大臣懷裏，嫌惡道：“這個手帕就送給你，當做你今日做錯事而被懲戒的紀念。”說著，又掏出一塊手帕，仔仔細細地了手，仿佛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一邊睨了一眼賴昌，沉聲道：“我朝中大臣都開始哭爹喊娘，大蒼天了。蒼天就在此，你我眼前，但天子卻不知去向。””

“賴大人，您也看到了，”他冷冷道，“我謝臨草菅人命，乃一朝佞，丞相肱骨之說，謝某慚愧至極。皇天後土，謝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他瞇起眼睛，眼眸顯得狹長而鋒利，“為使謝臨不致為千古罪人，賴大人，可否為了謝某，變通變通。”

眾臣皆未料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謝臨一向妄自尊大，目中無人，朝野上下雖然對他十分不滿，背後言道他未佞之臣，但畏懼他的權勢，從未在他麵前說過此話，倒不想，他倒還清楚的。

既然不想擔千古罪人之名，那也不必做那些令人憎恨之事。

文武百，心中憤憤，十分不滿。

一旁的尉遲正，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看到麵冷淡漠然的謝臨，本來還算晶亮的眼眸，忽然黯了下去。

賴昌也未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自諷當朝佞，目中無人的丞相大人這般諷刺自己，令太監總管忽然覺得無所適從。

他注視著謝臨的眼睛，忽然發覺，謝臨的眼睛，白晝分明，澄澈如水洗過的夜空。冷漠，堅定，驕傲。

著我大楚朝子民，骨子裏的氣。

這人明明是個佞之臣，怎會有這樣的眼？

賴昌有些發怔，想了許久，方才緩緩道：“好吧，小人說，大人且聽著。”

皇命雖然難違，然而這江山，亦是我大楚人的江山，為大楚子民，也當有所擔當，有所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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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宮，燭影搖紅。

“陛下，來，臣妾為您斟酒。”錦繡宮霜妃，長長的袖挽起，輕輕扯了扯襟，白皙的鎖骨約可見。

明重謀出手，手指劃過妝容麗的臉頰，直到霜妃尖俏的下顎，輕輕勾起，霜妃抬眼看，又含帶怯地低下頭去。魅無方，十足的味道，會令每一個到的男子著迷。

這才是麗的人，懂得趣味的人。明重謀笑了起來，輕輕搖頭，“妃，這不對。”

霜妃疑，不抬頭，但到明重謀的眼睛後，又低下頭去，輕飄飄地說：“怎麽不對？”

適當地問，顯示對自己說話的興趣，又不會太過放肆，明重謀的皇帝心理大大地被滿足。他勾起霜妃的下顎，讓抬頭，湊近自己，看著自己的眼睛，“作為丈夫，你還不懂得**麽？”

皇帝陛下的俊臉近在咫尺，霜妃不由臉頰緋紅，自己為自己斟酒，然後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指陛下的臉，一點一點湊近。

明重謀暗暗滿足。

這才是個知識趣的人，懂朕，知朕，不像……

想到此，思維忽然一頓，這一走神，就忘了他剛才要讓霜妃幹什麽，隻覺妝容姣好的子的臉忽然眼前逐漸放大，近得可以看到那妝容下的瑕疵，明重謀一皺眉，直接臉側過去，霜妃本來要吻他的，便落在他的臉頰上。

霜妃怔了怔。

明重謀也怔了怔，他這才想起來他剛才讓霜妃去幹什麽。

錦繡宮中忽然靜默了一會。

霜妃已姿態優雅地坐了回去，隻是看著他，依然麗無方的臉，清澈的眼眸，頓時潤了，明明沒表似的，卻像是要哭出來。

明重謀忽然有點愧疚，但見那雙被黑的輕妝勾勒出明顯廓的眼眸，眼尾被勾長，他突地想到一雙毫無妝容，卻和眼前上了妝之後的眼眸十分相似的一雙眼睛。

很清澈，卻很鋒利的一雙眼睛。

明重謀驀地打了一個寒噤，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執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到霜妃碗裏，“來，妃，吃菜。”

霜妃依然幽怨地看著他，“陛下，這是為您做的，臣妾不吃這個。”

“……”

明重謀聽了，默默地夾了一口同樣的菜，塞到自己裏，堵住自己的，慢慢咀嚼。

朕強製休假這三天，不是為了憋屈自己。

若是放假放得不高興，自己還放假幹嘛？還不如接著去批奏折呢！

明重謀又夾了一口菜，這回他直接夾在筷子上，送到霜妃邊，笑了笑，“妃，吃。”還是那道菜，妃，朕就不信你吃不下去。

霜妃看著那片綠油油的菜葉，在玉製的筷子上迎風搖擺著，白配綠，綠配白，十分好看。然後瞧了一眼明重謀，隻見他明明是笑著的，卻在燭火下，有一層將他影籠罩其間，笑意十分冷。

霜妃忽然想起，某一日聽說大楚朝三朝元老，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傳聞他格冷，城府極深，霜妃好奇，某日宮中酒會時看了過去，隻見那人明明聽說已然廿六歲，卻麵白無須，斯文雋秀，顯得十分年輕，偶爾淡淡一笑，似乎十分好說話的樣子，與傳聞中的格冷十分不合，不由十分不信。

卻在酒會之中，一位番邦屬臣使者，明明恭敬拜我朝陛下，卻言語夾槍帶，好不讓人惱火。眾臣皆十分惱怒，到到了侮辱，一個個義憤填膺，憤憤不平。就連自己，也聽不過去，十分想讓那使者閉。

席間，唯有丞相大人忽地笑了。猶如漫山遍野，千樹萬樹的梨花，盡皆此時盛開一般。俊秀的臉在笑，而眸中，卻全無笑意。

那一笑，霜妃時至今日，還記憶猶新。

一笑之後，丞相大人僅僅悠閑地口似得幾句話，一點髒字都沒有，也未見什麽火氣，說得不溫不火的。沒想到那使者一聽，當即臉大變，然後愧至極地模樣，最終落荒而逃。

此時的皇帝陛下這笑，就和當日丞相大人的笑，十足相像。

霜妃隻覺悚然之意，慢慢爬上背脊，隻得默默端起碗，要接過陛下夾過來的菜。

本以為陛下該鬆開筷子，筷子上的菜，飄飄然地落到碗裏。卻見陛下輕輕搖了搖頭，齒一笑，筷子依然夾著綠葉，“來，妃，張口，如此味的菜，哪能浪費，直接吃了罷。”

陛下渾的冷意更濃。霜妃默默心中淚流，隻得輕啟櫻，貝齒一張，就要咬上去。

明重謀定定地看著，滿眼興之，一直心說：咬，咬，給朕咬！朕的筷子，給你用，這是恩寵！齒相依，這寵幸！

這才是知識趣的人，懂朕的意思，順應朕的意思，絕對不會像那個人一樣……

眼看著霜妃就要咬到陛下的“筷”，明重謀又正想到此，猛聽門外一個太監嗓音的人高聲道：“陛下！陛下！”了兩句，還嫌不夠似的，還拍了拍門。

可惜門鎖著，他拍門也進不來。

明重謀被這聲音一嚇，筷子一鬆，綠葉直接掉到霜妃嚨裏，差點把霜妃嗆住。

顧不得一旁猛咳嗽的霜妃，明重謀高聲怒喝道：“不是說了，誰也不見，你這奴才，聽不懂話麽？”

“陛下，不是……”那人遭陛下盛怒，聲音抖了一抖，地堅持著，高聲地充滿驚恐似地說：“是……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帶著眾位大臣來了，氣勢洶洶地來了！”

明重謀這才聽清楚，這說話之人的聲音，是經常伺候在他邊的賴昌。而賴昌此刻，本應該在應付早朝大殿上的眾位大臣。

“丞相大人”帶著“眾位大臣”來了？來到錦繡宮了？

明重謀臉一變。

什麽？謝臨來找茬了？！

“擋住！”明重謀猛地站起來，同樣氣勢洶洶道，他一個箭步，走到門口，看到好好拴著的門閂，驀地鬆了口氣，然後趕著門，小聲吩咐道：“賴昌，給朕擋住了！朕信任你！”

“奴才……”賴昌了口氣，小聲從門那邊回應，“奴才擋著呢，可是……”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