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令儀出詫異無措的神，片刻又垂下眼瞼，聲道：“是了，你夫君曾經出朝堂，昨夜必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聽到“夫君”這個詞，明琬生出一陌生又奇妙的覺來。

想了想，委婉措辭道：“薑姐姐，我總覺得皇家人高深莫測，就像是天上的太一樣可不可即。人人都在仰他們，但誰也沒法擁有他們，靠得太近，反而會被灼傷。總之，薑姐姐要考慮清楚，隻要是你三思而行的決定，我都永遠支持。”

聞致說，李緒不是什麽好人。

明琬並不了解燕王，無法擅做斷定，但能在步履維艱的深宮鬥中生存下來的，必定也不會是什麽等閑之輩。而薑令儀生單純靦腆，這一輩子除了研究藥理便是鑽研醫書，若論權勢城府，本比不上那些皇子皇孫的一手指頭。

可昨夜燕王對待薑令儀可謂是百依百順，溫都快溢出眼底……明琬自己也不知該怎麽看待此人了。

薑令儀大概也察覺到了明琬的擔憂，抬首出一個溫婉的笑來，說：“我知道的，琬琬。”

岔開了話題，問道：“你和宣平侯世子呢？昨夜看到你一個人在路邊，可擔心死我了。”

明琬描圖的手一頓，小聲道：“他就是那樣，我沒事的。”

和親友聊得太久，忘了時辰，回到侯府時已是夜晚。

侯府庭院中點了不燈，明琬一進門，便見一行人簇擁著聞致坐在院中，以審問的架勢，等待歸來。

明琬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心虛問：“世子為何在這？”

聞致也不知等了多久，臉和夜一般黑沉，皺眉質問：“都什麽時辰了，因何晚歸？”

明琬張了張，下意識要解釋，聞致卻是打斷道：“算了，不重要。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丟的那個？”

說著，他朝攤開一手，出了掌心攥的一隻鬆綠袋子。

是明琬昨夜被的錢袋，上頭栩栩如生的並蓮，是阿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明琬眼睛一亮，接過錢袋不住，又將它按在心口，滿是失而複得的欣喜道：“是我的錢袋！為何會在世子手中？”

聞致並未回答，隻揚起下頜，聲道：“你隨我過來。”話音未落，也不等明琬的反應，自顧自推椅朝後院走去。

後院裏綁了個鼻青臉腫的男人，有些眼，待下人提著燈籠照近些，明琬才恍然想起這大概是昨晚了錢袋的那人。

看著聞致，不知他意何為。

夜中，聞致的眼中掠著跳躍的，眸森幽漂亮，以高高在上的態度詢問：“人在這，如何能讓你解氣？譬如，先斷他幾手指。”

“……”明琬心湧，半晌沒回過神來。

這算是在示好嗎？

椅上的他如此冷傲固執，寧可拐彎抹角做這些事，也不願開口說一句話……明琬想，他大概永遠都不會說“抱歉”兩字。

但，已經夠了。

第24章生辰

聞致說要先折斷那兒的幾手指，使其不能再做狗之事，小花等侍衛表示讚同。

唯一持反對意見的是丁管事。老人家一副嚇壞的樣子，直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掰折手指到底太殘忍了些，大過年的，千萬別嚇著夫人。”

明琬剛生出‘丁叔果然是府中最良善之人’的想法，就聽見這位‘良善之人’微笑著補充：“還是將他用麻布袋一捆，墜兩塊石頭，悄悄扔河裏去吧。”

“……”

丁叔你？？？

懲罰人並非是明琬的強項，能想到的最合適的解氣方法，也不過是小揍那兒一頓，再扭去報。但聞致顯然對明琬“稚”的想法十分不滿，眉間凝著一層鬱，道：“你昨晚那麽生氣，就這樣輕飄飄放過他？”

明琬很想告訴他，昨晚生氣的主要緣由並不在這個小上。但聞致大概是不會理解的，又何必自討沒趣？

已經沒法像當初嫁過來時那樣冷靜從容，沒法忽視聞致一次次忽冷忽熱的壞脾氣。覺得自己變脆弱了，卻不知這變化從何而來。

“算啦。”握著失而複得的錢袋，莞爾一笑。

大概是這個笑安了聞致，他明顯怔了怔，才很不願地讓小花給那不住求饒的小兒“一些教訓”，再丟出府去。

連著數日的平靜，上元節前夜下了大雪，襯得簷下的紅燈籠越發豔。

上元節是聞致十九歲的生辰。

他不喜歡熱鬧的生辰宴，除了晌午見了聞太後派來賀壽的宦，姑且走了個過場，其餘遞拜帖的一律不見，就連給下人的賞錢也是丁管事在辦。

屋線冷清，他提筆潤墨，一頁又一頁地謄寫誄文，哀祭因他而死的雙親故友。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線暖自門中了進來，落在他鋪滿墨跡的書案上。

聞致懸腕一頓，看到明琬半張臉在門外，小聲請求：“我能進來一下麽？”

發頂落著的，折出暖。短暫的失神過後，聞致恢複了冷的臉，淡漠道：“進。”

這幾日都很看見的蹤影，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他惹生氣了。

明琬打開門，推著一輛全新的椅進了門。

椅是竹子藤編而的，看上去頗為輕巧，推行的時候很靜謐，不像木椅會發出骨碌聒噪的聲響。

明琬在他邊站定，細白的手搭在椅背上，約可見些許傷痕。落落大方，著聞致幽深的眼眸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也不知該送你什麽好，隻是往常見你推行的木椅頗為笨重費力，便自作主張畫了圖紙，請人重新打造了這個輕巧的……”

見聞致不語，“唔”了聲，又道：“當然，我更希你能站起來，用自己的雙行走。”

輕快溫和的嗓音就像是屋外的，執拗地從隙中探，照亮布滿塵埃的角落，藤蔓瘋長，生發芽。

原來這十來天不見蹤跡，就是在忙這個？

聞致眸中掠過波紋，掩飾般垂眼蓋住眸中的愫，波瀾不驚道：“你傻麽？這種事給下人便可，何須自己親自辦？”

“下人們太謹慎，到時候請示來請示去，更耽誤工夫……還有這個！”明琬又不知從哪裏出來一個古樸的扁長盒子，打開輕輕擱在聞致手邊，和宣紙上紋路致的白玉鎮紙形鮮明的對照。

是支木簪，簪微帶弧度，拋打磨得很是平，上麵纏繞的紋路簡單質樸，看得出是新手所為。

“椅子是請了工匠幫忙，但這個簪子是我親手做的。你之前那不是壞了麽？我用小葉紫檀為原料重新做了，雖然不是羊脂玉，但耐用很多。”

見聞致的視線掃過指腹的傷痕，不著痕跡地蜷起手指，換了個姿勢將手藏在袖中，說：“嗯……就這些了，祝你生辰快樂！”

聞致結了，半晌“嗯”了聲，姑且當做回應。

他的反應太過平淡，是不喜歡麽？

明琬方才還雀躍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遲疑道：“那，我走了。”

“嗯。”聞致專注於筆下的文章，沒有抬頭。

明琬低著頭飛快出了門，越走越快，最後一路小跑回廂房，將自己扔在了的榻上，長長籲出一口氣。

他不喜歡呢！有些挫敗地想，希明天不會在廢紙簍中發現他嫌惡丟棄的木簪才好。

算了，既然送出手就是一份心意，喜不喜歡都隨他去罷。反正，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翻了個著帳頂，抱著小花枕頭寬自己。

並不知道，書房中的聞致幾乎立刻擱了筆，慣有的高傲冷漠分崩離析。-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清冷的線中，他修長的手指如白玉雕，緩緩碾過木簪凸起的弧度，又沿著桌沿下移，落在紋理細結實的藤編椅扶手上，眼睫微微，從未有過的寧靜溫和。

晚膳時，聞致姍姍來遲。

他換了新椅，頭上簪著一支不起眼的木簪，腰間掛著一隻小巧的平安符，就這樣披著一溫暖的橙緩緩而來。

見到他這妝扮，明琬下意識起。

無數次，下定決心要灑度日，不會因聞致的態度而傷或是容，但幻想的銅牆鐵壁，總是這般輕而易舉被擊潰。

“哎呀，世子這支新發簪倒是別致呢！”早已看穿一切的丁管事捧場道。

不知有意無意，明琬總覺得聞致在打量自己，然後氣定神閑地給出評論：“尚可。”

覺得自己或許該說些什麽，然而還未開口，便又聽見聞致淡然道：“今天上元節，有燈會。”

“啊，是。”明琬總算接上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每年上元都有花燈的。”

小花用筷子了一串元宵，糖葫蘆似的舉在手中玩，充當聞致的轉舌：“世子的意思是，想邀請嫂子今晚一起出門看花燈。”

“嗯？”明琬有些不敢相信，目在聞致完的側上久久停留，試圖窺探出些許端倪。

他果然垂下眼睫，專注於舀碗中的那顆元宵，不知為何半天都沒舀起，於是皺起了眉，要生氣的樣子。

明琬知道他或許害了。

他一害，就會出兇神惡煞的樣子，或者索避開視線一走了之。

明琬其實是想拒絕的。據僅有的幾次經驗而言，和聞致出門多半遇不到什麽好事……

然而話到了邊，卻變一句：“好。”漸漸的，變得沒法拒絕聞致了。

聞致的眉頭果然舒展開來，一鼓作氣舀起元宵送中。不到一盞茶的時辰，他便匆匆擱了勺子，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對明琬道：“走。”

半個時辰後，西市街十裏花燈若海。

見明琬在一盞八角琉璃燈前多駐足了片刻，聞致微微側首問：“喜歡這個？”

明琬點點頭，手去琉璃燈下垂下的字條，苦惱道：“我在想謎底是什麽。”

攤主大概也是個讀書人，鼻頭凍得通紅，負手笑著說：“這字謎頗難，若客人能解出來，是可免費贈予的。”

聞致抬眼看了眼字條，隻見謎麵是“祝福”，打一字。他屈起一肘，指節撐著太，淡然道：“紙筆來。”

不假思索，他在紙上寫下一個遒勁的“詰”字。

“言”與“吉”，可不就是“祝福”麽！

“中了！恭喜公子與夫人！”攤主素來以文會友，毫不猶豫摘下琉璃燈遞給了明琬。

“你太厲害了，聞致！”明琬提著燈不釋手，心中生出一莫名的驕傲，隻覺今夜的聞致像是會發似的亮眼，“怎麽猜出來的？”

聞致鼻梁高，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好的緣故，一向下的薄也帶了些許溫暖的弧度，輕飄飄道：“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