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回來的時候,沈瓷已經把那點單薄的行李收拾妥當了,瞧見竹青進了屋,隨口問道:“剛才怎麽了？突然不見你人了。”

竹青的手指在背後絞著,心裏到底還是有點發虛,吞吞吐吐道:“這地方偏,我……我剛才一不留神沒跟上,便迷路了。”

這理由實在拙劣,沈瓷上下掃了竹青一眼,卻沒再追問,點點頭,完全相信的樣子:“沒事就好,早些休息。”

“是。”竹青退了下去,口還在打鼓,覺得沈瓷分明看出了不對勁,卻隻字不語,滲人的。竹青仔細回憶了一番,似乎自變故發生後,沈瓷從來都沒有什麽激烈的緒,這令到奇怪,失去唯一的至親,難道不應該痛哭流涕、鬼哭狼嚎甚至悲傷絕嗎？怎麽能夠這樣安靜？

竹青想到這裏,不打了個寒,這姑娘,該不會是沒有良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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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朱見濂今夜不怎麽睡得著,他閉上眼,腦海中便不自覺地閃回著幾個畫麵。父王正捧著薄胎瓷細細觀察,突然眼側有一道銀閃過,再然後,一柄鋒利的刀便已經深深刺沈工匠的口。

到底還是年輕,未曾親曆過這樣的事。他作為沈工匠死去的一導火索,心底總有一莫名的愧。

口悶得發慌,朱見濂索不睡了。穿起,拒絕所有隨侍,獨自到院子外散步。

月是清明的,將他一道孤影拉得老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竟走到了沈瓷所住的偏僻小院。淮王同管家吩咐的住時,他就在旁邊,無意間聽了,竟也在潛意識裏記住了。

沈瓷的院落很小,隻寥寥住了和竹青兩個人,很輕易便進。朱見濂看見沈瓷房裏還亮著燈,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來幹嘛的。道歉？懺悔？關照？無論做何,都顯得太過突兀。更甚者……或許,就不記得自己是誰。

想到這裏,朱見濂更加意興闌珊。這場的記憶有他的一份,卻無可訴、無從抒發。他搖了搖頭,正準備悄然離去,卻聽到屋嘩嘩翻紙頁的聲音。

朱見濂頓住腳,過窗戶上鏤刻的雕花朝裏看,沈瓷背對著他,小心翼翼地拿著幾張陶瓷樣式的設計圖,看了又看,了又。他看不見的臉,卻可以聽見那抑的嗚咽,以及因為拚命克製而不停的肩膀。

抑著,抑著,最終還是沒能掩藏住。整個子蜷著,輕輕地了一聲“爹——”,哭聲猛地便開了閘,再也收不住。

朱見濂背過,慢慢閉上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傻,才會想著到這個地方來尋求安。他以為,同說一聲抱歉,助食無憂,自己便能從此高枕無憂、事不關己了。可是到現在,他想的是,如果他當初不胡吹那幾句牛皮,如果他不曾為了再胡謅一把跑去家瓷窯,這個姑娘,如今是不是依然笑著的？

“吱呀——”一聲,側邊的一扇門推開。

朱見濂來不及躲,隻得轉過頭去回應。

不出所料,是他從前的丫鬟竹青。聽見沈瓷的哭聲,提著一盞油燈出來,卻意外看見朱見濂站在這兒,差點嚇得慌了神。

“小——”

三個字還沒出口,朱見濂便用手勢示意安靜。他上前兩步,踱到邊,低了聲音道:“今日所見,權當做沒有發生。我來過之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竹青忙不迭地點頭,不敢有毫反駁。低垂著頭,不知道小王爺何時離開了院落,隻聽著沈瓷悲痛絕的哭聲,心也隨之一一。

竹青沒有再去打擾,熄滅掉油燈,默默回了屋。突然間明白,原來,緘默並非不曾傷心,隻是因為,抑太深,執念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