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衛朝夕慪氣了一夜,終於擺掉父親衛宗明的桎梏,悄悄從家裏溜出來。昨日父親強收回瓷窯,心裏始終覺得對沈瓷有愧,著急同解釋。哪知道,還沒走到瓷窯呢,便聽得路人議論紛紛,說的正是的好姐妹沈瓷。

“沈家姑娘福星高照,今日淮王回潘王府,說是要帶一起走呢。”

“對對,聽說淮王已經答應,讓同淮王的嫡子一同學畫,還要為在王府建一座瓷窯。”

“唉,雖然失了父親,可從今往後,便如同淮王府的千金了。”

衛朝夕愣了愣,頭腦頓時一陣麻。怎麽才隔了一夜景,這些人說的話,自己就完全聽不懂了呢？心裏發慌,加快了腳步,連走帶跑地朝瓷窯奔去,卻在半路上,被幾個護衛攔住了。

“靠邊站靠邊站,王爺的車輦到了。”

道路止穿行,衛朝夕被推到一邊,隻得眼地等著。車輦陸續經過,風起,時不時窗口的簾幕,車之人亦若若現。

衛朝夕上說不相信沈家的變故,眼睛卻是盯著沒有放鬆。一個個窗口從眼前經過,瞧見的隻不過是影影綽綽,本看不清人影。眼見著車隊就要收尾,衛朝夕簡直慌了神,推開前麵堵路的人,再顧不得禮數尊卑,卯足了勁大喊一聲:

“沈瓷！”

*****

沈瓷坐在淮王府的馬車裏時,心裏還是恍惚的。

昨日如同大夢一場,種種畫麵再次浮現。

滿地破碎的瓷片,強收回的瓷窯,錯赴黃泉的父親。

而的手中,隻有唯一一件完好無損的薄胎瓷,如同生命最後一縷單薄的希,支撐著,做出了如今的選擇。

沈瓷清楚地記得,昨日,當向淮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後,對方便陷了沉默。

予一製瓷的地方,對淮王而言,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可提到學畫的名師,他的眉頭卻漸漸蹙。

名師,需要多出名？但凡有點名氣的,大概都不願單獨教導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小姑娘。若是送去書院,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一介流,又實在有駁倫常。

沈瓷明白淮王心中所想,屏著息等他的回答,神經繃之時,卻突然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破空而出。

“父王,無需為難。”小王爺朱見濂站了出來,向淮王拱了拱手,開口道:“府中有孫瑒先生教導孩兒學畫,沈姑娘如今孤一人,何不讓與我們一道回府,既免去了另尋名師的煩惱,也省得將來流落不定。”

淮王點點頭,亦覺得這是一條上佳之策。遂點點頭,俯下來,輕問道:“沈姑娘,你可願離開景德鎮,隨我回到王府？”

覺察到沈瓷的不安,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放心,你父親救了我一命,你去王府,便是當小姐養著。至於練習製陶的地方,我在王府為你建一座小瓷窯便是。”

沈瓷抬眸,隻覺得呼吸都快泄出來,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十幾年的生活,一夕之間天翻地覆。可這是自己的選擇,無論前程是何,都隻能深吸一口氣,沉沉地、緩慢地,點下了頭。

便是這微不足道的點頭,決定了此後將要經曆的人生。

滾滾的車轆傾軋著人的思緒,如今,沈瓷已經坐在了淮王府的馬車裏,車還有一個丫鬟,做竹青,比沈瓷還大兩三歲,是淮王撥來照顧的。

沈瓷尚在回憶裏,突然聽得馬車外有人的名字,還以為是錯覺。微微挪了挪,卻聽丫鬟竹青道:“姑娘,外麵有人你的名,不需回應嗎？”

沈瓷一個機靈,再細聽,果然是衛朝夕悉的嗓音,一聲一聲,有些張皇失措。

立刻掀開車窗,看見護衛正試圖捂住衛朝夕的,條件反地了出來:“朝夕！\"

護衛是認識沈瓷的,亦知曉昨日之事,瞧見們認識,便也沒再阻攔。衛朝夕看見沈瓷真的坐在馬車裏,心下激,立馬便躥了過來,隔著一道車窗,小跑跟著,終於說出憋了一整夜的解釋。

“阿瓷,我爹昨日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攔著他,可是他不聽。你,你別怪我啊……”

沈瓷趴在窗簷上,探出去小半個子,使勁點頭道:“我知道的,朝夕,我知道,我不怪你。”

衛朝夕一邊跑一邊氣:“我爹把你趕出去,你會恨我不？”

沈瓷驟然覺得鼻間一酸:“當然不會,朝夕,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衛朝夕笑起來,想要手去握住沈瓷的手,腳步卻有些跟不上了,語氣不控製地抖起來:“阿瓷,阿瓷你當真要去潘了？還……還會回來麽？”

沈瓷一愣,不僵直了。

“還回來的話,別忘了找我。潘離景德鎮也不遠,有困難就說,我不怕麻煩。”衛朝夕說著,卻自顧自地笑了,那笑容有些苦,連帶著聲音也低了下去:“我就怕你再也不回來,連麻煩都不給我找。”

沈瓷的心髒悶得發疼,握拳頭,抵住口狠狠的摁,試圖抑製心洶湧泛出的酸楚,緩緩開了口。

“朝夕,我會回來的,我保證。”的語氣無比鄭重,許下了承諾:“待我學歸來,我一定還在景德鎮,替我爹完他畢生心願。”

衛朝夕鬆了一口氣,臉上笑著笑著,卻有淚水湧了出來。力不支,腳步再也跟不上,終於停了下來,著馬車離去後的滾滾煙塵,喃喃自語:“好,好,阿瓷,那就等你回來。”

茫茫前程,未來幾許。沈瓷記憶中那段不諳世事的純真歲月,都隨著轆轆車轍碾碎在了前往潘的路途上。然而,卻已有一個最深的承諾植在心底,刮骨療毒都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