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兒靠岸之後，下來一名盛裝子。周珠翠環繞，姿容豔麗，正是先前從綺虹堂出來的若柳，隻是此時兩位同伴不知去了哪裏，隻剩一人行匆匆。相思之前看到的時候，便想打聽姐姐近況，如今正巧重遇，連忙轉過遊廊從斜後方追上，喚道：“若柳姑娘，好久不見了。”

若柳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懶懶道：“是你啊，怎麽也來備選？”

“隻是來湊數而已。”相思頓了頓，微笑問道，“我姐姐馥君前些時候剛回輕煙樓，這幾我有事沒去看，不知可好了嗎？”

若柳卻不回答，反而挑起黛眉：“馥君可不會與我們這樣的俗人結，我又怎麽會知道到底什麽形？”

相思怔了怔：“若柳姑娘笑了，姐姐平日裏言語不多，因此很多人以為清高孤傲，其實並不是那樣。還在我麵前稱讚過你舞姿靈呢！”

“那可不敢當，自從來了輕煙樓之後，李媽媽真是將捧在手心當夜明珠，哪裏還顧得上我們這些舊麵孔？”若柳冷冷罷，轉便往白石臺旁的路行去。看的樣子，應該是嫉恨馥君搶占了的風頭，相思心裏雖不爽快，可也不想與之再產生口角，著的背影消失在花林深，便往挽春塢行去。

心裏其實並不想被選中宮，在淡樓是不自由，可要是一旦進了皇宮演練，恐怕更是拘束枯燥，萬一太後不喜歡演奏的曲子，在場的樂樂師們還都得罰，何必去冒那個風險？這樣想著，腳步便漸漸放慢，就在轉過彎即將回到遊廊時，卻在路邊發現了有東西爍爍發亮，撿起一看，原來是一支如意丹攢金釵。

釵頭丹穿雲飛越，口中銜著一枚碩大瑩澈的碧綠貓眼石，之便知價值連城。

這釵子，似曾相識……

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方才若柳的發髻上就有同樣的金釵，這種釵子理應雙對，想來是行經此時，其中的一支落在地，卻不曾發覺。

相思有些遲疑，依照的子，看到若柳剛才那態度，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將金釵送還，至多放回原罷了。可轉念又想到了姐姐，家中遭難時，姐姐已經十四歲，與自己相比，更加守禮自持。也正因如此，在其他舞眼中，馥君此人清高寡言，雖在教坊卻還端著千金份，時常人非議。而現在若柳已經對馥君不滿，如果任由其發展，隻怕姐姐更會到排。

因此考慮了一下，還是握著金釵，往花林方向追去。

*

花林幽靜，別無其他遊人，相思沿著徑追了沒多遠，便見前方石山聳立，其上藤蘿纏生，還建有飛角涼亭。正在尋找之時，忽聽到若柳慍怒的聲音：“今你邀我到這裏，就隻是為了問這些？”

相思循音四，才發現若柳正沿著石階往山上行去，在其後還有一名年輕人跟隨。

“是因為你一直不肯講真話，我才連番追問。若柳，去年今日，你我在此相遇……這一年來，我對你怎樣，你應該清楚，我雖然比不上那些員富商有錢有勢，但對你真是將心肝都挖了出來，就連自己的份都不加瞞，可你……”

“我怎麽了？這半年來我都沒陪過幾個客人，李媽媽氣得捧了新人，這還不夠？”

“你明知我不是這事！你答應過我，有機會就與我一同遠走高飛，更不再伺候那個姓裴的太監，可是你……一直還在和他來往，以為我真的不知道？”

“你！竟敢監視我？！你以為要擺他，是件很容易的事嗎？！”

“我也知道，可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那姓裴的心狹隘，要是知曉你對他生了異心，豈會輕饒？”

“你既然明白，就別老是我。誰會願意跟那個太監在一起，還不是為了保命？”

“若柳！我每次想到你被他霸占著，心裏就恨得冒火。你聽我，我已經安排好一切，隻要喝下這藥，你就會假死，到時候我設法將你送出城，我們自然能夠擺追蹤……”

“不要異想開了！離開京城，我們去哪裏生活？！萬一被裴炎察覺，隻會死無全！”

若柳氣憤難當，男子卻再三去拉拽，用力甩開了男子的牽扯，顧自朝著涼亭而去。

“別再纏著我，你就不怕被別人看到嗎？！”

“看到又怎樣？你怕了不？”

兩人拉扯著遠離了相思的視線範圍，在山下站了片刻，起先還能聽到激烈的爭吵，過了一會兒漸漸安靜，自再留下也不合時宜。誰料轉沒走兩步，隻聽得上空風聲頓起，夾雜著哢哢作響之聲，在驚詫之餘抬頭，忽覺黑影就在麵前直墜而下，“嘭”的一聲，重重砸落在地。

相思的頭腦一片空白，有那麽一瞬間仿佛靈魂出竅。當強行鎮定心神，往地上看去時，已見汙橫流，一男一疊著摔死在前。

那個男子直至死亡，雙臂都圈住了子，而子雙眼圓睜，口鼻流，正是先前和過話的若柳。

相思尖起來，寒涼之氣從心底湧向全，想逃，可是手腳都不聽使喚。本來這幾就已經過度勞累，撐著往前挪了一步，卻覺渾發虛，眼前發黑，一下子癱倒在地。

神誌不清時，耳旁嗡嗡作響，整個人仿佛飄浮在半空中，時不時往下墜，卻抓不住任何依靠。

隆隆的，尖利的，各種各樣的聲響如厚雲般將折磨，想要掙錮，可連呼吸都艱難。

就在這樣的混意識中，有人著話。

“怎麽又是你？”

聲音清寒，似乎含著不耐。

想睜開眼，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覺有人握住的手，很用力的，隨後從手中取走了某。“楊明順，把帶走，東廠的人就要到了。”

“……是。”又有人費勁地托起的腰，然後，的意識就此消失，徹底昏迷了過去。

楊明順表痛苦，哎哎了起來：“哎呀督公好像真的昏過去了，啊人疼得不了了！這腰看來真是扭壞了……”

“蠢貨！誰你一大早爬上宮牆給人撿風箏的？！”

他沒好氣地斥責著，俯要去抱起相思，手指才一及的腰肢，卻又停頓下來。袍袖一卷掩住手，才將相思橫抱起來，快步離去。

*

從石山方向返回挽春塢隻有一條路，江懷越抱著相思，腳步依舊颯遝利落。楊明順捂著腰跟其後，進了挽春塢正廳後，隨即關上了大門。

江懷越轉正廳一側的憩室，將相思放在了竹榻上，轉叮囑楊明順：“在這看著，別讓出聲。”

“是。”楊明順皺眉道，“瞿信這傻子，居然和那個輕煙樓的死在了一起，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他去接近若柳……”

“這主意不是你出的？”江懷越瞥他一眼，此時外麵忽然腳步雜，繼而響起了急促的拍門聲。

楊明順一愣，旋即道：“來了！的這就去招呼姚千戶他們過來！”

“等會兒，現在出去不是被他們正發現？”他做了個手勢，讓楊明順留在此，隨後整了整衫，顧自轉出去，打開了大門。

門前已站滿了尖帽褐的東廠番子，有一人慢悠悠走上前來：“嗬，我是誰大白的把挽春塢大門閉，還以為有不知的男在裏麵私會，原來是你呀！”

此人麵白無須，雙目狹長，穿著嶄新的鬆鶴領大襟袍，一邊怪氣著，一邊背著手踏進門檻，有意無意地朝四下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