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
魏妃毒案,一網將東宮屬臣中的年輕子弟網個干凈,這些人無一不是勛貴中的得意子弟和民間有才之士,案發后舉朝震驚。
姬景元痛惜震怒之下,又疑魏妃是不是出有異,里面是不是另有玄機,比如前朝余孽,不知怎得混進宮幃為禍之類。誰知,查來查去,掘地三尺也沒查出所以然來。
魏妃純粹就是發瘋。
魏妃憑一己之力將深得圣心的太子送到了黃泉路口,連帶藥死了衛簡,又累及侯府世子季蔚明,順道又坑害了自己的兒子皇四子。姬景元查不出別的,就認定魏妃為子奪位,嫉惡太子,這才做下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倒霉蛋皇四子連喊冤之心都生不起來,連他自己都不信,何況他人。
誰信?無人。
最苦悶的是:魏妃是真的有病,發病時六親不認,人卻不傻,反比平素時更好使。
姬景元背后爬了一層一層的白汗,他后宮竟藏了這麼一個瘋子,平素溫溫婉婉、細聲細氣、眉目含的,莫明就發起瘋病,一瘋起來以鬼神莫測之手段遇鬼殺鬼,遇神殺神……就算他是真龍天子也沒金剛不壞之。
姬景元心有余悸之下,怵了后宮一干嬪妃,要是不幸再出一個魏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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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更是摧心摘肝,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衛簡的妻子謝氏與衛簡鳒鰈深,悲痛之下跟著殉亡,撇下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兒衛絮獨在人世間。
姬景元對衛家十分過意不去,衛家幾代才出了這麼一好筍,結果讓自己的小老婆給藥死了,疚之下,追封衛簡為侯,謝氏為鄉君。
衛家仍是一片愁云慘霧,衛詢與老妻何氏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添凄涼。
衛詢時專干毀僧謗道之事,臨老長子長媳早逝,他倒信起命來,命里無時終須無啊。
這月不長圓,花不長開,家不長在,國不……嗯咳,打住打住,不可細思不可細思。
衛詢長嘆涕泣,人生苦短,譬如朝,他竟虛耗與禿驢、牛鼻子歪纏,白白誤了大好年華。衛詢悟后遞了折子告老歸家,爵位也讓度給了二子衛箏,次減一等,為江平侯。
衛箏……
衛箏很苦悶,他無大志,一心想混吃等死,今日東街頭,明日西街尾,再找三五個知己,斗斗,吃吃酒,吹吹牛,醉后倒臥,醒時歌舞,日子過得不要太有滋有味,神仙不換。
結果,他兄長故,重如千金的爵位哐當砸到衛箏頭上,砸得他矮了大半截。他爹還自苦了大半輩子,撂挑子不干了,一府外諸事,全扔給了他。
衛箏的妻子許氏也是份外惶恐,爹不過京兆府的戶曹參軍,從小不曾見過什麼大場面。嫁衛家后,上有婆婆掌家,下有長嫂協手,萬事不沾,只管領著月銀管好二房一畝三分地就好。
夫妻二人月下攜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籌莫展,這可如何是好?他們夫妻干不來啊。
焦頭爛額幾天,衛箏就想開了,管甚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該吃吃該睡睡,該斗時斗,該納妾時納妾……天塌下來,他老子還活著呢,塌不到他頭上。
許氏也想開了,公公不管事,婆婆卻從來不曾撒開手,家中大事照舊是婆婆做主,家中就三房,大房只留下侄一人,能有多事?三房算是過繼的,等閑也不歸自家管,這般一盤算,自家的一畝三分還是占著大頭,與以往也差不著多。
他們夫妻輾轉反側幾天,又開始泰然高臥,衛箏一得閑,照舊和以往一般,揣點銀錢在上,晃到街集上買些心之,滿足雅好;許氏照舊管著一雙小兒,招來妾室甄氏做做針線,飲飲香茶,看看相撲,嘮嘮家常……不不,不急不緩,日升到日西,那是慢慢吞吞,悠悠長長。
衛笠,那更是正事閑事通通不管。他過繼給了衛許,時不懂事,覺得有兩個爹真是威風無比,人人都只有一個,他有倆,雖然其中一個爹不過是個木牌牌,大后才知自己在族譜中,是衛許之后,與他親爹隔一房。
不過,衛笠心大,渾不在意。他叔父雖然為了生子,塞了滿院的妾室通房,家底幾耗個;他叔母林氏嫁時,十里紅妝,更是挖空了自己的箱底。好在林氏還要些臉面,留了一份家產給繼子,免得繼子嫌自己小氣,等自己死后,祭奉不上心。
衛笠聽多了衛許的功偉績,暗暗撇,他叔父,不,他爹真是本末倒至,怎能為生子而納妾。燕好乃歡愉賞心之事,子更是得天地間的靈秀,應當珍之之,廣而納之。
總之,他若娶妻納妾,通通都是他的掌中寶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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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十數載,衛簡帶來的榮如剎那煙火,乍放之后,只留滿地憾可惜。
枝生新芽,葉長花繁,秋來結得累累碩果。衛箏與許氏育下的一雙兒衛放衛繁承歡膝前,兄妹倆一個都沒偏歪,不負衛姓,衛放玩不讀文章,衛繁好吃不工針指。
倒是妾室甄氏出的一雙兒,衛素還算有幾分貞靜,衛攸小小年紀貪玩好,又是個紈绔胚子,一看就是衛家的種。?
衛笠娶妻于氏,又納一干小妾通房,大概衛許這一房風水不佳,衛笠小老婆雖多,子嗣不大容樂觀,也不過一一子,還都是正室出的。長衛紫,子衛斂,不管是左看右看,也不是像有大出息的模樣。
如衛簡這般的,可遇不可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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