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其實並不是很老，四十出頭，雖然材走形發福得宛如財神，但相比陳一綹而言，他至還擁有熱帶雨林一般茂的頭發，這足以令教研室其他中年男教師欣羨不已。

老邱很單獨找學生談話，這樣私底下住時遙隻有過一次，是問的家庭況。不知這次是為了什麽。這令時遙有些張。

老邱晃了晃自己的玻璃大茶缸，喝了一口杯子裏的胖大海花茶，指了指自己辦公桌對麵的位置：“坐吧。”

他自己則站了起來，去關教研室的木門。

據因斯坦相對論，人坐在熱火爐上1分鍾，會覺得過去了1小時。時遙現在坐在老邱的辦公桌前不過30秒，卻覺比在葉添家過2天還要煎熬。可見老邱之辦公桌更甚於火爐。

老邱關好門，目越過鏡片，對道：“時遙，你是個知道上進的學生，老師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時遙點點頭，手抓了一下坐著的椅子。

“你這個退宿申請是怎麽回事？”

第9章

與津南其他很多行為散漫的老師不一樣，老邱是前兩年跟著新校長過來的，人很有責任，對學生管得，上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班裏的學生幾乎都怕老邱，時遙也怕。低頭想了一下，把糊弄張妍的那套說辭稍作了改：“我有個朋友在這附近租了房子……想著住過去，晚上可以多看會兒書。”

老邱一聽是為了學習，神頓時有所緩和。他了一把壑起伏的眉心：“是這樣嗎？”

時遙規規矩矩地“嗯”了一聲。

“高三學生時間，想爭分奪秒，這當然應該鼓勵。但為班主任，我必須得多問一句——你這個朋友是什麽人？”

時遙沒料到老邱會這麽問，愣住了。

老邱審過的學生比時遙吃過的飯還多，一看的表，就知道這“朋友”恐怕並不是時遙裏形容的那麽簡單。

他嚴肅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是不是上次來學校找你那個？”

“……是。”

老邱的臉沉了下來。

時遙印象裏，上次見到老邱這樣的表，還是在他們班月考總績排名年級倒數第一的時候，當時有七十多人和時遙一起承擔老邱的怒氣，現在卻隻有一個人。

不知道老邱為什麽這麽生氣，但覺呼吸有點困難。

老邱習慣地去煙，到一半又想起跟前還有學生。他煩躁地擼了一把茂的頭發，抑緒道：“時遙。”

時遙低下了頭，一副任憑批評的模樣。

老邱的聲音並沒有預想中那麽暴躁，反倒有點語重心長的意味：“你家庭況特殊，有些事就得更加謹慎。”

“……年輕人想追求浪漫、追求，這是天，我能理解，畢竟我也是你們這個年齡過來的。但是太年輕的不有確定，今天有，可能明天就沒了，激隨時會消散。就好比是累積二烯烴，生的下一秒就極有可能會異構聚合。”

老邱說到這兒發現有跑題的傾向，頓了頓，又說：“你現在於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年，一步錯，步步錯。孰輕孰重，你心裏應該也有一桿秤，如果在這個時候誤歧途……”

時遙的臉已經紅了一隻蟹，不知道怎麽開口解釋，一直忍到老邱試圖婉轉表示“同居”一詞的時候，終於憋不住打斷了他：“……邱老師。”

老邱批評早向來是心狠手黑，對臉皮厚的男生直接逮住一頓臭罵，考慮時遙是個背景特殊的生，才破例采用了和風細雨談心式方案。說這幾句對他而言也是費心費力，被時遙一打斷，立馬忘記說到了哪兒。

兩人麵麵相覷，氣氛極其尷尬。

時遙小聲說：“我沒有談。”

看看老邱黑紅難辨的臉，又趕補充：“也沒幹別的，和那人真的隻是朋友……他跟我家裏人有聯係，算是半個家人。”

這回看清了老邱的臉，由黑到青，由青到紅。

老邱沉半晌，拿起大茶缸又灌了幾口水，才遞給一張申請單，揮揮手道：“那沒事了，你回教室去吧。”

“哦。”時遙趕把坐過的椅子回歸原狀。

“小姑娘家的，就算是可靠的朋友，也要小心。”時遙站起的時候，老邱又說：“各個老師的電話備份一下，有事要報告學校。”

“嗯。”時遙打開了木門，臨走前鄭重地鞠了一躬，“謝謝邱老師。”

退宿的申請順利了上去，張妍和時遙決定一起住到周五，共度抵足而眠的最後一周。

周五的前一天晚上，時遙跟葉添報備了一聲，早早地回到了寢室，把沒必要帶的破銅爛鐵清了出去，需要帶走的打包捆在了一起。做完這些正好熄燈，沒再用小手電筒看書，安靜地爬上了床。

時遙學習效率不高，別人說話就看不下書，所以在學校門口文店買了一對隔音耳塞，今天收拾東西的時候一並扔了。躺在床上，第一次饒有興味地聽室友聊天。

張妍無論在哪都是話最多的一個：“以後就不住校了，想向我表白的快點抓住機會，過時不候。”

寢室長蔣璐接過話道：“想得，我們敲鑼打鼓送你，你早點走了咱們寢室就不會再因為熄燈後聊天上黑名單了。”

張妍為自己屈：“我那是為你們帶來快樂！”

“高三學生不配擁有快樂，”蔣璐說，“你可以放心而圓潤地離開，把時遙留下。”

時遙跟其他室友流不多，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有些不安地抓了枕頭，但想想室友們大概還以為帶著耳塞，於是正大明地長了耳朵聽。

張妍很不服氣：“我怎麽不好了？你們就隻要小遙不要我。”

“沒說你不好，”時遙上鋪的何雪笑著說，“人家時遙每天掃地倒垃圾，你是忙著製造垃圾，頭發一天掉一把，泡麵盒一天一個，害臊不？”

一直安靜的室友林佳佳也幽幽歎息了一聲：“時遙一走，以後垃圾就得我們流來倒了……”

時遙鬆開了抓枕頭的手。

室友惋惜離開的原因完全在意料之，理之中，時遙對此心知肚明，但心頭卻湧上了一自己也不太理解的悵然。

幾個孩鬧了一陣，話題很快轉向了最近熱播的電視劇，其他人說說笑笑，有人把當紅小生與班裏的男生作比較，引來一片吐槽。

時遙覺得索然無味。翻了個子，戴上耳機，在黑暗中用一首不知名的音樂，將自己與繁雜的人聲隔絕開來。

周五晚上放學，張妍上說著拒絕與卜一鳴在方圓兩米同時出現，還是把人帶到了寢門口，給充當搬家苦力。

時遙端詳了一下這個在年級中頗有人氣的男生，濃眉大眼，皮是非常健康的小麥，不怎麽說話。和他一起的是皮白皙的柏思新，人很斯文，笑起來有種如沐春風的舒朗。

這一對好友出現在哪都是學校生議論的焦點，卜一鳴是校籃球隊的隊長，績也不錯，而柏思新常年以50分以上分差穩居年級第一，即便在重點高中也是不折不扣的尖子生。時遙考得最好的一次，與他相差70分位居年級23名，其他時間就更不提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如果這績喜人的兩位中任何一個長得醜一點，或者同時長得醜一點，都不會有這麽火的話題度，偏偏這兩個人還都長得很好看——連時遙這種對異不冒的人都承認的好看，於是“卜新”CP便以火燒燎原之勢風行了津南的校園。

張妍總是避著卜一鳴走，所以時遙見他們的次數不多，盡管如此，還是常常能在食堂、小賣部、浴室等各個場所聽到這對好基友的討論。鑒於這兩人高相當，形相近，各種爭執紛繁不休，有人說他們是“霸氣運攻與溫學霸”，還有人說這屬於“腹黑智慧攻與傲健氣”。

流言甚廣，乃至於在一個吃著青椒炒蛋的午餐時間，時遙也終於忍不住向張妍求證：“所以他們到底屬於什麽？”

張妍咽下一口米飯，摔碗道：“屬於個屁！姓卜的本就是直男！”

這一下引來了隔壁激烈討論的生的矚目，張妍慫包地把碗往裏挪了挪，滿臉憂傷地小聲抱怨：“初三暑假我媽讓我去他家送包子，我忘了敲門……那一天看到了什麽，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提……”

時遙唯有報以沉默。

這兩人況大致與時遙和張妍相似，高中同桌，一見如故，幹什麽事都時常結伴，所以連給張妍充當苦力這種事卜一鳴也拉著柏思新一起。

張妍和時遙一起把行李搬到了宿舍樓外，了汗：“今天多謝各位鼎力相助，我來介紹一下哈，這是我的好姐妹、我們二班班花時遙。小遙，這位是柏思新柏帥哥，咱們年級第一，你肯定知道，理綜總是考滿分的變態級學神。”說完指了一下卜一鳴，“這是不重要的人，你不用記。”

柏思新友好地笑了笑：“早就聽一鳴說起過你們，都是關係很好的朋友，不用這麽客氣。”

時遙覷一眼麵無表的卜一鳴，對於柏思新口中的“你們”頗質疑，但顧及麵子，還是遞還與對方了一個很標準的假笑。

卜一鳴拎了拎幾個袋子，把最重的拎在了手裏，又把最輕的遞給張妍：“好了沒？好了趕回去。”

柏思新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對時遙道：“經常見你在課間的時候躲在教室看書，早就想跟你打個招呼，沒想到現在才有機會真正認識你。”

時遙愣了一下，回想到張妍似乎說過柏思新是學生會幹部，自然應該參加過課間的巡邏工作。

時遙覺得被人穿翹課間有點尷尬，隻好順著他的話道：“是啊。”

柏思新覺察時遙並不想談這件事，微笑著轉移話題：“說起來我還看過你的筆記，思路特清晰，那時候想向你請教卻不好意思，以後我可就大膽開口了。”

在學習方麵，時遙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工整的筆記，因此總是被各科老師當筆記模板拿到各班展覽。自己還總是為這事到愧——做了這麽周全的記錄，績還是不怎麽樣，這簡直是拿的智商公開刑。

時遙覺得年級第一向請教怎麽記筆記有點扯淡，但看柏思新說的真誠，隻好客氣地回應：“沒你說的那麽好……你要是興趣，回頭把筆記借你。”

“是嗎？”柏思新很欣喜的樣子，“那先謝謝你了。”

這時走在前麵的卜一鳴拽著張妍，衝柏思新“喂”了一聲：“你磨蹭什麽呢？”

柏思新回他了一個手勢，對時遙憾地笑了笑：“我們得走了，約了校外的朋友晚上打球。希以後能夠常聯係，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時遙點點頭，說好。

柏思新笑著和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