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沒想到管家裏前來提親的竟是這麽兩位。
渾冒著煞氣的司馬大人跑到的府宅上作甚?還有那位淮郡主,乃是先帝二子的嫡。當年這二皇子最有希主東宮,卻一早表明了誌不在江山社稷,寄於山水間,遠離了朝堂的紛爭。他的大兒淮郡主則嫁給了雲鼎侯範曾為妻,四兒子乃是如今坐鎮西北的康定王。
郡主因著肺部不適,不耐京城的幹燥,在距聊城幾百裏外的舒城有一座臨水的莊園,便常年定居在了那裏。
李夫人對這位大楚的皇親眷素有耳聞,可是李家雖然富貴,與宦結不,但是像淮郡主這等貨真價實的皇親,卻是隻能敬而遠觀,畢竟怎麽結都不是一個富貴圈子的,哪裏高攀得上?隻是每天到了節慶時,家中專門承辦皇族品的船隊,曾經為這位郡主的府上送過京城運來的貢品。
如今一聽說是這二位蒞臨李府,饒是自詡經常出宅詩社的李夫人也有些慌了手腳。連忙更換了件服,在丫鬟的攙扶下,急匆匆地往院門口趕。
等到了門口,果然是有輛致奢華的馬車停在了門口,看得出貴人已經是盡量輕裝出遊,可是馬車後麵跟隨的侍衛車馬還是一直甩到了巷子口。
有許多的街坊探頭探腦,卻礙著先前有差開道要求回避,不能出門一睹這金頂玉雕的車隊風采。
司馬大人是騎馬而來,一月牙白金的立領如意雲紋錦袍,寬大腰封將腰桿顯得愈加筆直,滿頭的銀發細細地打了辮子又全都收攏在了頭頂的赤銀鑲嵌南海明珠的發冠,眉如墨染,目含冷,此時沒有戎甲在,倒是平添了幾分儒雅的氣質。
他下了馬後,便立在了府門前,手裏一烏金把手的小牛鞭,輕輕地敲打著拴馬立柱,猶如肅殺門神一般,雖然門下聽差的仆役一早便恭請兩位貴客前廳等候,可是他依然不言不語隻立在門前。
待得李老夫人出來了,那馬車上的描金車簾才被一旁的侍起。一位梳著鸞淩雲髻,穿著絳紫曳地水袖尾,通貴氣人的子在侍攙扶下施施然下了馬車。
李夫人知道,這位一定就是淮郡主,連忙施以正禮,向二位貴客請安。
這時,一直立在門口的司馬大人這才出了一張金描邊的拜帖,雙手親遞到了李夫人的手上:“貿然前來,還老夫人見諒。”
李夫人能說什麽,雖然被眼前的陣仗驚得不輕,可是哪裏敢怪罪這二位皇親唐突了主人,甚至不敢問明來意,便先恭請二位了李府的客廳。又吩咐管家去取私庫裏一整套珍藏嶄新的汝窯蟹爪輕紋茶來款待貴客。
這淮郡主的年歲其實與李老夫人相仿,隻是保養得以,看上去甚是年輕。了李府的院前廳時,不痕跡地打量了一番,覺得這商賈人家的品味倒是不俗,客廳裏擺設的字畫雖然不是當時名流的手筆,可細細品酌卻發現俱乃前朝文雅士之作,與這客廳的布局擺設相得益彰,若不知曉李家的底細,當真以為是來到了哪一書香世家,不過最顯眼那一幅筆力蒼勁,氣勢頗為大氣……還真看不出出至哪位之手。
李夫人看淮郡主看著掛在客廳的破浪揚帆圖有些神,當下便笑著說道:“這是民婦小若愚的拙畫,手法糙,讓郡主見笑了。
淮公主微微吃了一驚,單從畫工筆力上看,還真是看不出乃是出至一位妙齡之手。當下不由得讚道:“驚濤拍浪,破曉遠航,從畫意看便知畫者乃是懷韜略的奇子……”
類似這樣的讚,李夫人不知聽過多,隻是以前可以坦然含笑接,可是現在再聽誇讚兒之言,卻是從心裏往外的苦。當下便是請郡主上座後,勉強一笑開口問道:“謝郡主謬讚,不知郡主與司馬大人此來,可是為何?”
淮郡主笑著說道:“聽我的表弟勁風所言,貴府上的二小姐天生端莊嫻雅,是萬分可人的子,便想著年前曾經親自押送著貨品來過我在舒城的莊園,隻是那時我陪著夫君巡遊領地,與錯過,未曾親見一麵,今日恰好拜訪表弟來到聊城,便想著親自來府上見一見這位若愚姑娘。”
群主說得客氣,可是李夫人知道,就算郡主當時在府中,也未必會親見若愚。李家再富可敵國,在這些皇親貴胄的眷看來也不過一介布商者,與那些在王府後門送菜送水的小販何異?怎麽會無事屈尊降紆親自接見呢?
李夫人先前聽了管家所言,這二人上門是來提親的,那褚司馬遞過來的帖子裏也分明夾著寫了生辰八字的黃表紙,可勞駕這二位提親的是哪家的顯赫公子?李夫人實在是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現在郡主隻字不提提親之事,而是提出要看一看若愚,理由也給得冠冕堂皇,豈有回絕的道理?
“隻是……“李夫人略有難的了褚司馬一眼,“郡主不知有沒有聽司馬大人提及,小遭逢了意外,現在有些癡傻,唯恐在郡主麵前失了儀態……”
淮郡主微微一笑:“倒是聽勁風提起了的病,聽說是漸好了的,所以才來叨擾特來看一下二姑娘。”
見郡主這般堅持,李夫人當下便命丫鬟如後院請小姐出來。
此時若愚倒是忙得很,前幾日看到弟弟賢哥的書箱,羨慕不已,便央求著母親也給自己備了一個,這兩天得了空子便開箱研磨墨,然後趴伏在書齋的書案上筆疾書。
當前院來人尋二小姐時,書齋裏筆墨四濺,正在要關頭。
攏香聽說前廳居然是貴客淮郡主來訪,急得再顧不得小姐的揮毫潑墨的雅興,將小姐拉拽回了臥房,洗幹淨手腳,選了件最襯小姐的豆綠底兒嵌著櫻花煙水及地長,給小姐換上。濃的長發來不及抹發油做樣子,隻淋灑了玫瑰水平躁,留了劉海梳理個簡單的元寶髻,再一碧璽海棠吐蕊簪。
待得頭發幹了,蓬鬆鬆的碎發垂掛在白皙的臉頰,顯得更是臉兒致,洋溢著可的氣息。
攏香自認為自己這梳頭打扮的本事,全聊城後宅裏都是頭挑的。可惜落到若愚這般不打扮的小姐旁,生生荒廢了這通十八般技藝,小姐每日出船塢曬黑了的不說,整日忙著生意,更是顧不得致的打扮,老夫人替置備的發釵頭麵,堆攏在首飾盒子裏,看得攏香每每都替這些珠玉暗自神傷。
而現在的小姐倒是比從前好相了,再不用清晨出門勞,每日睡得飽飽,充了水兒般亮,起床後也會乖巧地坐在妝臺前任著塗塗抹抹一番。
攏香自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小姐的腦子現在是不好用了,臉蛋便要將養得宜,好看的姑娘到哪都是惹人的。依著看,小姐雖然癡傻了些,也比聊城後宅裏那些個隻知道家長裏短的蠢婦人們要靈得多!
抱著讓主子靠臉吃飯的心思,忠仆攏香將指甲大的珍珠每天碾碎一顆摻水,給小姐敷麵,生生是將小姐原本曬得黑亮的皮調養得白白。
如今多時的調養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有貴客來訪專程要來看小姐,看那意思應是給小姐要介紹一門好姻緣,這郡主總是要比街角婆有譜些,自然是要將二小姐打扮得分外明豔照人!
這一路往前廳走時,又是苦口婆心地叮囑著二小姐一會乖乖地行禮問好,然後坐在椅子上,千萬不可來去。
等了前廳,攏香這番心思果然沒有白費,那淮郡主見二小姐窈窕的姿,便是眼睛一亮頻頻點頭。至於那冷麵的司馬大人,也死盯著小姐不放,好一會才垂下了眼眸,低頭輕吹著茶盞裏漂浮的茶葉。
若愚原本是一心要聽攏香的話,乖乖地去給客人請安。可是沒曾想一抬眼,便看見了褚勁風坐在客廳之中,頓時有些躊躇不前。
可沒忘自己與他前幾日的相。這人忽冷忽熱,原本見他買了許多奇巧的玩意兒給自己,臨別時更是送給一隻雪白的老鷹,對他漸漸生了些許好。
可是就在自己快要上馬車時,無意回頭一瞥,他站在驛站的二樓一不地正著自己,眼裏又生出閃爍的紅霧……
若愚雖然腦筋不太好用,但是也琢磨出他眼裏閃著紅時,是不好的意思。被他那麽盯著,就算了馬車,也覺得那灼人的目將車廂燒出個來。當下就是盼著馬車快些走,離得他遠遠的。
如今是孩子的心,雖然日日把玩的都是他相贈的玩意兒,可是一早就渾然忘了領,隔了這麽久再看他,腦子竟是隻記得離開時,他那赤紅的吃人目。那目裏的深沉倒是跟那個沈二的有些相似,盯著時總覺得渾不自在,厭煩得很!
可現在他又是這麽死死地看著自己,活似自己是抹了糖的杏仁糕,恨不得咬上一口的架勢……若愚癟了癟,覺得心裏十足的不痛快。
攏香看小姐立在廳門口不,心裏有些急,生怕小姐犯了驢兒樣的脾氣,在貴客麵前丟醜。當下便牽著的手,推著往前走,小聲道:“夫人給客人準備了好多水果,一會看看小姐吃哪個,攏香替你拿塊大的可好?”
恰在這時,他也移開了目,若愚微微吐了口氣,這才任憑著攏香將拉進客廳,很自然地朝著李夫人憨地喊了一聲:“娘!”
喊完了,便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張宣紙,獻寶般地展開給李夫人看:“若……若愚寫的,好不好?”
那雪白的宣紙上,隻有一個字——李。照著弟弟寫的字樣練了整整幾日,終於寫出個自認為樣子的。可惜傷了頭部後,手腳協調也不夠好,上個月才能下地走,手腕靈活也差了很多,那一個“李“子彎彎扭扭,旁邊滴落了許多墨痕,一個個暈染開來,還真像一棵長歪了的大樹上結出的顆顆黑李子。
攏香在一旁急得直手,暗道小姐是何時揣了一張懷的?
淮郡主雖然臉上帶笑,可是那眼角的餘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客廳上掛著的那幅遠航破浪圖……
是啊,任誰看了手裏的那慘無人睹的字,再看看那幅寓意雋永的畫作,難免生出幾許歎惋之——可惜了一個當世的奇子!
想到這,忍不住微微側臉向表弟,想無聲的詢問他之前懇求自己的事可是當真?
褚勁風倒是平靜無波,一臉泰然地看著傻姑娘獻寶,隻是微微調轉下與郡主目相對時,出了些許的不耐煩,扶在茶盞蓋子上的修長手指也在輕輕的敲著。
淮公主倒是了解自家表弟的子,他是催促著自己快些轉正題。
當下淮公主暗歎一口氣,斟酌了下言詞,開口道:“二姑娘慧質不減,竟是比我想的要好很多,人都道李家的二姑娘乃是外兼修的人,如今看來真是半點不假……“說到這,郡主覺得有些誇不下去,便接著道,“老夫人,拜帖已經是送上了,裏麵夾的生辰八字也事先找人批算過,我弟弟的生辰與二姑娘的也是難得的良配,不知老婦人意下如何,可否願意割,將二姑娘許配給褚家?”
李夫人牽著若愚的手,讓在自己的邊坐下,聽淮郡主這麽一說,心倒是沒有什麽意外,畢竟一早在門口,郡主便表明了來意,雖然心詫異,但是表麵也能不聲地問道:“我們若愚能得郡主的眼裏,當真是修來的福氣,隻是不知郡主是要給哪一位弟弟求親,他年歲幾許?模樣如何?可曾娶了妻妾?為何偏偏看中了我們家若愚?難道……他不知若愚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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