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秦北洋。”

“生齊遠山。”

兩人照著《三國演義》桃園三結義的那一章回，異口同聲：“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人共戮！”

太行山上，月明星稀。

秦北洋用手指逗弄著懷中狼，隻盼它不要凍死，這家夥的生命力倒是旺盛，居然咬著他的手指頭，當做母狼的頭呢。

他和齊遠山手牽手，躺在狂風繚的山巔，仰狼星，扯開嗓子嚎，似已化作狼族。

一夜過去，平安無事，四周圖謀複仇的狼群，全被他倆嚇得屁滾尿流。

兩人帶著狼回到營地。老秦看到秦北洋胳膊上的傷口，知道他與齊遠山結拜之事，無奈地搖頭，但也不便阻攔，隻好認了齊遠山這個幹兒子。

到了地宮，秦海關拉著兒子就問：“哎呀，北洋，你莫不是喜歡男孩子？”

他想到在這深山之中，三個男人被困整整一年，別是個婆娘，連條母狗都見不著。年輕人力旺盛，無發泄，互相解決也有可能嘛。

“爹爹……難道你……”秦北洋放聲大笑，直笑到在地上爬不起來，“你把孩兒想什麽人了？我知道，京城的有錢人，流行玩耍男戲子，逛‘相公堂子’，我可沒這個好呢。”

中華帝國，洪憲帝陵。

數月之後，進第七宮，鎮墓事實上已完工，但還第八宮驗收、第九宮點睛，隻能算是半品。

秦氏父子卻不知，一年前，這座陵墓的主人就已歸，“中華帝國”早已煙消雲散。

山上撿來的孤兒狼，奇跡般地吃著羊存活下來。老秦，看到這隻狼，就想起了剛出生的秦北洋，同樣有著超乎尋常的生命力。

狼不久便斷了，兩個年給它喂兔和羊。它最親近的還是秦北洋，養到盛夏時節，狼已有了大狗般的型，仍然每跟他一起打滾玩耍。

與世隔絕的太行山深的峽穀，全然不知下的紛紛擾擾，一派鬱鬱蔥蔥。山澗泉水也變得活潑，兩個年著子戲水，在鵝卵石間魚兒。

齊遠山擰起濃眉，發現秦北洋的後脖子上，有兩塊異樣的胎記，細看竟像鹿角，鮮豔的赤紅，仿佛要爬上頭頂，直衝雲霄。

秦北洋一回頭，照在他兩塊大上，他向齊遠山潑水後大笑，指著自己的後肩：“此乃鎮墓之角！我們家族世代相傳的。”

忽然，頭頂一陣巨響，狂風吹得他倆睜不開眼。秦北洋抬起頭，但見空中盤旋著一架飛機，兩對翅膀，前頭螺旋槳，半艙式機。齊遠山跳起來向飛機呼喊，就像海難者遇到經過的船。他們來不及穿服，著屁衝到袁世凱的陵墓寶頂，拚命地揮舞白巾。這架飛機塗著五旗，超低空盤旋接近，幾乎著秦北洋頭頂而過，他甚至能看到飛行員的胡子。飛機不可能在此降落，螺旋槳又掀起一陣風，消失在雲端上。

當晚，秦海關喝了營地裏最後一瓶白酒，就在軍帳篷裏睡著了。秦北洋點著油燈看《北洋步兵典》，不知不覺也睡著了。隻有齊遠山扛著槍，守在墓道門口看月亮。狼群倒是不來了，但有風鑽後背心，他確信這來自地宮。齊遠山回頭盯著墓道，一年多前他參與過工程，到過地宮深。隻是秦氏父子製造鎮墓以後，就止他再進去了。

裏麵究竟有什麽？鎮墓長啥樣兒？還有傳中的金井……齊遠山按捺不住，背著槍悄悄走進去。他提著軍用馬燈照明，墓道彎彎曲曲。兩邊石牆是栩栩如生的浮雕，那是秦海關按照圖紙刻上去的，歌頌袁世凱的“功偉績”：朝鮮經略、站練兵、北洋自雄、民國肇建、帝國登基、中華複興……

“呸！”

齊遠山往浮雕上的袁大頭吐了口唾沫。經過三道墓室門，他聞到一悉的臭味，就像是……時候，他喜歡用石頭砸死癩蛤蟆，每次都有一泡惡心的。

他進地宮，馬燈的照有限，許多地方看不清。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一腳踏空。

一聲慘，齊遠山墜陵墓的金井。“媽呀！”他整個人於龍之中，周一片火熱，管裏要沸騰似的。他恐懼到了極點，不但因為金井，還因為腳步聲。

不是人的腳步，更像某種野，每一步都引起沉甸甸的震。馬燈沒有摔壞，他舉起馬燈對準頭頂……距離地麵兩尺，一個東西出現在金井外，居然是隻碩大的蛤蟆。

金蟾鎮墓。

惟妙惟肖，一對突出的大眼珠子，渾的皮坑坑窪窪。須臾，蛤蟆張，吐出一條帶彈簧的飛剪舌——如同蛤蟆吃蝗蟲，相隔數丈，即可殺人於無形。

齊遠山蜷起來，舉起步槍抵擋。他聽到清脆的撞擊聲，原來蛤蟆舌頭也是金屬的。他扣下扳機，子彈似乎打到蛤蟆頭頂。地宮中槍聲震，回聲響亮。

他竊喜還活著，沒被飛剪舌奪去命。用馬燈往上照，蛤蟆的被擊中了，但毫未傷。原來是一隻青銅蛤蟆，怪不得金燦燦。齊遠山拚命拉槍栓，接連出幾發子彈，這對金蟾鎮墓不過是撓。蛤蟆咧開，似是詭異地微笑，那條舌頭又要飛出來索命了。

齊遠山打子彈，自覺要命喪金井，鎮墓卻不了。

他聽到人的腳步聲，秦北洋撲到金井口：“你怎麽在這裏？”

秦北洋被地宮槍聲驚醒。他已掌握控鎮墓之，用袁世凱的河南方言，讓金蟾停止攻擊。

齊遠山剛被拽出來，秦海關也衝進來了，搖頭：“鎮墓將你當作了盜墓賊！何況你又掉到了金井裏，它當然要殺了你！”

他們讓金蟾鎮墓回到地宮原位。金井讓齊遠山狂流鼻，剝了上嘔吐，也因為不了蛤蟆的氣味。

齊遠山向秦氏父子道歉，老秦歎了口氣：“你都看到了鎮墓，我們在此也待不久了。”

次日一早，三人剛從行軍帳篷裏醒來，外麵有了某種靜。秦北洋分外警覺，怕是有狼來襲，探頭出去觀察，竟是麻麻的軍隊——雖然著新式軍服，但人人腦後留著辮子。迎風招展的軍旗，竟是前清的黃龍旗。

秦北洋立刻判斷：袁世凱完蛋了，清朝他娘的複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