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盡管尹華珞現在已經對齊南楓沒有從前的偏見了，可真要和他近距離相起來，還是有些不太自在。

僅僅一頓午餐的工夫，在看來如同越了一個世紀，不敢抬頭和他對視，隻好拚命往裏飯。

齊南楓把盛湯的瓦罐往前一推：“喝點湯，看你快被噎死了。”

“噢……”

“你平時也都這麽傻乎乎的？”

尹華珞舀了一勺湯，沉默。

其實從智商上看，絕對算不上傻，甚至還很聰明。但單就識人不清這件事來講，曾經確實傻乎乎的，可能那時像極了去世的生母，慣於做個溫善良、與世無爭的人，因此大部分時候都不會以最深的惡意去揣測邊親人，從而才忽略了早該看的事實。

善良是應該的，但不能毫無底線。

齊南楓見愣怔許久，一句話也不說，忍不住拍了下拿筷子的那隻手：“嗯？”

果不其然，尹華珞被嚇了一跳：“啊？”

他神不善地挑眉：“陪老子吃飯這麽無聊？無聊到靈魂出竅？”

“沒有啊……”

“我就坐在你對麵，你卻魂遊天外，這沒有？”他冷哼一聲，“不是你早晨看我的時候了？”

好吧，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個尷尬的問題。

尹華珞輕聲嘟囔：“你怎麽就確定我是去看你的，我姐也在十班，我不能去找嗎？”

乍一提到十班，倒讓齊南楓想起了第一次見的景，他微微瞇起眼睛，眼神微沉：“你姐在十班？當初就是把你欺負哭的？”

尹華珞沒有否認，隻平靜答道：“這是我自己能解決的問題，你別問了。”

起將餐盤送回窗口，原本想直接離開的，但沒走多遠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轉過去，對著還坐在座位上的齊南楓揮了揮手。

午後過玻璃籠罩了整座食堂，空氣中浮著細小的塵埃，暖意融融。而就站在這樣溫暖的金影裏，容靈秀，眉眼含笑，那是連漫畫也勾勒不出的人一幕，好到不真實。

齊南楓單手撐著額頭，出神地目送背影遠去，他抿角，忽然向後用力靠上椅背，自嚨裏逸出了一聲不明意味的低笑。

*

校學生會的選舉是在下午兩點半，在此之前章雁發給尹華珞的信息就沒停過，且措辭一次更比一次難聽。

起初尹華珞還會打開手機看兩眼，後來就直接把章雁的號碼屏蔽了，繼續安安靜靜學習時——自然，偶爾也會想一想齊南楓的臉。

憶起上輩子齊南楓跪在雨中，抱著渾是的自己，哭得像個孩子，直到此刻，也很難將那樣脆弱無助的他，和現在這位不可一世的子爺聯係在一起。

自母親去世後，就再沒有誰為流過眼淚了，而唯一在乎的人，上輩子竟還千方百計地躲著。

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同桌的康婷也不知哪筋搭錯，突然神兮兮地湊過來，著的肩膀低聲問：“班花班花，聽說你中午跟齊南楓一起去食堂吃飯了？”

康婷是個格大大咧咧的姑娘，有點小話癆，以前也經常對著尹華珞念念叨叨，因為認為尹華珞是個非常好脾氣的傾聽者。

今天出了這麽火熱的八卦，當然要近水樓臺，先問一問當事人。

尹華珞放下手中的筆，無奈側眸看：“聽誰說的？”

“同學之間都傳遍了！”

尹華珞想想也是，這一下午同班學生看自己的眼神都古古怪怪的，還有人想湊過來說話但都被段雪燁找茬支走了，私底下指不定怎麽議論呢。

“巧遇到的。”

“巧遇到？”康婷一臉你可別蒙我了的表，“那些天天想跟齊南楓偶遇的生，就算運氣好看見了他，也絕對沒有跟他一起吃飯的待遇，你怎麽做到的？”

尹華珞語氣平靜：“真的是巧趕上了，也許他今天恰好想找人陪吧。”

康婷誇張地歎了口氣：“也是，你長得這麽，我要是齊南楓，我也樂意讓你陪著吃飯。”

尹華珞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

放學鈴聲宣告了一天學習生活的結束，尹華珞收拾好書包，溫和康婷道別後走出了教室。

在教室門口，看見了距離自己數步之遙的段雪燁，與此同時段雪燁回頭，正與目相對。

段雪燁淡聲道：“人之托忠人之事，希尹同學不要見怪。”

“班長用不著太過介意。”不疾不徐地回答，“換是我，若兄弟開口，也肯定要出手幫忙的，這不算什麽大事。”

略一頷首，從他邊繞過去走遠了，段雪燁注視著纖瘦的背影，總覺這姑娘有哪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看上去依舊是溫婉有禮的乖巧孩，但卻了幾分怯弱，原先眉眼間那化不開的憂愁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容和淡然。

這樣的，風采愈盛。

*

盡管兩人是名義上的姐妹，可章雁這些年，從來沒有和尹華珞一起上下學的習慣。

一向自負貌，卻總是在尹華珞的對比下黯然失，更何況不單是容貌，尹華珞各方麵都比優秀。所以這些年始終視尹華珞為眼中釘，隻能通過欺辱打尹華珞的方式，來獲得一點報複的筷。

然而今晚是個例外，氣勢洶洶在校門口等著尹華珞，為的是教訓一下這個所謂的妹妹。

尹華珞剛剛邁出校門，下一秒就被章雁揪著頭發扯回了原地，抬頭看了一眼章雁，淡定整理了一下被弄的劉海，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姐，你幹什麽啊？弄疼我了。”

“你還有臉說？”章雁忍了一下午的火氣，此時看見這張波瀾不驚的臉，簡直恨得要發瘋，“演講稿呢？為什麽不給我送來？我找了你一中午，你連教室都沒回，電話也不接，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你害得我沒能上臺競選知道嗎！”

尹華珞沉默半晌，很溫和地反駁：“如果姐你真的想競選，沒有演講稿也一樣可以上臺，難道你對自己的口才和能力都沒有自信嗎？”

“……我當然有！”章雁頓心虛，但還是強行，“你的演講稿隻不過是給我錦上添花罷了！”

“既然是錦上添花，姐你何必生氣？又為什麽最後連競選臺都不敢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拿著我寫的演講稿，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

“退一萬步講，我有給你寫演講稿的時間，為什麽不幹脆自己去競選呢？”

章雁沒料到尹華珞非但不道歉，還會這麽破天荒地反相譏，毫不給自己留麵子，一時氣急，高高揚起手來就想給尹華珞一掌。

那一掌尹華珞其實是有把握躲過去的，可尚未做出反應，有人卻比更快一步，從後牢牢攥住了章雁的手腕。

對方的手勁極大，直攥得章雁的腕骨喀喀作響，章雁疼得險些出聲來，憤怒轉頭正發飆，誰知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罵人的話哽在嚨裏，再也說不出來了。

夕的餘暉正慢慢沉地平線的那一邊，夜晚快要降臨了，齊南楓就站在這樣半明半暗的天裏，微微垂眸，眼神冷厲。

他無視掉章雁疼到扭曲的神，反而將手指收得更了一些，沉聲質問：“誰他.媽允許你了？”

章雁今天聽人議論說齊南楓和尹華珞一起出現在了食堂，原本還不太相信，現在親眼見到齊南楓為了這點小事手，才意識到流言是真實的。

心中憤恨不已，卻又惹不起齊南楓，更不敢喊疼，隻能戰戰兢兢地辯解：“我們是姐妹，姐妹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齊南楓危險地瞇起眼睛：“你就是姐姐？什麽名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邊的尤昱向來消息靈通，聞言立刻搜索大腦信息庫：“南哥，是十班章雁，之前給你寫過書，被你隨手撕了。”

章雁一張俏臉，登時漲得通紅。

“早忘了。”齊南楓嗤笑一聲鬆開手，在腕間留下了五道清晰發紫的指痕，他側過頭去看向尹華珞，氣挑眉，“明天中午來籃球館找我，聽見了麽？”

尹華珞拎著書包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覺得這要求簡直匪夷所思：“我沒空的。”

尤昱連聲攛掇：“去吧去吧！尹班花，就占你個午休時間而已，又不至於影響你學習，南哥可盼著你去了呢！”話音未落就被齊南楓揪著耳朵扯到了一邊。

齊南楓湊近前來，他那雙桃花眼在傍晚漸沉的影裏熠熠生輝，裏麵唯獨隻映出了的模樣。

他惡作劇般在耳畔吹了口氣，然後在向後閃躲的瞬間，抬手住了小巧致的下，一字一句道：“明天我等你。”

“可是我……”

“你不來，我就去一班把你扛走。”

第4章燒書

章雁自認為今天在學校了天大的委屈，依的格，回家一定會跟章秀添油加醋地告狀——而按照慣例，護犢子的章秀自然要找尹華珞算賬。

晚飯時，父親尹誌國還沒有回來，餐桌上氣氛格外張尷尬，尹華珞剛準備筷子夾菜，就被章秀沒好氣地喝止了。

“放下，這是給你吃的嗎？”

但尹華珞隻當作沒聽見，依舊夾了那塊魚，低頭認認真真地挑刺。

“我讓你放下沒聽見嗎？”章秀柳眉倒豎，登時用力打掉了的筷子，“你還有臉吃呢？你在學校是怎麽欺負你姐姐的，當我不知道？”

尹華珞好聲好氣地回答：“阿姨你說什麽？我沒欺負姐姐啊。”

章雁朝投來怨毒一瞥，開自己袖子惡狠狠反問：“你沒欺負？那這淤青是誰給我掐的？你可以啊，都能讓齊南楓幫你抱不平，平時看你裝得文文靜靜的，結果勾.搭男人的本事還厲害！”

“那是齊南楓自己的決定，我無權幹涉，況且如果姐你當時不先手，或許這事兒就不會發生了。”

章雁惱怒道：“你不寫演講稿，害我不能照計劃參加學生會選舉，我打你不應該嗎？”

尹華珞沒看，自顧自夾了吃的菜到碗裏，語調依舊平和：“我說過了，姐，你想要競選，就憑自己的本事寫稿上臺，我又不能幫你一輩子。”

“那你留在這家裏還有什麽用？浪費糧食嗎？”

“姐。”尹華珞也不生氣，隻彎起眉眼微笑，“我姓尹，是我爸的親生兒，這裏是我的家，我留在這有什麽問題嗎？”

章雁氣得說不出話，於是抬頭將求助的目投向章秀，希母親能替自己教訓對方。

不得不承認，章秀也有點驚訝，沒想到才一天沒見，平日裏溫順寡言的尹華珞，突然就變得伶牙俐齒又底氣十足了，跟胎換骨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