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微著氣，好半天才分清剛剛是在做夢。

夢裡的景太真了，或許是另一種真實。葉司予早就做好打算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他躺了好一會兒，等心緒平靜，他探手取過蓋手機看時間，結果發現有一通外婆的未接來電。

他睡得太死，連電話都沒聽到。

葉司予回過去，葉婆婆接電話很迅速。的聲音依舊冷冷清清不夾雜多，隻是例常問他到了沒，除此之外又叮囑了好些，諸如不要給人家添麻煩之類的話。葉司予一一應下。

掛斷電話下樓，臨近晚飯時間，整個客廳都飄散著香氣。遲昭正陪著遲月玩拚圖，聽到聲音抬眼看他：“醒了？”

“不，不好意思。”葉司予有幾分局促的歉然，“一閉眼就，就睡著了。”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遲昭百無聊賴地將其中一塊拚回原位，“昨天晚上應該沒睡好吧。”

葉婆婆大半夜摔了一跤，葉司予打電話送去醫院，算下來確實沒睡幾個小時。

遲月熱地向葉司予招手：“葉小哥哥，快來和我們一起玩。”

幾百塊的拚圖已接近尾聲，遲昭將剩下的拚圖給了他們，然後起去廚房接水。

廚房裡隻有遲爸和小姑姑在，將推門時，遲昭聽到小姑姑說話：“……就是他，肯定錯不了，和他媽長得一模一樣，這還能認錯。”

遲昭頓住。

遲爸的聲音波瀾不驚：“都是長輩的事，和孩子有什麼關係。”

“不是我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有個搞男關係的媽，誰知道兒子什麼貨。”小姑姑冷冷道，“月月是年紀小，放著和他一沒什麼。昭昭不一樣，他們兩個年紀差不多，這麼點大的人正該你費心的時候，而且孩子家最容易吃虧，你可看著點。”

“行了行了。”遲爸不耐煩，“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小姑姑嗤笑：“昭昭早你不怕？”

“昭昭有分寸，我怕什麼。”遲爸道，“倒是你在國外，風氣和國不一樣，該擔心擔心月月。”

“月月還有好幾年呢……”

他們話題漸漸跑偏。遲昭手扶在門把上，靜默片刻，沒有推開。

返回客廳，葉司予接手的位置在拚圖。他做事一貫認真，無論是做功課還是拚模型。年的側影清秀雋麗，因為年歲小，還發育開，乍看之下有種雌雄莫辨的明豔，一晃神還以為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隻是他的氣質，不笑時約帶著些索群離居的冷意，那是唯一像他以後的地方。

遲昭大致猜出這小傻子為什麼會心低落了。

三年後的葉司予和現在的他不一樣。高中時的他冷漠到常會被人誤以為不近人，對什麼都不在意，無論是被大家爭得頭破流的直升名額，還是考試分數。現在的葉司予則不然。更年些的他心敏[gǎn]，擅長察言觀，連對相了這麼久的遲爸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錯。或許他一來這裡，就覺到了小姑姑對他的排斥。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這孩子果真點背。

也不知道小姑姑是怎麼清楚他家裡況的。

遲昭在一旁站的有點久了，葉司予察覺到，抬眸看去：“學姐？”

遲昭將水杯放下，坐回他們邊。

葉司予看水杯裡沒水，有些奇怪：“怎麼沒，沒接水？”

“熱水沒了，一會兒再去吧。”遲昭輕飄飄一筆帶過，看不出分毫異樣。

拚圖上的圖案是紅小豬，葉司予已經替遲昭把剩下的拚全，隻差一缺口。

遲月嚷嚷：“我來，我來！”

葉司予將最後一塊讓給，遲月按好，又用力拍了拍，震得整個茶幾轟轟響。

拚圖完了。

遲月抱著拚圖去廚房邀功，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功勞，離得老遠都聽得到雀躍不已的撒聲。

遲姑姑笑：“這是昭昭姐姐拚的，你好意思一個人獨佔？”

小姑娘惱怒，氣咻咻地逞強：“我也，我也拚了嘛！”

遲爸獎勵遲月一包餅乾，邊說：“我們月月最厲害了。”

廚房的聲音遠遠近近，那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葉司予朝著那個方向看去，直至這個時刻他才強烈地覺到自己是個外人。他不姓遲，和他們沒有緣關係的羈絆，隻是無可去，才被遲老師好心帶來這裡。

葉司予心頭陡然湧現出於他而言並不陌生的落寞。他從小在親戚家借宿，這樣的覺不是一兩次，而是每一次。

“葉司予。”

邊忽然有人他，那種無意識四下蔓延的落寞戛然而止。

葉司予回過神來，才想起學姐還在。

是啊，還有學姐。

“有沒有想看的節目？”遲昭用遙控打開了電視機，目不斜視地問他，好像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失神。

葉司予還沒來得及回答，廚房裡遲月聽到電視的聲響，也顧不得的拚圖了，跑出來搶先道：“我要看小櫻！”

“小櫻？”

“嗯。”遲月用力點頭，說著比了個畫片裡的經典作，“百變小櫻。我要看百變小櫻。”

第11章

晚餐很盛。一半是遲的手藝，一半則是遲爸掌勺，高下分明。遲爸看著自己的菜大都剩了一多半，不樂意了：“有這麼難吃嗎？”

遲姑姑拆臺：“不是我說，也就昭昭能吃這麼多年你做的飯。”

遲爸：“……”他都不好意思說現在家裡的飯差不多也都是遲昭做的。

大學城外有燈火晚會，是提前開學的大二大三生主辦的迎新活。遲姑姑想讓遲月下國的文化氛圍，一早答應要帶去玩，吃晚飯遲月就哼哼唧唧磨著遲姑姑出發。

遲姑姑也不好隻帶遲月一個人，看了看遲昭兩個：“你們要不要也一起出門逛逛？”

遲笑道：“可以去看看，一年一次，正好趕上了，平時來還見不著呢。”

遲昭倒是無所謂，對這些向來不興趣。看了眼葉司予，詢問他的意見。

葉司予有點興趣，見遲昭看他，就點了點頭同意了。

遲家兩個老人腳不方便，況且他們住在這附近，不一定趕著現在湊熱鬧。遲爸則又被老同學喊出去喝酒了，推不掉。最後算來算去隻剩下他們四個人。

遲姑姑的車停在樓下，比遲爸租來的那一輛顯而易見高檔不。遲月要坐副駕駛，剛上車就被遲姑姑趕下去，小聲對說：“讓姐姐坐這兒。”

遲昭打開後車門剛好聽到這句話。想起廚房裡遲姑姑說的那些，心頭稍稍泛起些許反。

道：“不用，我坐後排就好。”

遲姑姑從後視鏡看了看，沒再出聲。

晚會地點不遠，從巷子出來一路到頭，是大學城附近商業一條街，租戶店門前擺著各種社團攤位，供附近往來的人參觀。這時的大學尚屬象牙塔，仍90s理想主義熱的影響，披頭士風行，嚮往自由灑，不比後來幾年，功利主義佔據上風。

葉司予沒有遲昭想得那麼多，他下了車，看著麵前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隻有一個想法。

好多人啊。

用人山人海形容完全不誇張。

遲月這個小人來瘋早已按捺不住要往街巷跑，被遲姑姑拉住狠狠批評一頓。說完遲月，才顧得上後麵兩個：“你們跟些，這裡人多，別一會兒走丟了麻煩。”

遲姑姑的簡直和開過一樣。葉司予剛進去還沒走多遠，就被人散了。他被前後兩側擁著往前走，想停都停不下來。好不容易到了人一些的地方，葉司予退到旁邊，已經不知何。

葉司予給遲昭打電話，沒人接。估計們都聽不到手機在響。

在這裡站著也不是個事，葉司予決定跟著往前走走，說不準就能上了。

現在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商業街的活也多，還贈送各種學院社團的紀念品，連葉司予這樣的社絕緣都被塞了一兩個小禮。這種場合氛圍，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原來這就是大學。

葉司予腳步慢了慢，突然停了下來。▂思▂兔▂網▂

他看到前麵一個悉的人。

不遠的人在陶瓷社的攤位前駐住停留，仔細觀著社團員擺出來還稍顯不的作品。笑起時眉目清雋如畫，映著門店照.出的廉價霓虹，卻像是畫報上的人。

葉司予一開始以為是幻覺。電視上常有這種橋段，他眨了眨眼，眼前的人影還沒有消失。反而是他的心漸漸地，漸漸地沉了下去。

他不會認錯。

很難說得清他這一刻的。

委屈，憤怒，兼而有之。

昨天晚上突發意外時的慌張絕以一種更加清晰的麵目出現。那些緒葉司予原本以為已經消失了。

最後這些全都鬱結在口，為更深的沉默。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在默默離開和走上前去之間，選擇了後者。

葉湘看到葉司予，比他看到更為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葉司予覺得有個悶悶的東西堵在心口，他注視著葉湘，儘量用簡短的話說明況：“外婆摔，摔傷了。”

葉湘一怔，放下手裡的工藝品，半俯下`子，難得認真地盯著葉司予：“小朋友不能撒謊哦。”

“是，真的。”葉司予想說的很多，但一著急結得比平常更厲害，“外婆昨天晚，晚上接到一，一個電話。然後，摔了一跤。”

“外婆現在在哪兒？”

“醫院。”

葉湘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目不轉睛看著葉司予，像是要在他臉上找出端倪。

“你怎麼，怎麼在這兒？”這回到葉司予問。

葉湘抿了下，卻沒說話。

葉司予靜靜著，漆黑眼眸匿在燈的另一麵，深不見底。

“我……”葉湘張張口，剛說出一個字，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葉湘瞥了一眼，沒有接起。問葉司予：“你住哪兒？”

“我住，遲老師家。”

葉湘知道葉司予在樓下老師家補課，看這況，大概猜出葉司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湘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從口袋裡取出錢包塞給葉司予。

葉司予沒要：“我有，有錢。”

“我知道。”葉湘的聲音很溫，“那些錢是你外婆攢著給你以後用的，自己也不捨得花。你拿著這些，看看你們需要什麼，隨便買。”

“不，不需要。”葉司予很著急，偏偏因為說不了長句子而詞不達意，隻能簡為一句，“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葉湘張了張，卻說不出任何擔保的話。

“你不來，不來看嗎？”

“葉哥哥！”

正巧這時遲月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