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非常疲憊，麵對周以汀，江辻烈很快調整了緒，重新把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小區附近的店都關門了，隻有到夜排檔區找吃的。

周以汀挑了一家烤店，這個點正是夜宵的高峰期，他們在門口等了一會，期間兩人一句對話都沒有，生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好像他們不是一起來的。江辻烈偶爾朝看去，發現始終沒變過姿勢，冷眼旁觀著裏頭一桌桌喧鬧的食客。

“到我們了。”江辻烈拿著號子，走到邊提醒道。

周以汀點了點頭，率先走進店裏，留給他們的位置靠裏頭，隔壁桌恰好是一群大學生，笑聲沒間斷過。

周以汀路過他們的時候厭煩地朝他們看了眼，隨後用腳拉開椅子坐下，順手把書包放在隔壁椅子上，江辻烈在對麵坐下，隨手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

他將菜單遞到周以汀麵前：“想吃什麽，你看著點吧。”

周以汀隨便看了兩眼，點了兩盤招牌烤，又點了碗麵，了杯果：“我沒你的份，你自己點。”

江辻烈晚上還沒來得及吃，氣得過頭了，但現在被烤香圍繞著，沉睡的胃有些緩過神來，隻是他沒想到周以汀這麽直接，隻好又了一碗麵和兩個蔬菜。

等待的時候，周以汀一直在玩筷子，一會把筷子放到杯子裏灌水洗，一會拿出紙巾，偶爾朝隔壁桌看兩眼，發出低低的冷笑後，回過頭繼續擺弄自己麵前的碗筷。

剛才在樓道裏線太暗，到了店門口他們又隔得遠，現在麵對麵坐下，他才看清楚的臉，比印象中上一次見到更瘦了，一張臉還沒他的手掌大，但這都不是關鍵，他竟然看到的右臉眉梢和下顎有明顯的傷痕，生自己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讓傷口就這樣暴在外。

生不知道為什麽不肯先開口，這麽坐下去也尷尬，江辻烈主找事做，給自己倒了杯茶，也幫周以汀杯子滿上，邊做這些，邊問：“怎麽這麽晚還沒吃飯，哪怕等我，也可以先吃飯。”

周以汀盯著玻璃杯，怪氣道：“怕等不到你，我舅媽說想見你一麵不容易。”

之前他們磋商，有段時間他病了，杜孑宇代為出麵，可能其中有點誤會，但江辻烈沒多做解釋，說：“你給我電話，我會安排時間。你現在跟你舅舅一家住？”

之前他聽到他們家是這麽打算的。

周以汀冷淡地否認道：“沒有。他們家沒人。”

江辻烈一怔：“什麽意思？”

“我舅外派公幹，經常幾個月回不來，我表姐在大連上大學，最近水土不服生病了，我舅媽趕過去照顧了。”周以汀說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說這些的時候，的神始終很冷漠。

所以，現在一直於獨自生活的狀態。

但不說他給到的賠償金，父母留下來的產以及得到的恤金，應該也夠生活，怎麽會沒錢呢？

他把這個疑問剛拋出來，就被對方打斷，小生氣十足：“怎麽，找你請吃個飯都不行，還要我自己花錢？”

江辻烈額角作痛，勉強忍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還好，服務員把烤端了上來，還心地詢問要不要幫他們烤，江辻烈表示他們能自己弄，實際上心裏尋思著有事做，總比兩個人一言不發麵麵相覷的好。

他實在不知道周以汀突然來找他為了什麽，他也不擅長應對生。原來在周家，他隻到過幾次，偶爾出言逗逗，發現這個姑娘不太好相，自我意識很強，還好周氏夫婦在，幫著打圓場，現在隻有他們倆在，他人又疲憊，也沒什麽力想話題熱場子。

於是，江辻烈主攬下了烤的活，雖然這些沒有一塊屬於他。周以汀一言不發，專心致誌看著他烤，非常準地判斷出烤好的那塊，揀起來就吃，兩個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就幹掉一盤。

這麽瘦，沒想到還能吃。

烈小爺在心裏默默給出第一次吃飯的評價。

“為什麽停下來，我兩盤打底，完全沒飽。”周以汀拿筷子敲了敲烤盤提醒道。

江辻烈剛打算吃兩口麵，聞言抬頭，對上生質問的眼神，烈小爺放下筷子，作稍微重了點，周以汀當即挑眉，這一晚上出第一個類似微笑的表：“生氣了？”

江辻烈趕低頭喝了兩口冰水冷靜下，隨後了外套，卷高襯的袖口，繼續服務：“要不要再兩盤？”

周以汀眼睛都不眨一下：“好。”

等把第二盤幹掉後，表總算緩和一點，托著下打量起對麵的人。自認為自己今天遇到夠多糟心事，沒想到對麵這個人的樣子也沒好到哪裏去，臉還是帥的，眼底的黑眼圈怕是熬了好一段時間，人也瘦了不，掉外套後，能清晰地看到他單薄的肩胛骨。

剛才在樓下的時候，他站在亮，躲在暗，他的一舉一都在的眼皮子底下。

包括他站在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麽，揚起頭閉上眼等了一會，才開門。

看起來他們的日子都不好過。

聽說他的車隊解散了，拍手好，心中完全沒有同，跟比起來，誰更可憐，一目了然，他

無非是在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這份罪到什麽時候贖完，說了算。

周以汀舉起手開始掰手指，口中念念有詞，江辻烈不明白在算什麽，片刻後，說：“我大概從前天開始沒吃飯，就前天上午在學校外麵的小店買了豆漿喝，今天中午本來想溜到外麵吃點東西，被人舉報了，說我沒了爸媽就裝可憐，無視校規搞特殊，你說敢說這種話，是不是找打，我上去就扇了兩掌，就哭著撓我。”

周以汀指了指自己的臉：“還疼的。然後，下午公布考試績，我退步了兩名，教導主任就把我去辦公室，數罪並罰，把我訓了一頓，還要我家長明天去見他，我說我沒家長了，您忘了嗎，你知道他當時什麽表嗎，可笑死我了。退步兩名罷了，還是全年級，小題大做，無非是中午背後搞小作的生抓著我不放。我說我沒家長可來，他就留我寫檢討，我一個字都沒寫，跟他幹瞪眼到晚自習結束，他就打電話給我舅舅，我舅舅沒兩句就把電話掛了，他又給我舅媽打，本沒人接，他更尷尬了。我就寬他，我回去再找找，好歹找個遠房親戚來跟他見一麵。可是，我爸獨子，我爸媽結婚的時候，家特別看不上我媽，覺得我媽配不上我爸，兩家鬧得很僵。現在，我爺早就不在了，外公外婆都在老家，舅舅一家自顧不暇。我想了半天，跟我家有淵源，能做我長輩，還能幫我這個忙的，沒有人。最後，我在床頭櫃發現了這張名片。”

將他的名片拿出來放在桌上，小卡片大概……經曆了什麽荒唐暴力，從中間被人撕開又上了膠帶，勉強還能看得清上頭的名字：江辻烈。

江辻烈是個聰明人，自然聽懂了的意思，但他一時半會有些猶豫，周以汀舅舅一家對如此態度，他是沒有想到的，的境確實很難，可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就冒名給當家長，他雖說給了這張名片，隻是出於好意，如果有人生大事、難事需要他幫忙，他義不容辭，但並不是說這類事，況且他自己還有一堆爛事要理……

“今天是我生日。”突然開口，若無其事地說道，“本來我爸答應我，今年生日要幫我辦個生日會，邀請所有的朋友來參加，他提前半年就預定了酒店，我從半年前就開始期待，半年前我怎麽會想到自己今年生日慘到連頓晚飯都差點吃不上。”

江辻烈看著小生低頭沉默的樣子，默默把拒絕的話就著麵條吞了下去。

烈小爺這輩子都不會忘這晚上他最後說了什麽，那大義凜然的的氣度，現在回想，氣得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鬼迷心竅的自己掐死，把一切罪惡都掐滅在源頭。

“你說吧，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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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汀又闖禍了。

自從家出事後，覺得這個世界都變了，以前覺得理所當然的事，現在變得難上加難。原本隻要專注於自己的學習，其他事父母都會安排好，可當父母不在之後，猛然抬頭環顧四周，發現到都是走不通的死胡同等著壁。

周以汀原本在學校裏就小有名氣，學習好，經常考進年級前十，長得好，加才是上最大的環，暗的男生不，可脾氣大，說好聽了是很有個，難聽點就是心高氣傲，不服管。零零種種，周以汀以前活得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這不家裏出事了，越發一副所有人都欠的樣子，一點不順心就炸，把大家對的一點同心都給磨了。

“我需要他們同？”周以汀沉著臉丟開飯盒。

“你小聲點。”雷贇趕忙朝四周看了看，還好們沒去食堂，打了飯躲到一樓連廊，此時沒什麽人，“你別不高興了，管們說什麽，你又管不住們的。”

“們敢說，我就敢打。”周以汀冷冰冰地說道。

“你何必呢，韓楚臨就是在落井下石，你忘了，去年最後你把拉下馬，參加了市裏英語演講，拿了名次，一直認為是你找了家裏搞關係，到說你壞話。你昨天逮著就打，不是中了的計嗎，就是想要你難堪，老師找你家長，你舅舅和舅媽一家不肯來，那你能找誰，你越是不讓他們提你家的事，越是要讓你難堪。”雷贇旁觀者清，作為周以汀最好的朋友，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你們倆也是絕了，本來關係那麽好，現在見麵就吵……”

見周以汀表越來越冷，乖乖閉上。

周以汀心裏也清楚，隻是人一陷到境之中，就容易上頭，為了逞一時之快，忽略了後果。事到如今，韓楚臨死咬著周以汀不放，非要學校給出分，老師隻好來雙方家長協商。

雷贇擔憂道：“今天是你舅媽來嗎？”

周以汀抬頭向校門：“不是，放心，我找了個必須得幫我的‘長輩’。”

校門口，一輛黑SUV已經停了好一會，車上的兩人，一個憂心忡忡，一個神自若。

杜孑宇趴在方向盤上，盯著學校大門口的牌匾，仿佛那是什麽閻王地府的出府口：“我說你怎麽就答應趟這渾水，我看那小姑娘厲害得很，肯定有後招等著你。”

江辻烈閉目養神中，不願多解釋：“我說過了，就這麽一次。”

杜孑宇搖頭：“這家人不會是聯合起來訛你吧，你留點心，該賠的都賠了，們要再敢得寸進尺，你可不能心，一定要走法律程序。”

江辻烈心想，一高中沒畢業小姑娘，哪裏來那麽多歹毒的想法，他倒是並不在意，畢竟是他承諾在先，幫一次，也算是給二位逝者一個代。

“走了，你先回吧，結束了，我自己打車過去。”

“你可別遲到，飛機不等人。”

“囉嗦。”

車門外的溫度很低，這兩天不僅是新年，還是新低溫，周圍沿街商鋪都掛上喜氣洋洋的對聯、彩帶，鮮豔的彩給單調的冬日帶來不活力。

江辻烈素質好，隻穿了一件襯，罩了一件大，他目不斜視地走進學校，來到周以汀告知的教學樓會議室，剛走到樓梯口，就能看到小姑娘戴著耳機，靠在牆邊，沒啥表地瞅著他，臉上的傷依然暴在外。

“你遲到了。”周以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斥責。

江辻烈上午剛參加完訓練，特地請了假趕來，本著多一事不如一事的態度，他沒廢話，直接認了：“路上堵。”

周以汀覺他是不想跟自己囉嗦，但沒追問，拿下指了指門：“都在裏頭等著了。”

江辻烈還在那疑什麽“都”？周以汀打開門，裏頭坐了好些人，除了周以汀說的班主任老師、教導主任，還有一個生和的父母，麵不善地看著他們。

不是考試退步約談家長嗎？江辻烈有種不好的預。

“老師，我叔叔來了。”周以汀率先介紹道。

已經被按上“叔叔”名頭的江辻烈，麵不改地看了周以汀過一眼，很快識時務地跟老師打了招呼，然後找位置坐下。

丁好看到江辻烈，當即愣了下，沒料到周以汀的叔叔這麽年輕，出於禮貌，沒多問，朝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半小時後，江辻烈信了杜孑宇這張開的，聽說他上周剛去廟裏拜過，特別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