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的車子在路上開的很穩，他始終看著路況，似乎沒有要追問夏天晴剛才發生過什麽，其實不問也知道。

夏天晴看著車窗外被雨水洗刷過的城市，聽著車滾過柏油路的聲，一手撐著頭，還在回想著剛才和丁荃的對峙，和那個年輕男生的種種荒謬。

不知過了多久，江堰將車載收音機打開，電臺DJ的聲音湧耳中，播放了一首慢歌，和的旋律充滿整個車廂。

夏天晴收回視線，這才轉過頭看向江堰：“我忘了和你說了，謝謝。”

江堰牽了牽角：“照今天的形勢看，就算我沒趕過去，你也有辦法。你的‘攻擊力’一向讓我震驚。”

夏天晴盯了他一眼：“我出了這樣的事，你沒有一句安，還調侃我？”

“那我調侃錯了麽？”

夏天晴問：“你是怎麽猜到丁荃給我下套的？”

江堰的笑意收了些：“紀懷德帶出來的人，手腳有幾個幹淨的？可惜，隻有創意，沒有智商。”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約我的人是紀懷德的人，我好像什麽都沒說。”

夏天晴仔細回想了一下，既沒提過丁荃也沒提過“立”，江堰也隻是將送到“星玥大廈”地下停車場，短短十幾分鍾，他是怎麽串起這一切的？

江堰安靜了幾秒沒說話，眼神依然平定的著路麵。

他自然不會告訴夏天晴，是他在牌局上聽到了紀懷德的“抱怨”，而且陸明洋也在。

夏天晴一直看著他的側臉線條，忽然瞇了下眼，語氣古怪道：“快回答，不要給我編。”

正巧車子來到紅燈前。

江堰似是一怔，故作詫異的向：“我都沒說話，我編什麽了？”

夏天晴“哼哼”兩聲：“你是沒說什麽，但是心裏已經開始編故事了，別想混過去。”

江堰無奈極了：“如果我告訴你，我其實有幕消息呢？”

夏天晴問：“什麽幕消息？”

“我知道‘立’的項目出了問題，現在正想辦法補。我也知道他們找過你，而且這不是，今天在小群裏就有人聊這事，現在是你部門一個齊健的結構接手。”

夏天晴歪著頭，像是探照燈一樣盯著江堰看了半晌，直到綠燈亮起，江堰將車駛出路口。

其實江堰剛才的話是可信的。

齊健接手“立”的項目，小群裏的確聊了，至於這個爛尾樓有問題一事，群裏雖然沒聊，但江堰也可能從尚欣裏得知，畢竟他是尚欣弄進來的，那麽給他一點“幕”消息也正常。

夏天晴的心思轉了一圈，轉而又問：“就憑這點信息，你就確定我去見丁荃一定會出事？為什麽。”

江堰反問：“既然已經有一個結構在出差，為什麽還專程跑過來找你？還選擇晚上。”

“那也不一定就會給我下套啊。”

“但約你的人是丁荃，用錢收買你不，再約你見麵，勢必要用一個更狠更徹底的方式，讓你不能再拒絕。而我呢就剛好聽說，紀懷德的人現在開發了新的手段，除了送錢，還會送人。”

原來如此……

夏天晴皺著眉思忖片刻。

毫無疑問，江堰知道很多不知道的事，起碼在“立”的陷阱上，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丁荃在玩什麽。

至於這些手段，什麽“送錢”、“送人”的，他多半也是聽尚欣念叨的。

隻不過……“紅包”風波這才多短的時間，江堰就獲悉所有的來龍去脈，可見尚欣是第一時間與他分的信息，兩人的關係似乎不一般吶。

思及此，夏天晴眼神頓時微妙了。

剛好江堰這時也看了過來，視線對上一秒，他又看向路麵，然後品了品，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你剛才那是什麽眼神？”江堰問。

夏天晴“哦”了一聲，也看向路麵：“沒什麽。”

江堰不再深究眼神，轉而道：“其實今天的事你自己也有責任。”

夏天晴嗤笑一聲，沒應。

江堰說：“明知道丁荃做事不老實，不會認真跟你談項目，你還赴約。要不是你足夠暴力，又剛好是我送你過去，今天恐怕就得折在那兒了。”

夏天晴本來不願和江堰過多解釋，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恢複到“第一次見麵”的關係了，就算以前睡過那也是“上輩子”的事。

但眼下聽江堰這樣“教育”，夏天晴突然想跟他講講理。

“你知道一家企業裏，什麽人最難做麽？”

江堰挑了下眉梢：“你是想告訴我，你現在的位子是夾心餅幹，左右為難？”

夏天晴說：“丁荃或許存壞心，但我不能先預設會害我。我要是不去，公司領導會覺得是我不配合，我隻有去了，才能創造談崩的機會，讓以後不敢再來‘麻煩’我。你在小群裏也看到了，說我小話的都比我職位低，他們覺得我礙眼，有背景，靠關係，可是說句難聽的，就算我讓出位子，他們也沒本事坐上來。而且但凡明白‘靠實力說話’的道理，都不會浪費時間閑磕牙，還不如多出幾張圖，多看幾本專業書。”

夏天晴話落，車裏沉默了許久。

其實夏天晴也不需要江堰回應，表達的立場與其是在告訴江堰，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半晌過去，江堰說：“我以前隻知道你喜歡看書，是工作狂，還不知道原來你有這麽多考慮。”

“人不可貌相，就像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丁荃會對我用小男生一樣。”夏天晴又補了一句：“難道我像是吃草的人？”

“難道你不吃？”江堰淡淡的。

夏天晴愣了愣，跟著剜他一眼：“我和你的事另當別論。”

江堰無聲的笑了。

夏天晴盯著那抹笑容，道：“而且，你也不算小男生吧？”

剛才那個男生也就二十出頭，江堰都二十七了，奔三的人了。

江堰意味深長的笑了：“謝謝肯定。”

夏天晴：“……”

真是太不要臉了。

夏天晴很想懟回去，卻一時詞窮。

直到車子停靠在小區門口。

江堰仿佛沒事兒人似的，解開安全帶，隨即長手臂，上半探兩個座椅中間。

他上淡淡的氣息融夏天晴的呼吸，下意識轉過頭，剛好和近在咫尺的那雙桃花眼對個正著。

江堰從後座勾過來一件男士外套，放在上，說：“穿上再下車。”

說話間，他的眼神還意有所指的掃過的口，的襯衫崩了兩顆扣子，領口雖然被小夾子夾住了，可是窩在座椅裏的，布料之間被撐起空隙，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裏麵的春。

夏天晴卻是到現在才注意到，簡直不能相信：“你到現在才提醒我？”

江堰慢悠悠的笑了，出一口白牙，趴在方向盤上，說：“就算你裹得再嚴實，我腦子裏也會轉換其他畫麵，你也知道我記憶一向很好，有些東西刻進去了，洗不掉的。”

哪怕夏天晴再“工作狂”，聽到這話也不免倒吸一口氣，尤其震驚有人可以這麽沒臉沒皮的說出這種話，本來還以為這是可以遮掩一下的小。

夏天晴臉上開始發熱，正道：“你可不要忘了，今天下午你才保證過，關係要回到第一次見麵。”

“我是保證了，我也在努力，但我又沒有失憶，你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吧？”江堰的笑聲略過腔，低沉悅耳。

夏天晴隻覺得這車廂裏憋悶得很，越來越熱，但還是把外套穿上了，一邊麵無表的瞪著他，一邊扣好扣子。

江堰瞅著的作，眼神略過每一顆扣子，最後落在臉上，那笑容漸漸淡了，嚨輕輕滾了著：“我以後，會盡量習慣你穿著服的樣子。”

夏天晴：“……”

夏天晴不理他，繃著臉甩掉腦子裏隨之回憶起來的小電影，順便給他飛過去一個眼刀。

江堰見狀，非常識時務的轉移話題：“不過，你那個男朋友也太不靠譜了，你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人呢？”

夏天晴將目轉開，不接茬。

隻是剛準備走，忽然想起一事，又狐疑的轉過頭。

“江堰。”

“嗯？”

夏天晴指著窗外：“我好像還沒有告訴你我家住哪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江堰撒起謊來，眼皮子都不帶眨：“哦，小群裏有人說你在附近小區買了一套房子，還是你做的結構，我隨口跟人問了一下，就知道是哪個了。”

這樣啊。

“那，明天見了。”夏天晴不疑有他，很快頭也不回的下車了。

車門“砰”的關上。

江堰趴在方向盤上，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他深深吸了口氣，空氣裏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曾經就徘徊在他的枕邊，黏在指尖上。

昏暗中，他緩緩笑了：“明天見。”

……

夏天晴回到家時，曉暉和蕭雨晨都不在。

曉暉有了新案子，必然要留在律所加班，蕭雨晨卻不知是因為哪出。

夏天晴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上居家服，將撕壞的襯衫丟進紙簍，轉而將江堰的外套疊起來裝進一個塑料口袋，又到廚房做了壺熱水，泡了點茶，便安靜的坐在沙發裏。

幾口熱茶下了肚，電視新聞也看了幾則，這才想起拿起手機聯係尚欣。

今天的事，在公在私都得告訴尚欣一聲，盡管們上午才在辦公室裏產生過分歧。

夏天晴將手機錄音調出來，剪去江堰出現後的對話，隻將前麵部分發給尚欣，然後以文字的形式打了很長的一段話，大概把事經過簡單描述了一番，並轉述丁荃說齊健已經收了紅包的話。

隻是齊健到底收沒收呢？

夏天晴特別注明：“這件事還有待考證。”

信息發出後，夏天晴才覺得肚子有點了，轉而進廚房煮了一包方便麵，又從冰箱裏翻出手打牛丸和青菜，放進去一起煮。

尚欣遲遲沒有回複，也沒在意，一邊吃著麵一邊看社會新聞，剛好播到蕭雨晨報道“新小區”地庫塌陷的新聞，便認真地看了起來。

……

此時，某酒店套房。

尚欣還穿著白日的套裝，隻是外套掉了，輕薄的襯衫解開了兩顆扣子，垂在肩上的卷發有些淩。

著腳站在窗前的地板上，一手拿著剛剛喝盡的酒杯，一手拿著手機，正在聽夏天晴發來的錄音。

待了解了整個來龍去脈，尚欣著窗外的夜景，倏地笑了。

浴室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最多也就二十五、六歲，他穿著浴袍，帶子有些鬆垮的係在腰間，上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

他走近尚欣，窗戶上很快映出一男一兩道影子，影子纏在一起。

親吻半晌，尚欣推開年輕男人的臉。

男人問：“剛才在煩什麽？”

尚欣指了指手機，說：“公司的事，有人找了個小男生，給我的人下了仙人跳。”

邊說邊輕笑的看著男人，見他怔住，又道：“可惜沒功，這會兒八在想怎麽補救呢。”

尚欣話落，將男人推開，走到床前，一件件解開上的服。

男人著，問：“要不要報警？”

尚欣搖搖頭：“那倒不用，剛好可以借機撕破臉，以後都不用合作了。這次也是他們眼瞎，也不看清楚要設計的是不是‘那種人’，好不好這口……”

“‘那種人’是哪種人？”男人跟著笑了。

尚欣將服扔在床上，轉看向男人：“就是我這種人。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你這種小年輕來開房。”

尚欣笑著說完，轉走進浴室。

門板合上，男人臉上的笑容漸漸去。

他掃了一眼尚欣留在床上的手機，又聽到浴室裏傳來流水聲，這才上前拿起手機，快速輸幾個數字。

手機解鎖了。

男人翻開微信，找到尚欣和夏天晴的對話框，聽了幾句錄音，便很快將錄音和夏天晴的文字容轉發給自己，同時刪掉信息記錄。

他將尚欣的手機放回原，又拿起自己的聽了一遍錄音，隨即發給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