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雜貨店主的視線範圍，李深停下腳步。

陳烏夏低著頭，險些撞了上去。又聞到了檀香皂的味道。他是剛洗了澡出來嗎？

他在的馬尾辮掃過一眼。生紮頭發的東西，他也不了解。以前見頭上多是藍藍黑黑的小球。今天換了滿天星一樣的串珠，長發尤其黑亮。

及時退了兩步，抬起頭時，他已經從的發飾移開了眼睛。

他問：“你帶了錢包嗎？”

“帶了。”陳烏夏強迫癥似的解下書包翻了翻，見到錢包一角，強調說：“帶了。”

茶店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陳烏夏走在後麵，李深停停走走，也不知怎的，兩人就並肩了。

這是和他難得的校外時。高三的窗外，景蔥綠或是枯黃，清風溫或是凜冽，都敵不過試卷這座大山。

現在繁忙的街道，地上一雙影子，看著像是一對人。這隻是想象，但心裏吃了一樣。

香氤氳。

李深先坐下。

陳烏夏問：“你想喝什麽？”

他說：“紅茶，去糖。”

“去糖？”

“我不喜歡吃甜。”

記住了。記到了永遠。

茶店坐的都是雙對的年輕人。角落的那對看著也是學生。兩人在同一張沙發，生一隻在男生的膝蓋，男生大手在上挲。

陳烏夏別開了眼，端著兩杯茶回去。

李深看著：“你臉怎麽了？”

“什麽？”了一下臉。

“紅了。”

“沒什麽。”終究是不好意思啟口的事。瞎說：“茶熏的。”

圓桌小小的，兩人不小心膝蓋到了。

陳烏夏僵了下。

李深啜著紅茶，沒什麽反應。

也故作鎮靜。不知道聊什麽，說：“李深，我給你報報績。”

“嗯。”李深靠向沙發，了，又過了的膝蓋。

知道他是無心的，也不怪他。他有一雙無安放的大長。這雙，不知是不是和背一樣，有蟄伏的線條。

當著李深的麵，在腦子裏挲他的大。

突然聽到李深：“陳烏夏？”

咳一下，連忙調整心態，一臉嚴肅，把自己各科目的分數報給他。

“你的數學進步很大。”李深喜歡理科，科學的結果才不主觀製約。

“嗯。”陳烏夏抿起吸管，著甜甜的油，心底兒輕快。

“你的文科原地踏步。”

“嗯……”的聲音飛不起來了。

李深傾前子，說：“接下來，我給你惡補全科目。”

“好。”可能是旁邊太吵，他怕聽不見話，才坐得這麽近。看著他，同樣是眼，同樣是鼻，長在他臉上就恰如其分地好看。忽然想要他，哪兒都好。攥起了手，收起貪心的念頭。

“你這裏有什麽？”李深的頭靠了過來。

陳烏夏怔住，想轉頭。

他冷冷地說：“別。”

不敢，再轉頭的話，兩人的臉就要一起了。覺他的左手在的耳後撚了一下。很輕，留下了不一樣的熱度。

“哪飛過來的。”他攤開掌心，有一小片泡沫。

也不知道，想了想，解釋說：“可能是經過的那家裝修店飄出來的吧。”

想他，也想被他。暗暗訓斥自己，高三學生，滿腦子齷齪思想，夢裏見著還不夠，麵對麵的時候竟然還想把狼爪向他。

趕轉移話題聊天。陳烏夏問：“李深，你大學想考什麽專業啊？”

“網絡安全。”李深低頭，桌下的左手撚了撚手指。

“哦。”吸一口新鮮油。等半天，沒有等到他禮尚往來的回問。又問：“你想考哪所大學？”

“北方的。”

“哦。”

不問，這話就聊死了。

旁邊的一對男正在閑談八卦。陳烏夏被迫聽完了全部容。安靜地喝了大半杯茶，聽見李深問：“你呢？”

陳烏夏抬頭。

他的左手自然地擱在扶手上。

仔細回想幾分鍾前和他的一問一答，“沒想好，我先選學校吧。”

高中一畢業，兩人隻有寒暑假才能回來見麵了。他會不會一去大學就往朋友？他的朋友……肯定是一個學霸。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那一口甜油，陳烏夏嚐到了酸酸的山楂味。

“省的還是省外的？”過了很久，李深又問。

這反弧長得匪夷所思。

陳烏夏再倒帶回想，憶起他是問選的學校，搖搖頭：“我沒想好……”

“嗯。”他看了看窗外。大學學校是他早就決定的。從概率論說，會留在珠三角。

無名火起。

氣氛沉默得有些僵凝。

李深問：“你的英語閱讀理解為什麽那麽差？”

陳烏夏：“……”以為，今天不在學校，他就不過問的學習了。

可他不僅過問，他還追問：“你天天背單詞，記住了多？”

“記是記住了，但是，閱讀理解的句子好長好長，單詞我認識，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李深在手機上找出一張照片：“這是上次試卷的閱讀理解題。”

陳烏夏怔了下，沒想到自己的試卷被他拍下了。

他局部放大了開頭的一個句子：“你理解這一句話要多久？”

陳烏夏看一眼他的手表，“要計時嗎？”

李深：“嗯。”

連忙低頭看句子，仔細地一個單詞一個單詞默讀。這下也沒心思垂涎他的了。

他看著表：“還沒讀完嗎？”

“沒……”看是看完了，但是理解比較困難。

李深不再催。

一旦認真起來，眼裏有頑固的執拗。他見一眼，覺得不可思議。是話故事的主人公，他本是讀者，卻又慢慢變了騎士。

過了好一會兒，陳烏夏抬起了頭：“啊……我懂了。”

李深推開紅茶，“真的懂了？”

點頭，英譯中複述了一遍。滿心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告訴答對了。

他卻說：“你這速度上考場，等於敵人用刀刺中了你，你才知道他的目標是你。”

“……”說的對。

“我給你一個解題思路。”李深說：“可以一分鍾就概括出句子的核心意思。”

“閱讀理解也是秒答題嗎？”

“是。”

陳烏夏羨慕極了。難怪他在考試後半場和沒事幹的一樣。

李深：“給你足夠的時間，你可以讀懂，說明你不是不明白，隻是答題速度跟不上。”

覺是鼓勵？立即點點頭：“嗯。”

李深在手機上把句子放大：“遇上長句子就要區分主和次，排除次要部分，剩下的才是句子核心。”

他能助上大學，卻不能去北方。兩人將來不會在一個城市。

他說話變慢了：“這句話的主次可以這樣分。”

陳烏夏又看他。

他在句子上斷斷續續畫幾道線，一句複雜的英文立刻變得簡單明了。比苦讀十遍都有效。

悄悄微笑，瞇起了眼睛。原來，二人世界的味道，跟綻開皮的烤白薯一樣。

香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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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之約結束，兩人回家了。

陳烏夏把這日和李深的一問一答，寫在日記上。

如果……兩人以後大學可以在一個城市就好了。

念頭乍起，又被否決。一個城市又怎樣？高一、高二不是一個班，兩人說不上幾句話。高三因為補課才有了集。

本質上，兩人是永不叉的平行線。

陳烏夏泄氣地放下了筆。

之後，接到了肖奕媛的電話。

“陳烏夏。”肖奕媛爽朗的笑聲從話筒那一邊傳來，“下午去不去圖書館呀？我家裏樓上正在裝修，吵得很。”

陳烏夏說：“好的。”收拾了課本和習題，背上書包出去了。

走下樓梯。

李深正從一樓上來，和迎麵相遇。

打了一聲招呼：“嗨。”

“嗯。”李深看了一眼，就要肩而過。

陳烏夏擰了擰雙肩包的肩帶，往下走了幾步，忽然聽見他問：“你去哪兒？”

轉過頭：“圖書館。我想多做些英語習題，試試你教我的方法。”

“加油。”李深看著的發飾，又是黑藍小球了。

“好！”陳烏夏響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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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

肖奕媛早早占了位置，向陳烏夏招手：“陳烏夏。”

陳烏夏過去，放下書包，坐下了。

肖奕媛翻開課本，轉頭問：“李深周末有給你補課嗎？”

陳烏夏搖頭：“隻有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晚自習，你和班長不是嗎？”

“鄺力啊？他快被我氣得飆了，兩天沒和我說話。我早說過啊，他不喜歡我。”肖奕媛說：“人和人的磁場就是這麽奇怪，你眼中的好人鄺力，和我不對盤。”

接收到旁人投來的目，肖奕媛在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平時陳烏夏會向肖奕媛問題目，今天一句也沒問。肖奕媛發現，陳烏夏做題快了許多。

待了一個下午，兩人出來了。下了扶梯就是地下商場。

肖奕媛說：“今天是你陪我出來的，我請你去甜品店。”

進店，陳烏夏點了一桶豆腐花，問：“肖奕媛，你有沒有想過大學要考哪裏？”

“想拚一拚，上一本。”肖奕媛的績曾經在前二十名。聽說鄺力拉了李深進互助小組，才了白卷。

陳烏夏：“加油。”

肖奕媛問：“你呢？”

陳烏夏：“我啊……到模擬考的時候看看績再決定吧。”

“也是。有了李深，這次月考你進步很大了。”

“一般吧，有幾個科目沒跟上。”陳烏夏算過自己的績，如果超常發揮，勉強能上二本線。

“放心吧。”肖奕媛拍了下陳烏夏的肩：“李深比高級家教還值錢。名師出高徒，有他在，你一定可以的。”

陳烏夏道謝。

肖奕媛頓了頓，又問：“李深他想考哪裏呀？”

“他肯定上名校。”

肖奕媛再問：“哪裏的名校？”

“他說想去北方。”

“不留在我們城市了呀？”

陳烏夏：“嗯。”講起李深，的心和勺子裏的豆腐花一樣，又又。

“我要是能和他一個學校就好了。”肖奕媛說：“我還沒去過北方呢。”

陳烏夏不說話了。

“好羨慕你啊。”肖奕媛舀一口杏仁糊，“可以和李深一起做功課。”

陳烏夏說：“就是講題……他其他話也不會說。”

“那是，和木頭一樣。”肖奕媛眼裏閃著明亮的心思。

陳烏夏斂起自己的小緒，說：“這個木桶豆腐花味道很棒。”

肖奕媛想起了什麽，彎眉而笑：“有一次，我帶李深過來吃豆腐花，可他不吃甜的，一聽是豆腐花，那臉拉得更臭了。但他還是吃了。”

陳烏夏看了肖奕媛一眼，低下臉：“嗯。”豆腐花無法去糖，茶可以。陳烏夏慶幸，和李深約定的是茶。

“對了。”肖奕媛低了聲音：“你和李深一起這麽久，有沒有什麽發現？”

“我們不是一起，我們隻是補課。”陳烏夏澄清：“我們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我說的就是一起補課啊，你想到哪兒去了？”肖奕媛咬了咬勺子。

“沒什麽發現，就……他學習很厲害。”陳烏夏盡量用客觀的話評價李深。

肖奕媛靠了過來，悄悄地說：“他呀，有。”

陳烏夏愣住了：“什麽？”

肖奕媛坐了回去，看著店外人來人往的路人，說：“既然是，那當然是不為人知的了。”

“那你怎麽知道呢？”

“小傻瓜。”肖奕媛出一指，輕輕點了點陳烏夏的額頭，“我認識他的時間比你長。”

“其實，人人都有小。”陳烏夏不自覺地為李深說話。

肖奕媛又把頭靠過來，“你見到他的那隻表嗎？”

“嗯。”李深常常用來計時。陳烏夏答題速度的提高，那隻表功不可沒。

“這隻表……”吊起了胃口，肖奕媛才說：“不尋常。”

陳烏夏追問：“有什麽不尋常？”

肖奕媛的小梨渦乍現，笑問：“你很關心李深啊？”

陳烏夏收起表，繼續吃豆腐花：“我隻是好奇問問。”

肖奕媛說：“總之不尋常，你別問了。”

陳烏夏不問，也不想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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