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璃細嚼慢咽，吃下最後一口飯。

心裏翻來覆去把要問的,要答的,以及許總承認該怎麽應對,許總否認該怎麽圓場,全都排練了好幾遍。

等到許擇遙放下筷子，清清嗓子準備發問時。

他先說話了：“沈傾對你不錯？”

這人本不按常理出牌，程璃腦袋瞬間短路，“……還可以吧？沈影帝好像對誰都好的。”

許擇遙冷哼，“他把服給別人披？配合別人拍定妝照？”

程璃一時跟不上他的思路，“老大你什麽指示？直說。”

許擇遙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以後離他遠點,如果拍攝期間傳出任何緋聞，當心我換人。”

影帝跟傳緋聞？許總這實在有點杞人憂天。

程璃舉手保證，“放心,絕對不可能，沈影帝多大牌啊,我最多就是一小迷妹，除了對手戲,私下裏不會跟他多接的……”

迷妹？！

許擇遙心髒病快被這倆字犯了。

“你——”他咬牙，口一一的，極力保持冷靜，“你還真喜歡他？”

程璃連忙擺手,“你別汙蔑我,什麽喜歡,就是董導讓我跟他學，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現場觀他拍戲，覺得他演技確實很厲害，不愧從十幾歲紅到現在，我都快了。”

聽神采飛揚地把其他男人誇到天上，許擇遙眼裏的更紅了，怕一時控製不住把直接拆吞腹，憋著火起就往樓上走。

程璃愣了，又到他哪片逆鱗了啊！

忙跟著站起來，“哎，許總，你先別走，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明天再說！”

他長得那麽好看，格怎麽就喜怒無常這樣！

程璃被堵回來，氣悶地衝他說：“已經很晚了，那我等下就收拾東西走了啊，上的服折現還給你。”

許擇遙背影僵住，豁然回頭，眼刀鋒利，“你敢。”

程璃張張，特別想氣一回，可直麵許總，就是莫名其妙的慫。

掙紮半天，到底期期艾艾低下頭，不甘心地踢了下凳子兒，還把腳給弄疼了，“……不敢，不敢行了吧。”

許擇遙“砰”地關上臥室門，裴奕的電話就不合時宜地打過來。

“什麽事！”

裴奕差點噎住，“程程給你喂火|藥了？”

許擇遙質問：“程程也是你的？！”

裴奕樂了，壞心眼兒地氣他，“連片場送盒飯的大姐都親親熱熱程程，邊所有人，就隻有你不敢這麽。”

許擇遙簡直五俱焚。

裴奕雖然欠，但還是不忍心多刺激他，放了語氣，“哎，這麽好的機會，你到底表白沒有？”

回答他的是一片窒息的沉默。

“不是吧！”裴奕快急死了，“你就不能幹脆直說嗎？告訴你是誰，你們有什麽淵源，這些年為做了多努力，想跟在一起，多簡單啊！”

許擇遙背靠在門上，房間裏沒開燈，隻有窗口進幾寸皎潔月。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開口，像在說給自己聽，“本不記得我，我就算承認了，對來說也隻是個可有可無的老同學，至於當初朋友的承諾……可能隻當個玩笑，我說的越多，負擔越大。”

裴奕知道在理，沒反駁，被他緒染，也有點垂頭喪氣，“說的也是……那你打算怎麽辦？”

他垂在側的手指一點點收，“許曉不值得記住，忘就忘了吧，我現在是許擇遙，會從頭開始追求。”

裴奕提醒，“那你可就是跟別人公平競爭了，程程必然越來越紅，以後你的高質量敵啊，恐怕隻多不。”

許擇遙半個字都不想聽，掛電話扔在旁邊，重重倒進床裏，皺著眉強撐半天，把被子扯過來蒙住頭。

心裏難得要死，想到可能會對別人心，就每神經都得生疼，想進最黑的角落裏。

但不行。

他反複警告自己，不行。

臥室的門有意打開一條隙，外麵的聲音能清晰傳進來，沒過多久，他就聽到程璃上樓，做賊似的靠近他門邊。

既不進來，也不敲門，許擇遙不敢出聲，假裝睡覺，半瞇著眼看。

程璃趴在門口，小聲吐槽：“睡這麽早，老年人。”

然後很心地幫他把門關。

老年人許擇遙更窩火了，抱著被子輾轉反側，到半夜都睡不著，起初還在生氣對沈傾的態度，然後再鬱悶未來可能出現的敵們，最後什麽都散了，滿心隻剩下單純的想。

哪怕就住在一個屋簷下，也還是發瘋地想。

想，想把抱進懷裏，時刻黏著不放開……

許擇遙翻，把臉埋進鬆的枕頭裏，上每寸皮似乎都在囂著對程璃的，迷迷蒙蒙想起從前心理醫生說過的話。

“你從小缺長輩關，沒有兒長過程裏該有的，長大後又懼怕人群，抗拒和人發生接，所以才會不知不覺形這種皮癥。”

醫生當時很無奈，“但你的況比較特殊，病癥隻對特定的一個人發作，想要有效緩解……恐怕還是要靠那個人才行。”

許擇遙又堅持了幾十分鍾，實在忍無可忍坐起來，頭發蹭的有點，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淩晨一點半。

他下床，放輕腳步走出去，幾步就到了隔壁程璃的房門前。

走廊裏還亮著夜燈，他關掉，故意弄出來一點小響，然後靠近門板，聽到房間裏安安靜靜，沒有反應。

肯定是睡了。

許擇遙手指搭在冰涼的金屬門把上，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直到門把微微發熱，他才試探著按下去，隨後心裏一鬆，程璃信任他，沒有鎖門。

夜裏，他心跳如鼓，側進去。

程璃睡得很，白天裏的豔麗鋒芒褪去，羽似的睫沉甸甸蓋下來，長發鋪了滿枕，上的口紅掉，隻剩淺淺。

許擇遙不敢在上多看，緩緩低下，在床邊自然而然地單膝跪下來，目移到放在被子外麵的手上，試探著了下，繼而鼓足勇氣，輕輕握住。

有些看不見的火苗立刻在相的皮上燃起來。

他口漲滿，耳的紅一直蔓延到鎖骨，又小心翼翼把另一隻手也覆上去。

終於……

終於不用隔著礙事的圍巾了。

*

程璃這一晚睡得格外好，早晨鬧鍾響了兩遍都沒聽到，差點誤了時間，起床後匆忙吃了幾口許總親自做的早餐，來不及跟他多說什麽，就風風火火趕去片場。

對而言，什麽都能往後排，唯獨拍戲這事，絕對不能耽誤。

上午拍攝的宮場景已經搭好，道師正在調整細節，整個片場大清早就氣氛嚴謹地忙忙碌碌，程璃一路走過去，發現幾個原本背地裏嚼舌的演員，瞄的眼神都有點含帶怯的，還主過來搭話。

“程程你總算來啦！”

程璃不看看表，“我沒遲到吧？”

“沒有沒有，來得及，沈影帝也是剛到的。”

說完，有點不好意思地上前想挽手臂，小聲解釋：“就是想找你說句抱歉，之前對你態度不大好，你別介意啊。”

程璃挑了下眉，正好瞄到雲盈遠遠地朝衝過來，順勢出手臂，朗朗一笑，“哪裏不好啊，沒有的事兒，”說著大度地拍拍人家肩膀，“別想。”

不了解就造謠，造謠之後發現不對，又來低姿態求和好，程璃雖然不跟任何人為難，但也不願意跟們過於深。

雲盈正好趕到，宣示主權似的一把挽住，笑瞇瞇說：“程程姐，等你化妝呢，快走吧。”

到化妝間沒多遠的路，程璃收到不注目禮，無一例外都著友好，手捅捅雲盈，“昨天有些人還橫豎看我不順眼，這麽快就轉了？”

雲盈滿臉小驕傲，“你一場雨戲把們全堵上了呀，”說完還歎，“姐，你說得對，這圈子裏還是穩紮穩打的實力最重要，同樣的大資源，塞進來的就被鄙視，能勝任的才讓人尊重。”

程璃雲盈腦袋，“小丫頭覺悟好高，對了——”左右看看，低嗓音，“昨晚我上了某人的車，夜不歸宿，沒人知道吧？”

雲盈“咳咳”兩聲，“絕對沒有，來問的我都擋回去了，不過，你是不是需要跟我解釋一下？”

程璃一笑，擺擺手，瀟灑進了化妝間。

上午是跟沈傾的對手戲，說好的提前對戲泡湯了，直接開拍，沈傾在這部分劇裏是不寵的倒黴王爺，滿著玩世不恭，遠沒有登基稱帝後的兇煞威嚴。

好的演員，哪怕不說話沒作，隻是簡簡單單站在那裏，也能跟角渾然一。

程璃昨天場外觀的時候就覺到了，現在兩人卡好站位，正式戲時，越發會到沈傾的厲害，他不單自己狀態絕佳，也能強烈調起對手演員的激。

“不用張。”董導喊開始前，沈傾離角，朝淡笑。

程璃點頭，“放心，我不會拖累你進度。”

前兩場戲順利過，ng都沒有，董憲看了好幾遍回放，還有點目瞪口呆，萬沒想到程璃能接得住沈傾的攻勢，而且居然還有點勢均力敵的意思。

沈傾接過水喝了兩口，好脾氣地討饒，“公主要對我手下留啊。”

程璃看著淡定，手心裏其實都是汗，跟大家說笑兩句，趁著午休時間，趕跑到旁邊人的地方去調整狀態，暗自驚歎沈傾戲後的氣場，不愧是獎項大滿貫的百億影帝。

也就是裝得像大尾狼，實際上差點就被全麵製，幸好撐住了場麵。

程璃想起下午的戲有點親鏡頭，剛拿出劇本翻翻，沈傾就走了過來，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配著戲服和妝容，滿落拓，相當惹眼。

“沈老師。”點點頭打招呼。

“上午覺還好嗎？”

程璃毫不吝嗇地豎大拇指，“非常好。”

沈傾抬眼看，目深深，“這麽說……你應該不討厭我靠近你吧？”

程璃奇怪，“當然不啊。”

沈傾頓了頓，有些無奈，“昨晚出品方意影視連夜給董導打電話，要求把我和你有親接的戲份全部刪掉，”他微微苦笑了下，“如果是政策要求我沒意見，但我擔心是不是無意中做錯了什麽事，被你討厭了。”

意影視打電話……許總這又是的什麽風。

跟沈傾本來就沒有吻戲床戲之類的，總共十幾場擁抱，大多數還是輕輕一點到為止，居然全刪了？！

這是要徹底談神嗎？

程璃心裏像有列綠皮火車轟隆隆開過去，耳朵裏都嗡嗡直響。

突然站起來，拿起手機往片場外走，“不好意思沈老師，我有急事打個電話。”

程璃迅速找個僻靜的牆，直接把電話撥過去，秒接。

努力深呼吸，盡量心平氣和，“許總。”

“嗯。”

“我跟沈傾的某些戲份，你讓刪的？”

“嗯。”

他倒是不避諱，坦坦的態度讓程璃哭笑不得，“為什麽啊？”

作為忠實原著黨，知道主跟男主的糾葛很深，有些親戲份必要的，既然為演員，領了高額片酬，就有責任盡量去呈現。

許擇遙的聲音從聽筒裏一板一眼傳出來，“我不喜歡。”

“許總，咱們講講道理好不好，”程璃像哄孩子似的，“劇本都寫好了，你不能任啊。”

許擇遙不為所，“沒商量。”

程璃快被他氣死了，“你為了這部劇投資那麽大，不是為了賺錢嗎？戲刪掉要流失多觀眾？你昨晚上冒著雨特意跑到影視城，就是為了刪戲份來的？”

聽筒裏一片沉默。

過了好半天，他的聲音才重新傳出來，低低的，有點被冤枉的委屈，“我是去探班的。”

程璃正在糾結怎麽跟他講道理，隨口說：“探班？探誰的班啊！”

許擇遙緩緩開口，反問：“你說呢？”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震得程璃心口忽然一，滿口的話頃刻間都消失了，靜靜定在了他的問句裏。

昨晚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個問題，在這一刻全麵複蘇，更加瘋長，砰砰敲擊著的神經。

特意來……探的班嗎？

電話那頭約傳來鄭景的提醒，“許總，會議馬上就開始了。”

過了片刻，鄭景走開了，關門聲輕微響起後，再次回歸安靜。

許擇遙的呼吸聲清晰地響在耳畔，仿佛近在咫尺。

他說：“程璃，你好好拍戲，其他的話，下次我會當麵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