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影視頂樓會議室。

許擇遙披剪裁良的黑西裝，皺眉掃視著桌上攤開的文件，修長手指翻過一頁，發出的輕微響聲讓坐在中間位置的網絡推廣部負責人直冒冷汗。

明明他遞上去的計劃書已經詳盡無誤了，實在不該張，但每次麵對許總，他都本能地心裏發怵。

“時間推一天，”許擇遙視線仍在計劃書上，沉聲說，“星期四，正式公布《暴君嘉藍》的主創團隊。”

“沒問題許總！”

散會後，鄭景把相關工作給另兩個執行書，在跟許總回辦公室的路上，他把今明兩天的重要行程再次匯報了一遍，然後提醒：“您手臂上的外傷該換藥了，天氣熱，又打著石膏，盡量別延後。”

許擇遙不在意地“嗯”了聲，“線上會議幾點開始？”

意影視作為《暴君嘉藍》的出品方和主要投資方，首波宣傳開始前，要與另外幾家投資商開個短會。

“下午三點。”

許擇遙點了下頭，“換完藥去影視城，你開車。”

鄭景一時愣住，許擇遙往前走了好幾步他才後知後覺跟上去，自從上回程小姐做菜之後，許總這都兩天沒過去了，回想起當晚倆人的臉，他還以為許總飄飄忽忽的小船翻了呢。

*

程璃今天跟著劇組出外景，離臨西影視城不遠有個風景秀麗的小山坡，找好角度能拍出懸崖的效果來，已經在不有墜崖橋段的電視劇裏榮出鏡過。

在網劇裏的角是個邪道魔頭，被正道喊打喊殺，除之後快的那種。

實際上沒做什麽壞事，平常沒事喝喝酒，練練武，最多就是武林大會上手賤逗弄了某名門正派的漂亮閨，以此為借口，被群起攻之，圍堵在懸崖之上。

親信叛離，腹背敵，被下了毒，廢掉武功，在刀劍落下之前，拚死跳下懸崖，不想辱。

然而沒死，長得，懂變通，一張小兒甜得很，保住命，還上了微服在外的當朝儲君，也就是男主角孟池，這時候故事才剛剛展開。

今天拍的就是跳崖戲。

程璃的妝容格外豔麗，眼線微微上挑，紅係眼妝暈染得恰到好，邊蹭著一抹，襯得本就白的勝似初雪。

捂著肋下的刀傷卡好站位，趙導一喊開始，就完全跌進角裏，緒發得心應手。

所有劇組工作人員全神貫注地各司其職，不需要上場的其他演員也都在旁邊圍著觀，趙導更是臉頰繃，盯著監視，沒有誰發現人群最外圍突然出現的影。

許擇遙占據高優勢，目穿過眾人，穩穩落在程璃臉上。

眼中的震驚憤怒，在討伐聲愈發高漲時，逐漸變得淡然，角翹起，勾著一抹看開的笑意，“真沒意思。”

倒退一步，石子從崖邊滾落，再次雲淡風輕地喃喃，猶如躺在從前閑適的山風裏，“真沒意思啊——”

“殺了！碎萬段！”

魔頭朝麵目猙獰的眾人看了一眼，哈哈笑了幾聲，在最近的鋒利劍尖刺咽前，姿飄逸地向後倒去。

縱又傷的模樣，像也不像，許擇遙目不轉睛，口發燙，連帶著嚨都幹起來。

上次他險些控製不住自己，苦撐到現在才敢再來看。

但就是有本事，無論何時何地見到，都勾魂攝魄，讓他冷靜全無。

“cut!”

立刻有人接住程璃扶穩，跳崖前，眼角墜出的淚順著臉頰下來。

雖然是細節，但趙導看見了，欣地朝豎大拇指，“程程人吃得，表現非常好，休息一會兒，再補幾個特寫。”

下午的太還是很毒，雲盈小跑著端水過來給，程璃邊喝邊問：“我手機響了沒？”

“沒呀，”雲盈掏出來看看，“你這兩天總關注手機。”

想起之前沒問完的八卦，把扶到旁邊椅子坐下，蹲在旁邊小小聲說：“你不告訴我那兩盤菜誰做的就算了，但是有件事，你太不夠意思了。”

程璃解鎖，確定真的沒有微信，才心不在焉回應，“什麽事？”

好哇，算上今天，某大老板三天沒找麻煩，真是難得，不被打擾，不用做飯伺候人的日子，就是過得舒坦，爽得很！

“昨天經紀人打電話我才知道，原來上次突然請假兩天，你是去見許總了！”雲盈瞪大眼睛，滿臉八卦之，“許總到底帥不帥？帥不帥啊？”

程璃被問的腦仁兒疼，“帥，超級無敵帥。”

雲盈急得拍大，“神，你答應窺見天幫我拍照呢，都忘了是不是？”

程璃左耳進右耳出，本沒認真聽，著手機翻來覆去把玩，忽然覺得手心發麻，震了一下。

手機在纖長指間飛速翻轉，拿穩，指紋解鎖，一氣嗬。

許：今晚放鹽，上次鹹了。

程璃把這幾個字從頭到尾看三遍，麵無表返回，關掉屏幕，低下頭溫地問雲盈：“小可，你剛才說什麽？拍照片？”

雲盈上一抖，不懂為什麽突然心變好，“啊——對，許總的照片。”

“等再見到他的時候，”休息時間到了，程璃神飽滿地站起，袍瀟灑一揮，走向拍攝場地，“我會試試看。”

不遠的車裏，筆記本電腦架好，連接網絡，正在等待會議信號接。

鄭景瞄著老板冷峻的側臉，想到《暴君嘉藍》啟前的一係列工作在等待理，小心翼翼問：“許總，您今晚……還回市裏嗎？”

許擇遙沒理他，直到打開話筒前，簡潔說了三個字：“回，加班。”

*

程璃的戲份近六點時結束，晚上是孟池和兩個配角的夜戲。

結束時正好到了飯點，劇組資金到位後，終於吃得起盒飯了，但大家從苦日子過來，花銷都很節省，基本挑最便宜的訂。

“程程，飯馬上到了，你吃完再走。”攝像大哥自從上次喝酒後，對程璃相當熱心，當親妹子似的。

“不了，我有點私事，”程璃揮手笑笑，把雲盈拎過來，深深看兩眼，想不出再找什麽借口好，於是說，“你懂的。”

雲盈眼睛一轉，恍然大悟，程程姐又有家常菜吃了，於是立正敬禮，“您盡管去。”

很好，上道，不愧是疼的小助理。

從月亮門悄悄出去，跟上次不同的商務車停在很蔽的位置，程璃做了點心理建設才打開車門，背後的夕餘暉爭分奪秒進車裏，漫上許擇遙看過來的眼睛。

漆黑染紅，沉冷轉暖，真是——

賞心悅目。

程璃咳了兩聲，淡定上車，朝他齒一笑，“上次鹹了？等著啊，我給你做個更鹹的。”

近三天沒見，許擇遙不著痕跡地深深凝視片刻，說：“今晚你也吃。”

鹹就鹹，反正一起。

鄭景暗拍著口，還好還好，許總這船沒翻，開得還穩。

第四次給許擇遙做飯，程璃已經練掌握了廚房裏的基本用，還挑戰技極限，花時間燉了個排骨，加調料時手很穩，鹽比上次三分之一。

坐下吃飯時，假裝擺弄手機，把攝像頭對準某賞心悅目的男人，掙紮半天也沒按拍攝，拍，總歸不好。

被框在鏡頭裏的許擇遙忽然起眼簾，平靜地直視。

程璃心虛啊，剛想把手機放下，就聽他問：“拍？”

“哪能啊，”程璃笑一朵花，很自然地把作案工扔旁邊，“隨便刷刷微博。”

餐廳略顯黃暈的燈下，對麵人的臉頰炒菜時被蒸得微紅，還殘留了些尚未散去，鼻尖小巧瑩白，忙著否認的鮮滴，每一下作，都要命地勾著他的目。

許擇遙結了，嗓音有些暗啞，“可以讓你拍，但有個條件。”

高嶺之花居然肯讓拍照，程璃以為聽錯了，好奇問：“什麽條件？”

他盯著，語速緩慢，“本周四，你要和我一起過，到時候會告訴你。”

本周四？

程璃把手機又過來，看下日曆，了個小小的驚。

當天是生日哎，而且——還是沒有寫在檔案上的農曆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