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酷暑難當,榮恩堂次間角落皆擺滿了冰盆,冰氣繚繞,陣陣清涼。
費了些時日,那件湛藍連雲紋的袍子總算是做好了。
崔沁又給他做護膝,腰帶,汗巾子。
慕月笙忙了一日回來,便見羅漢床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布料花樣,被裁剪的七七八八。
見崔沁旁的那隻銀釭不夠亮,便將擺在高幾上的羊角宮燈又給提了過去。
“怎的總是晚上在繡花?也不當心自個兒的眼睛!”
慕月笙端著架勢坐在對麵,瞧著神倒像是有話與說。
崔沁歪著俏臉,脧了他一眼,複又繼續忙活手中針線,
“你那些汗巾子都用久了,雖是有針線房的人給你做,到底比不得我的。”角彎彎,聲線膩,聽著便人勾了心弦。
近來崔沁也不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言語神態皆是隨心所,反倒多了幾分嫵恣意,他甚是歡喜。
慕月笙眼底綴著笑,“先別忙活,瞧瞧這是什麽?”從袖兜裏掏出一簪子遞給。
這是一支羊脂玉簪子,通瑩潤細糯,並無旁的裝飾之,簪尾雕了一朵玉蘭花,雕工極為湛,整個簪子線條如行雲流水,乍一眼不覺得驚豔,細看卻是挪不開眼,那沉潤的澤吸引著心神。
“這是哪來的?”
崔沁放下繡盤,白皙的手指輕輕握起,指尖到溫涼的溫度,手極好。
慕月笙笑意淺淺,清湛的眼眸沉沉掠著,
“這是我給你做的。”
崔沁聞言驚異睜眸,心仿佛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頓時心跳如鼓。
細細的沿著那隻簪子過,掠向心頭。
崔沁腔被歡喜的緒填的滿滿的。
從來都是個極容易滿足的人,旁人對費一點心思,便激的跟什麽似的。
“夫君”
紅著眼眶,撲在他懷裏。
慕月笙以前也算不得不好,連私庫的鑰匙都給了,可見是極其信任的。
隻是鮮為費心思。
如今他能細心給挑書,又親自給雕刻簪子,實屬難得。
慕月笙略略失笑,將人兒摟,卻是歎息道,
“你別這樣,你日日給我製裳,洗手作羹湯,我隻不過給你雕了個簪子,不值當你這樣,你若是喜歡,以後我得空再給你做。”
崔沁在他懷裏的抬頭,眸子亮晶晶的,圓潤的下高高抬起,頗有幾分憨可,“我喜歡得。”
“對了,你能不能再幫我刻一個字。”將那簪子又拿了出來。
慕月笙疑問,“什麽字?”
“給我刻個‘笙’字可好?”俏臉含春,話幾乎是氣音說出來的,略有幾分,後又坦坦。
慕月笙耳微微泛紅,他不是個容易的人,卻被這個氣又清的眼神給吸住,緩聲點頭,“好。”
複又將簪子拿起,他想起什麽問道,“不若刻個‘沅’字?”
沅沅是的小名。
崔沁搖頭,語氣堅定嗔,“我就要刻你的名字。”
慕月笙抿淡笑,隻能依了。
這是二人之間的私,依著崔沁謹慎的子,斷不可能將簪子旁人瞧見。
原先是讓日日戴著,既是喜歡刻字,也由得。
“回頭我再給你雕個旁的,給你戴。”
崔沁喜不自,就依在他旁,親眼瞧著他刻上自己的名字,眼波流,麵含春,跟個得了心玩的小孩似的,慕月笙覺得特別有趣。
不消片刻字刻好,慕月笙又給在發髻間,左右看了幾下,瞧不見字眼,也就不放在心上。
“好看。”
“那我就戴著了。”
接下來數日,慕月笙每回晚上回來,就看到崔沁用那簪子懶懶挽起個隨雲髻,通再無任何飾,跟雀似的飛鳥投林般朝他撲來,可見是真心喜歡。
他從未見崔沁這般開心,原來小妻子要的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那等權勢風,而是細水長流,意綿綿。
是夜,他又將捉去床榻之地,狠狠了一番。
他平日是個持方端肅之人,可遇著這件事,卻是無論如何克製不了,他不常要,可每一回要,卻恨不得要了的命,子狠狠沉下,清瘦勁腰,格外有力,幾乎要將貫穿。
不知去了浪尖幾次,他將額頭抵著,不肯退出,細汗黏糊糊的,將二人粘住,崔沁扶著他寬勁的肩頸,帶著鼻音綿綿的吐著蘭息,泛紅的眼眸蒙著一層煙氳,腳尖還在發,
“夫君,七月初七是乞巧節也是我的生辰你那晚回來的早些可好,我想和你賞燈”
聲音斷斷續續的,聽得勾人心魄。
慕月笙卻還是捕捉到了言語間的期待,
“初七是你生辰?好,我記下了回頭再給你雕個發釵”
不等回應,再次將所有息吞腹中。
初七這一日,朝霞清,不似往日那般明豔,東邊天際橫著幾縷青雲,青雲遮去了驕肆意,了幾分躁熱,格外舒適。
今日長明街,水河,東市西市全部紮滿了彩樓燈架,想必花車滿路,皆是人滿為患。
禮部更是請了能工巧匠,在勤政樓前紮了一個高達十丈的彩樓,以供名門貴乞巧祈福。
慕家長房和二房的小姐們都湊熱鬧,誰也不樂意去榮王府赴宴,一個個早早的起床打扮,想先去興慶宮前麵的勤政樓占個有利位置,晚上好看花車燈海。
慕老夫人無奈至極,便吩咐二夫人蘇氏領著幾個孩兒去玩,自行帶著沈氏和崔沁趕往榮王府。
榮王府今日賞花宴的客人並不多,皆是全京城最頂端的權貴,統共也就五六家。
再加之許多小輩都去街上嬉戲,這場宴會就顯得十分清寧。
出乎大家意料,榮王妃並未麵,說是晨起犯了頭風,便讓榮王長子被封為寧郡王的妻子郡王妃出來待客。
榮王更是親自到場與各位貴夫人見禮,十分周到客氣,眾人無話可說。
午宴,老夫人便發現了趣事。
“沁兒,你瞧瞧這席麵,好像都是你吃的菜,看來咱們今日運氣好,老天爺都要給你做壽。”
崔沁遲疑地笑了笑,心中卻是生出幾疑竇。
麵前擺著八珍豆腐,八果芝麻花糕,油白菜,年年糕每一樣都順著的口味。
尤其最後那一碗野菌菇麵被呈上來時,就是老夫人臉都變了,想起王府嬤嬤特地提到崔沁,
“這榮王府難不知道你今日生辰?”
不然,怎麽連長壽麵都呈了上來。
一旁王府婢笑著跟眾人解釋道,
“忘了告訴諸位,今日是我們王妃壽誕,王妃不張揚,隻是王爺舍不得壽辰冷清,便請了諸位勳貴夫人前來熱鬧熱鬧。”
“原來如此。”眾人喜笑開,紛紛恭賀。
老夫人釋疑,隻待崔沁盛了一小碗八珍豆腐嚐卻後,一些掩藏在記憶深的悉,湧上心頭。
宴後,榮王親自將慕老夫人引至花廳隔壁的雅間敘話,堂姐弟多年不曾見麵,又都是太皇太後教導長大的孫輩,提起舊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頭。
崔沁便被王妃派來的婢以賞花為名,領著去了後院一花房。
花房三麵皆有樹林或灌叢,唯有東南方朝向一開闊的水麵,花房正中有一葡萄架,綠茵茵的一大片,圍出一條綠蔭長廊,廊下設一木桌小凳。
婢和雲碧一左一右攙扶著了葡萄架下,於花香綠繞間,瞧見一道端秀的影盈盈坐於木桌旁。
隻見那豔婦人眼含淚,期期艾艾殷切凝,要開口,又掩著繡帕滾下淚來。
崔沁瞳仁微,深深盯著,那張臉依稀與記憶深掩藏的容貌相重疊,崔沁心猛地一沉,臉瞬如戈壁灘刮來的赫赫風刀子,角冷扯,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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