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又道，“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厲害，隻怕兵營裏也難練，說不得再過幾日二爺就回家來了。”

主仆倆正說話，就見外頭有人喚了一聲。

“奴婢給姑娘請安了。”來人是林氏屋裏的一個二等丫鬟，名喚小翠。

綠淇上前挑開簾子，見小翠肩膀上落滿了雪花，忙幫著替撣了去。

孟媛盤坐在榻上，見著小翠，有些疑地問道：“這時候你怎麽過來了？”

小翠道：“夫人和夫人一在那邊院裏起了鍋子煮著吃，特意打發奴婢來請姑娘也過去吃點，好暖和暖和子呢。”

聞言，孟媛眼睛一亮，忙招呼綠淇取了鬥篷與紙傘，急匆匆地就往林氏的院子而去。

這裏挑簾進屋，屋裏林氏聽見了靜就扭頭和林月道：“瞧見了沒，這丫頭平日憊懶，提起吃鍋子可再沒有比更心急的了。”

林月抿一笑，附和道：“我也記著呢，從前去侯府玩，府裏起鍋子，吃得可歡呢。”

孟媛被打趣了也不在意，用熱手巾淨了手就坐到桌旁，抓著筷子先從鍋裏夾了一塊煮的羊塞裏，含含糊糊地道：“明明是你們請我過來的，這會兒倒來取笑我了。”羊沒有半點腥膻味，口香細，孟媛瞇了瞇眼，吃得心滿意足。因未見著自家阿爹，孟媛便問道：“怎麽沒見著阿爹啊？”今日正逢休沐的日子，平常阿爹不都要陪著娘一起用飯的嗎？

林氏不瞞，隻道：“宮裏打發了人來傳召你爹進宮去，待會兒也該回來了。”見兒麵疑，林氏又繼續道，“你爹為太子太傅，平日負責教導太子功課，這時候陛下傳召，應就是為了這個。”

林氏的話音將將落下，屋外就傳來了小丫鬟給孟仲文請安的聲音，揚一笑，“要說鼻子靈還得數你爹了，可不就回來了？”

那邊孟仲文闊步進屋，解下`上的鶴氅給屋裏伺候的小丫鬟以後又在門口站了片刻，等上的寒意稍稍散了些許才抬步轉過屏風。

瞧見屋裏圓桌上煮得沸騰的鍋子，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孟媛和林月，孟仲文扯溫和一笑：“我半日在外風雪加，你們倒躲在屋裏，快給我添副碗筷。”

孟仲文平日鮮端長輩的架子，孟媛和林月都不怵他，見狀，兩個人一人拿碗一人遞筷，笑嘻嘻地忙活起來。

飯後，林氏沒留孟媛和林月，將二人打發走了才轉回屋裏看著仍坐在桌邊倒酒吃的孟仲文，蹙眉上前移走杯盞，問道：“你進宮一趟難道陛下說什麽了不？”雖然孟仲文回來看著一如往常，但林氏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自然看得出來他心裏憋著事。

孟仲文斂了麵上的笑，看一眼屋外的大雪，徐徐地道：“乾德殿裏的那位似乎不大好了。”

林氏疑，“陛下是為著這個召你進宮去的？”

孟仲文頷首。

“可你又不是醫。”

孟仲文抿：“陛下與我說，那位如今隻餘下一樁心願未了。”

林氏眉心一跳：“什、什麽？”

“親眼看著晉王世子親。”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

謝謝小可們的灌溉和支持，麽麽噠~

v後日更，請假會在文案上方注明。更新時間從六月四日開始固定為早上八點！

第27章

避居乾德殿的不是旁人,正是早年禪位的太上皇。因太上皇在位時年號嘉德，故人稱嘉德帝。

嘉德帝膝下有八個兒子，最疼寵的不是如今的帝，也不是其他幾個皇子,而是晉王長子陸景初,這是朝中民間人盡皆知的事。關於緣何嘉德帝如此偏陸景初，甚至連帝也格外看重,坊間不流言揣測。有人說,是因著晉王世子樣貌生得與嘉德帝最寵的妃子即帝生母寧貴妃相仿；有人說，嘉德帝與晉王手足深,故而對晉王有殘疾的長子諸多照拂；也有人說,嘉德帝曾經深先晉王妃，所以才會屋及烏偏晉王世子……千般猜測,到底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林氏雖是知曉這些，可聽了孟仲文的話還是忍不住心生詫異。看著自家夫君,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陛下與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孟仲文歎了一口氣，緩緩道：“陛下有意將寶珠和世子大婚的日子提前，不想太上皇留有憾。”帝素以仁孝治國，孟仲文對他提出這話一點兒也不意外，可隻要一想起當初的兩年之期，一時不免難以接。

林氏與孟仲文一般想法，但轉念一想又更改了主意，反而勸他道：“我覺得陛下這般提議並無不妥。”見孟仲文詫異地過來,林氏輕笑道：“屋裏沒有外人，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太上皇帝眼下已是春秋將盡，如果有個萬一，寶珠的親事豈不得再拖個三年？”嘉德帝若有好歹，晉王府定是要丁憂三年，婚事自然得往後推。

孟仲文道：“你我再留寶珠三年又無不可。”

林氏幾乎要被氣笑，睨了他一眼，“你真是糊塗了不，再隔個三年，不說世子二十有三，便是咱們寶珠也快十七了，難不要留個老姑娘？”兒還未及笄，林氏固然舍不得，可俗話說，這閨留來留去留仇，不想耽誤了兒。

見孟仲文沉默，林氏又問道：“陛下說了把婚期提前到什麽時候了嗎？”

“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龍抬頭，是個大吉的日子。帝讓欽天監測算過孟媛和陸景初的生辰八字，說那日大婚是最好不過。更何況，依著嘉德帝的，最多也隻能再撐三個月。

林氏聞言也不由默然。

兩個月的時間用來籌備，又正趕上過年，說不得要手腳忙，實在是有些太過倉促了。

孟仲文見妻子蹙眉，輕輕歎息一聲，握住的手，道：“陛下今日隻是這麽一提，能不能定下來還得看一看晉王府那邊。”其實，他心裏有數，這事十之八九是定下來了。

“哎，不論如何，我們這邊還是先準備起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壞了禮數。”林氏道，“這事兒也不必瞞著寶珠，該教心裏也有個數才是。”

孟仲文點點頭，夫妻倆商議了半天，林氏才起先去鶴延堂給孟老夫人知會了一聲。孟老夫人雖有不舍，但左右思量還是覺得孟媛早些嫁過去更好些。對林氏道：“讓寶珠早點嫁過去其實也並無不妥，你和老二回頭合計一下去晉王府走一遭，親拜堂提前可以，這圓房不若先緩一緩等到寶珠及笄再提。世子若是真的憐惜咱們寶珠，定不會拂了這意思。”⊕思⊕兔⊕在⊕線⊕閱⊕讀⊕

林氏心裏卻有些遲疑。這大半年來從孟衡知道一些事，知道陸景初多有些看重兒，可陸景初年紀不小，當真能為兒再忍一年？如果他忍不了，兒嫁過去看著夫君與別的人歡好，心裏該有多難？

一番心思盡數寫在臉上，孟老夫人看得清楚，不由笑此時聰明反被聰明誤竟是犯起了糊塗，“前頭你還念叨老二，你想想寶珠的婚事提前是為了什麽，難不這一年還能生出別的來？”說著微微一頓，想起曾經見過的青年，麵上笑意愈發和藹，“再說了，世子我也見過幾回，知書識禮，謙和溫善，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即便是有眼疾，可依著他的份，如果真有旁個心思，難道還等到今天？”孟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自信不會看錯人去。

林氏琢磨著老夫人的話，發現確實如此，心裏雖有不安，但到底尋到了主心骨，再回五見著孟仲文便將老夫人的話原封不地說了一遍，後者皺眉深思一會兒，並沒有再說旁的。

隔日，天晴雪消，下了早朝從大殿出來，孟仲文特意站在九龍盤柱旁候著，一瞧見晉王便立即迎了上去。

晉王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孟仲文會找上自己，見狀隻笑嗬嗬地道：“孟大人可是為了陛下所提的把婚事往前挪？”

孟仲文本來還在心裏斟酌該如何開口，現下見晉王主提及，他先是一愣，繼而才道：“正是，不知可否請王爺往茶樓一敘？”

晉王擺擺手，“去什麽茶樓，談事該往酒樓去才是正道。”言罷竟直接擁著孟仲文的肩膀就往宮外走。

晉王看著強悍，可因為早年行兵打仗上落下舊疾，飲酒便了醫反複叮囑忌口的東西。然而晉王一向嗜酒，平日被柳氏拘著，一肚子酒蟲早就鬧騰得不行，今天拉上孟仲文一進酒樓，他便立即招呼小二上了三壇好酒。

孟仲文見他隻顧飲酒，心裏著急，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手攔住他往邊送酒的作，道：“王爺，關於小和世子的親事……”

“這事兒本王知道，今天就算你不來尋本王，本王也要找你說的。”晉王砸吧砸吧，見孟仲文有些殷切地盯著自己，抖了抖子，直接放下酒碗，也不和他兜圈子，直言道，“宮裏那位的況你也該知道，這事兒總不好拂逆了他的意思去。景初和本王提了，先讓令千金嫁過來，拜了天地，至於旁的，不急不急。”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家兒子叮囑的話，晉王歎道，“雖然婚事辦得倉促，但我晉王府絕不會虧待了令嬡。還有啊，孟老兄，本王不說，你或許不知道，我那兒子一向是個強脾氣，長到二十歲都不肯親，原先本王還隻當清心寡，現下看著，他對令嬡的確不同。”他為父王，這麽多年都沒收到兒子送的一樣東西，那孟家的小丫頭可都收了好幾箱，還一樣一樣都是看著平凡實則珍稀的玩意兒。晉王想一想都覺得疼。

晉王親自給孟仲文斟了一杯酒，徐徐道：“本王和王妃也不是那等不通理之人，小輩的事不會胡手。寶珠嫁過來，他們小倆口的日子隻由著他們折騰去。”言下暗示，他們做長輩的是不會向兒子房裏塞人的。當然生出這番意思還是被自家兒子著認清的。左右不敢兒子逆鱗往朔風院塞人，不如這會兒先跟孟仲文賣個好，兩家和和氣氣結親。

孟仲文想說的話都教晉王說完了，一時半張著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末了隻搖搖頭道：“下也是一片心切，還王爺不要計較下今日唐突。”

“都是親家了，還稱什麽下下的？”晉王朗笑道，“今兒得虧有你啊，不然本王哪裏能吃到這樣的酒啊。”

孟仲文心中大石放下，見他如此說便拋開諸事與晉王對飲起來。

京城冬雪漸消，幹幹淨淨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換上了新桃符，轉眼已到臘月廿六。這日恰是帝封筆之日，在封筆前，他下了今年最後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瑞雪祥年，欣聞二月初二為大吉日，念晉王世子陸景初年逾弱冠，適婚娶之時，故特許其與雲寧縣主孟氏阿媛於二月初二日完婚，欽此。”

聖旨一下，眾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