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賜婚一事，林君衍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小姑娘就不由翕了翕，“寶珠……”

“姑娘，表爺。”綠淇端著漆盤走過來，輕聲行禮喚道。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林君衍兩次未能把話說完，再麵對著孟媛時隻能淡淡一笑，道：“薄暮風冷，你進屋去罷。”

孟媛有些疑地看了林君衍一眼，見他笑得一如既往和煦，便彎了彎道：“那衍表哥也早些回去，路上小心。”

“嗯。”

正屋的窗戶前，孟仲文和林氏比肩而立，看向屋外桃花樹下相對站著的一雙人，眼底不約而同都出一抹惋惜來……

第8章

“退朝！”

金鑾殿上，隨著帝的近侍蘇公公尖著嗓子的一聲高喊，滿堂朝臣皆垂首拱手送了高高在上的那道明黃影轉過九龍戲珠金繡屏離去。

立在百之末的孟仲文悄悄抬了一下眼皮，向帝離去的方向，掩在袖中的手合攏又鬆開，默默地退出了金鑾大殿。下了白玉臺階，轉過回廊，遠遠地看見一人站在拐角，孟仲文腳下步子先是一頓，隨即快步走了過去。

“蘇公公？”

那人正是帝的近侍蘇奇。

蘇奇見著了孟仲文，麵上立時堆出笑容來，打了個千，方道：“給孟大人問好。”

蘇奇乃是帝麵前的紅人，孟仲文一個五品大員，此刻也不敢他的禮，隻挪了半步避開半禮，道：“蘇公公，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陛下召大人去昭元殿議事，得勞大人跟咱家走一趟了。”

孟仲文頷首，心下明白帝該是要與他說前些日子賜婚一事，原本舒展開的眉頭不著痕跡地又攏起了些許。

昭元殿是帝日常理政務的地方，離金鑾殿不遠。孟仲文跟在蘇奇的後走到昭元殿，等蘇奇進去通報了以後方屏氣息聲地踏進大殿。

帝聽見門口的靜，抬頭過來，在孟仲文要跪下前先一步開口免了他的禮，然後道：“孟大人此番肅清江南貪墨案，立了一大功，朕該好好賞賜你一下才是。”

“為陛下效勞乃是臣分之事，臣不敢居功邀賞。”孟仲文語氣沉穩地道。

帝聞言不由笑了，目落在孟仲文的上，語氣不辨喜怒地道：“隻怕孟大人心裏不是這麽想的吧。”

孟仲文霍然抬頭，看向端坐在龍案後的年輕帝王，這一回選擇了坦誠。他掀袍跪下，拱手恭聲道：“臣想請陛下收回為小賜婚的旨意。”他知這是拂逆聖意，但還想為兒爭取一次。

“哦？孟大人是看不上晉王府這門親？”帝淡淡地問道，“說起來這樁親事可也算是孟國公府主求來的，怎生今日要朕朝令夕改？”

孟仲文伏在地上，額上沁出冷汗來，卻依舊道：“臣不敢，隻是小年，恐耽誤了璟世子。”

帝蹙了蹙眉，想起先前並未問清那孟媛的年歲，這會兒見孟仲文如此說便隨口問了一句，待聽說孟媛如今才剛滿十三，他一雙眸就不由瞇了起來。

這年紀的確小了一些。

帝了額頭，在心底暗罵了一聲孟伯言，麵對孟仲文時卻和緩了臉，斟酌了一番方才徐徐開口道：“此事的確是朕欠思量了，隻聖旨一下，若撤旨，怕是要連累令嬡名聲。孟大人疼惜，難道忍心？”帝起初心裏的確生出要改了賜婚的意思，但轉念想起前幾日聽說陸景初親自去給孟老國公賀壽一事，又念著乾德殿裏那位，此刻便著力與孟仲文周旋起來。“景初今年二十，再等兩年也未有不可。”

帝話說得清楚明白，是要將大婚的日子定在孟媛及笄以後了。

孟仲文沉默半晌，知這是帝最大的退讓，心下暗歎一聲，隻能道：“臣，謹遵陛下聖意。”

見他識趣，帝麵上出滿意的笑容，起走到他跟前，親自扶了他起來，方道：“孟大人之心，朕懂，你且放心，這婚事不會委屈了令千金。”

帝口金言，第二日早朝上，孟仲文因治貪墨被擢升為翰林院學士，兼任太子太傅，同時另一道聖旨也頒到了孟國公府，封孟媛為雲寧縣主，賜黃金千兩。

孟國公府上下聽完旨意，大喜者有之，嫉恨後悔者也自有人在。

孟伯言和曹氏看著一掃霾的二房，牙幾乎咬碎。雲寧縣主……這樣的殊榮本該屬於他們的兒孟瑤啊。

至於孟瑤看著捧著聖旨的孟媛則搖了搖頭，心下冷笑一聲。不過區區縣主而已，日後的親事落在晉王府那個瞎了眼的世子上，難道還指著這小小的縣主掙個多好前程？

抬頭向屋外如水洗的碧空，孟瑤彎了彎。

鴻鵠當有誌，一日乘風起。

隨著帝冊封縣主的旨意下來，孟仲文與林氏皆知孟媛和陸景初的婚事算是板上釘了釘，既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也隻能試著去接了，至於孟媛更是無所謂，唯有孟衡眉頭打結地回了青山書院去。

平侯府裏，林君衍也聽說了孟媛被冊封為雲寧縣主一事，他坐在書桌前，手裏握著一支小麵人，目幽幽，半晌不由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哥哥，你好端端地歎什麽氣呀？”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從外麵走進來的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疑地問道。

急急忙忙將小麵人放在書案上拿書本蓋住，林君衍抬頭看向自家妹妹，扯了扯角：“你聽錯了阿月。”

林月輕哼一聲，自然不信，又見林君衍麵上似有躲閃之意，便微瞇了眼，迅速地跑到書案前，趁著林君衍不注意一下子揭開那本書拿起了那支麵人。

半長的竹簽上是圓乎乎的小麵人，雙丫髻，紅襖，小臉笑容燦爛。林月“咦”了一聲，在林君衍探要來奪之前先轉躲開了去，而後又細細地辨認了一回，才抬頭看向俊麵微紅的自家兄長：“哥哥，這是寶珠麽？”

林君衍目閃了一下，抿，道：“不是。”

“哥哥你別騙我了。”林月走到林君衍跟前，將麵人塞回他手裏，小臉笑意微斂，認真地道，“哥哥喜歡寶珠對不對？”

心事被破，林君衍俊麵微沉，默了一下，才迎上林月明亮的目，聲音微，道，“阿月，你想太多了。”轉了一下手上的竹簽，他牽出一淡淡的笑容來，另一隻手了林月的發頂，“以後別說這話，教人聽去了不好。”

林月側首躲開他的手，看著他臉上難掩的落寞，有些心疼了。

皇上好端端的幹嘛要點鴛鴦譜，隻可惜哥哥一片心意終究抵不過那輕飄飄一張聖旨。

林月忍不住也歎了一口氣，開口時卻道，“我聽齊嬤嬤說，娘最近也在相看各府姑娘，想來是要給哥哥你說親了。哥哥，都說姻緣自有天定，寶珠是要做世子妃的，你……”

“我明白。”林君衍打斷的話，笑了一下，“寶珠和你一樣，都是我妹妹。”

兄妹二人正在書房說話，外麵就傳來一個丫鬟通報的聲音，說是平侯夫人打發了人來請林君衍。

林君衍到平侯夫人王氏的屋子時，王氏正拿著一疊小像翻看著，瞧見了他，便笑地放下了，招手對他道：“衍兒，你如今也是該說親的年紀了，娘為你相看了一些姑娘，你來看一看？如果有相中的，娘立即去給你提親去。”

林君衍半分目也沒有落在王氏手裏的小像上，聞言隻淡淡一笑道：“兒子如今還不想考慮這些。”見王氏沉了臉，他又繼續道，“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兒子想專心溫習功課求個功名回來，兒私，不急。”

兒子求上進是好事，但是不急著娶妻王氏就不太讚同了，“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家立業當然是家在前啊。”頓了頓，王氏又繼續道，“再說娶了妻子回來也好照顧你一些，更何況哪裏就不急了，你沒看寶珠如今都定了親事嗎？”`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林君衍無奈地笑了一下，對王氏道：“兒子如今真的無心於此。”見王氏還要開口，他又道，“別提寶珠了，是皇上賜的婚，娘既是要說，怎麽忘了子衡呢。”

說起來孟衡可比他還大一歲呢。

王氏被堵得無話，好半天才似妥協了一般歎息一聲，道：“好，娘可以不催你親，但你得答應娘一件事。”等林君衍點頭應下後，王氏滿意地笑了，給旁伺候的齊嬤嬤一個眼神，後者立即會意轉出去，不過半晌卻帶回兩個嫋嫋婷婷的貌子來。

林君衍瞥見子含帶怯的姣好麵龐，再對上王氏滿含笑意的目，心裏才冒出一個猜測，果然下一刻就被王氏證實了。

“衍兒，你不急著親，娘可以不你，但是你邊總該有個心人伺候，春蘭和春雨都是懂事聽話的，你一會兒帶回去。”大戶人家的爺即使沒有親，院子裏放幾個房裏人也是無傷大雅的。

林君衍聞言抬起眼皮，正眼看向站在麵前的春蘭和春雨，之前角勾起的笑意淡去。王氏早有準備，今日答應親和收納通房，二者他必須要選擇一個。

王氏見林君衍猶猶豫豫，心裏一下子生出個不好的猜想來，揮手讓二春退下，才拉了林君衍的手低了聲音問他：“衍兒，你老實告訴娘，你上……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尋常十七八的年郎正當氣方剛，怎麽的兒子就跟個清心寡的小和尚一樣？

“……”林君衍臉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最終還是沉著一張俊臉領著二春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者有話要說：　　帝：@世子快謝謝我這個大人給你把媳婦兒保住了！n(*≧▽≦*)n

世子：哦，我不關心這個，我隻想問今天我的戲份呢？？？:)

帝：╮(╯▽╰)╭

衍表哥：╮(╯▽╰)╭

孟泰山：╮(╯▽╰)╭

第9章

斜餘暉過半闔的窗扉灑落在黃梨木書案的桌麵上，映下一片婆娑斑駁的竹影。影明滅間隙，依稀可見書案後端坐的影。

指節叩擊桌麵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地響起，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趙宇推門進來時聽見靜，腳下步子微微一頓，而後方上前拱手道：“公子，前頭傳來話說，王妃請您過去，說是二公子已經到了街口。”

叩擊桌麵的聲音驟然停下，陸景初抬起頭，角一牽，語氣裏多了幾許平日不曾有過的輕快：“哦？小麻雀回來了？”

雖不是第一次聽自家主子對二公子如此稱呼，但趙宇還是忍不住了一下角，“小麻雀”這一稱呼實在是極襯二公子了。

晉王府的二公子陸贇乃是晉王繼妃柳氏獨子，比陸景初小了六歲，自小聰明伶俐，尤以一張巧哄得晉王與柳氏歡心。陸贇雖與前晉王妃子陸景初為異母兄弟，但卻極親近他，打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