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被人簇擁在書案前言笑晏晏的孟瑤。

但見穿著一煙羅紫領襦，挽著飛燕髻，發髻間的珠釵隨著的輕笑微微著，手裏卻提著一支狼毫筆，看樣子剛剛應該正在寫字或是作畫。

孟媛微微低下頭，撇了撇，繼而揚起一張笑臉看向孟瑤，甜甜地喚了一聲“大姐姐”。

後者的目在自家堂妹的上掃了一回，見換了一半舊不新的衫，角輕翹，開口道：“媛姐兒，今天可是祖父大壽的日子，你怎麽就穿了這麽一來，未免有些……”話說一半，言下之意昭然，是在嫌棄孟媛寒酸了。

然而聞言，孟媛隻眨了眨眼睛，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上的繡花衫，偏頭一笑，出淺淺的梨渦來，聲音糯輕細地解釋道：“這隻穿過一回，許是藕荷瞧著舊淡了些才教大姐姐誤會了。”見孟瑤愣住，連握著狼毫筆的手也了三分，孟媛出手指了指手裏的筆，提醒筆上的墨快滴了下來。

豆大的墨滴落到快要完筆的山水畫上，迅速地暈染開一大塊墨漬，好好一幅畫瞬時毀於一旦，孟瑤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被毀，眼角的餘瞥到一旁的貴中有人掩口輕笑，不由微微沉下臉，眼底也跟著劃過一惱。

這個堂妹真是來跟自己作對的不？

孟瑤十分自然地將賬算在了自家堂妹的頭上，可看著孟媛一副無辜的模樣，卻不好當眾發難，不得深吸一口氣，淡淡一笑擱下了筆。

不開口，自然有人站出來說話。

站在書案邊孟瑤旁的一個穿著桃紅衫的子這時候開口道：“可惜了這一幅好畫，我原還想著等畫好了向阿瑤討過來呢。”惋惜了一回，又看向站在角落的孟媛，勾道，“我聽人提過，孟二姑娘曾跟曲先生習過丹青？”

口中的曲先生恰是孟衡的師父曲清風，因此見提起，孟媛不由生出些好奇來，抬頭看向那子，依稀覺得有些麵，直到目落在子邊的一顆小痣上，孟媛才恍然憶起是誰來。

這是安國公府的姚明珠？

第6章

曲清風是薑國出了名的大儒，畫技與學問齊名，但凡高門貴戶都想讓子拜其門下。然而由於他生就一副古怪脾氣，在收徒上從來都是不看門楣看眼緣，很多慕名想要拜師的人都被他一句“你我沒有師徒緣分”給打發了，姚明珠就是其中一人。

六年前，曲清風結束了半生遊學剛回到青山書院，素來疼嫡的安國公就曾派人攜重禮登門，想要替兒聘下曲清風為丹青先生，隻是派去的人卻被曲清風拒之於門外。姚明珠一心想要跟曲清風學畫，後來幾番跑去求師都沒有得到半分青睞，最後反而被曲清風毫不留地奚落了一頓。

“哪怕是七歲小兒信筆塗畫也高出你許多，如此資質就是顧長康在世也教不了你！”

姚明珠記得，那是六年前一個惠風和暢的日子，信心滿滿拿著自己最為得意的一幅墨梅圖去向曲清風請教，後者眉眼不抬地指了桌案上一幅墨跡猶新的紙冷聲說了這麽一句。看了落款，歪歪扭扭的兩個小字“孟媛”，而那幅所謂比畫得好的畫，打眼瞧過去也就是小孩子吹墨的玩意兒罷了。

不服氣，與曲清風爭辯，曲清風難得耐心地與道：“為丹青，貴在心無雜念，你心思太多，還是盡早棄了丹青罷。”

其實姚明珠明白曲清風說得在理，但對於曲清風寧可教一個七歲小兒畫畫也不肯收為徒，心裏著實咽不下那口氣，哪怕過了六年。

姚明珠見孟媛盯著自己不說話，勾著的微微揚起，繼續道：“曲先生畫藝高超，孟二姑娘得他親傳，想來也是極好的，不知今日可否小一手讓我們也見識一下？”

這話一落音，滿屋子人的目也跟著落在了站在角落的孟媛上。

曲清風的名聲眾所周知，因此眾人聽了姚明珠的話都有些驚訝，就連孟瑤的眼中也劃過一意外。

這孟家的二姑娘平日裏不顯山不水的，竟是曲先生的親傳弟子？

平日裏跟在孟瑤後頭習慣了被忽視，乍被眾人矚目，孟媛有些不自在。頂著眾人探究的目，不停地擺著小手，澄清道：“我，我不是曲先生的徒弟，我哥哥才是……我不會畫畫的。”

小臉微紅，神態認真，半點不似作假，眾人臉上的驚訝之才緩緩褪去，隻有姚明珠冷嗤了一聲，卻也沒再開口說什麽，畢竟除了六年前那幅吹墨畫以外，的確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孟媛的畫技。

也是，如果這孟媛真的是曲清風的徒弟，那麽如今京城第一才的名聲也不會落在孟瑤的上了。

孟瑤讓丫鬟把剛剛毀了的畫拿下去燒了，笑地將話題岔開，而孟媛見沒人搭理自己了，反倒樂得自在，隻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吃點心。

姍姍來遲的霍茵一進屋，輕車路地在角落裏尋到孟媛，見吃得臉頰鼓鼓的，邊還沾著點心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道：“寶珠，你了很久嗎？”

孟媛放下吃了一半的杏仁，拿帕子揩了揩角，綿綿地喚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先前過去鶴延堂時那邊早已開席，沒見著霍夫人，還以為將軍府是退了帖子。

霍茵道：“有點事兒耽擱了出門才來得遲了些，這麽個日子，我哪能不來呢。”目掃過那邊正說笑的貴，撇了撇，“我不來，回頭你都得被欺負死。”

孟媛原想回一句，有孟瑤在的地方本沒人會關注到，但轉而想起姚明珠，又默默地閉了。

“你不說話不會真的被欺負了吧？”霍茵蹙眉，不由念叨起來，“你平時鬼心眼多的，怎麽合著在自己家裏還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呢？”說著又低了些聲音，指了指孟瑤的方向，“不過占著你大伯父是個嫡出的，可若真論起來，你也不差了去，整日裏倒占盡了風頭去。”

霍茵的語氣裏有些不滿。

孟媛被念叨得頭疼，趕忙舉起小手止住的話頭，笑道：“我又不在意這些。”

“好吧，不與你說這個了。”霍茵“欸”了一聲，又將聲音低了三分，湊到孟媛近前，“方才一路上過來，聽見有人議論，說是晉王世子今兒也來了？”

晉王世子……孟媛想起先前在花園裏遇到的人，不由點頭。

“聽說晉王世子因為眼疾之故，向來都是深居簡出，京中應酬他從來都不麵，今天卻來了，莫不是為了寶珠你？”霍茵覺得晉王世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估著也惦記娶媳婦呢。

孟媛瞪大了眼睛，“你可別胡說八道。”

那會子在花園裏遇上，那位可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霍茵促狹地笑了兩聲，突然提議道：“都說晉王世子生得霽月風，若非眼疾令他玉微瑕，這京城第一公子的頭銜非他莫屬。從前不得見，今天難得好機會，寶珠我們去看看唄？”霍茵格風風火火，說完拉著孟媛的手就要走。

孟媛不願意，兩個人正拉扯間，旁邊突然有人話進來。

“你們剛剛說的是晉王世子？”

孟媛和霍茵一齊扭頭，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姚明珠竟坐到了們旁邊，兩個人的神不由微變。孟媛是記著姚明珠不久前對自己似有若無的針對，而霍茵隻是單純的不喜歡。

霍茵看著姚明珠挑了挑眉，“說了又怎麽了？”不提薑國風氣開放，對子沒有過嚴的苛求，單說們不過私下小話議論，實在沒有心虛的必要。▒思▒兔▒網▒

姚明珠隻笑了一聲，涼涼地道：“沒什麽，畢竟晉王世子將來可就是孟二姑娘的夫婿，我隻是有些好奇罷了。”不過就是個瞎眼世子，也虧得們當個寶。

姚明珠的聲音不算低，冬暖閣裏的人聽見提及晉王世子，又想起前些日子帝賜婚的旨意來，一時之間又把目紛紛落在了孟媛上。

同憐憫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

晉王世子的確是天潢貴胄，可惜單單眼瞎一樁，就可見其日後難有所為。晉王府的繼承權絕不可能落在有殘疾的人上，誰知道如今的晉王世子過個幾年又是什麽景？所以，眾對於孟媛撈了這門親事倒是沒有半分豔羨之意。

孟瑤站在一旁，眼裏也閃過一興味，隻還知道賜婚背後曾有過的彎彎繞繞，因此見幾個小丫鬟捧了茶水和點心過來便連忙道：“這糕點是府裏新請的廚子做的，味道不錯，大家不如嚐嚐看？”

點心散發著淡淡的馨香味，有人隨手拈了一塊嚐了一口，不由訝然道：“竟是一點兒也不輸回味軒的點心。”

“這正是回味軒的廚子做的。”一句話就教眾人的眼睛都亮了三分。

回味軒是京城最大的一家糕點鋪子，店裏賣的點心不僅賣相致，滋味也極好，不人嚐過一次就會喜歡上。隻是回味軒的糕點一來價格不菲，二來限量供應，即使是高門大戶也鮮能吃上幾回，而孟國公府竟然能把回味軒的廚子請回來？眾人驚訝不已。

味的點心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孟媛悄悄地吐了一口氣，這回主拉著霍茵從東暖閣退了出來。

孟國公府的後花園裏有一方水池，池邊依水而建一座涼亭，岸邊的垂垂楊柳則在亭中投下一片涼翳。耐不住花廳壽宴上的聒噪之聲，陸景初就離了席，吩咐趙宇替他尋了這一僻靜的地方。此刻他臨水而立，眼前是悉的黑，耳邊傳來的則是風拂楊柳的“沙沙”聲，的還有不遠花廳傳來的喧笑聲。

陸景初並不喜歡這樣的熱鬧，今日之所以會過來，不過是想讓一些人安心罷了。

涼亭外，趙宇安安靜靜地守著，目四下遊弋間瞥到一抹悉的影，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轉朝著涼亭裏的人道：“公子，孟姑娘好像過來了。”

孟國公府裏有兩位姑娘，但能讓趙宇如此稱呼的卻隻有一人。

陸景初了一下眼前的白綾，耳邊回響起孟媛糯糯的聲音，角似有若無地勾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聲，卻並沒有別的吩咐。

不敢胡揣測自家主子的心思，趙宇便閉了，因見陸景初掀袍在亭落坐，他下意識地回頭向不遠那位孟姑娘的方向，見這會子並沒有繼續往這邊走，反而是在朝另一個方向招手，趙宇順著看過去，待看見一個神俊朗的年後，不由悄悄變了神。

那年他識得，在底下人上來的資料中寫得明白清楚，孟家二姑娘有個青梅竹馬，乃是其外祖家的表哥，姓林名君衍。

看一眼那廂相談甚歡的兩人，又看了一眼獨坐涼亭裏微蹙眉頭的陸景初，趙宇斟酌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稟報給陸景初聽。

陸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