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眼珠子轉的長兄，掩在袖中的手慢慢地握拳。

——

離了上院，孟衡三兩步追上孟仲文，語氣難掩焦急地問道：“父親難道真的要把寶珠嫁給晉王世子？”

方才他在一旁聽得清楚明白，知道賜婚不好拒，可到底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妹妹嫁給那勞什子晉王世子。

他可常聽書院的同窗提及，這位晉王世子不僅眼有疾，脾也怪戾得很，加上一張不饒人的，是真真教人難以承。這樣的人實在不堪為良配，哪裏配得上寶珠？

孟仲文沒有說話，直到走回二房所在的東院，他才稍稍駐足，對孟衡道，“這親事得看晉王世子的意思。”

“父親的意思是？”

“從長計議。”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正屋，見孟媛正趴在林氏的膝頭眉眼彎彎地說著什麽，孟仲文以手掩輕咳了一聲。

“爹爹！”孟媛飛快地站了起來，甜甜地喚了一聲。

孟仲文看著如花似玉、的兒，心頭的煩悶不由消去三分，掀袍落坐在林氏的旁，他方問孟媛道：“方才在上院，你祖父問你的話，你心裏是個什麽想法？”

他知道兒雖平素乖巧、似是不諳世事，其實心裏是個有主意的，所以這會兒直接問了出來。

孟媛眨了眨眼睛，道：“兒覺得，如果非要抗旨拒婚，還不如嫁過去呢。”

此言一出，孟仲文、林氏和孟衡的目都一齊落在了的上，帶著些探究的意味。

“其實兒並不嫌棄晉王世子是個瞎子。”晉王世子陸景初的事，沒聽霍茵講過，得知他年時大病一場，落下眼疾，十多年生活在沒有半點兒晦暗不明的世界裏以後，還是同他的。“隻大伯父算計得太多，故意給人難堪，兒心裏有些擔心。”

不提大伯父越過孟仲文夫婦手的親事不妥，單他在帝麵前以侄易親的行徑定瞞不住。大伯父縱然找的好借口，但所作所為也算是辱了晉王世子一把。

孟媛想了想，自己真的嫁過去了，也未必能有什麽好果子可以吃。

孟仲文點了點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孟媛從桌子上的果盤裏拿了一顆洗的幹淨的果子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道：“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爹爹不必憂心，萬事順其自然就好。”

聖旨上說的是擇良日親，可還未曾及笄，所以事還不算火燒眉。

再者而言，家堂姐孟瑤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依著大伯父、大伯母的算計怕是想要堂姐高嫁，屆時孟瑤的風采名聲掩不住了，指不定晉王府先惱了大伯父當日在陛下麵前的說辭，那時候，和晉王世子的婚事指不定就告吹了也不一定。

一旁的孟衡聞言，想明白孟媛打的什麽主意後，稍稍安了心，又見咬著果子吃得香甜，索手奪了手裏的果子，直接咬了一口，笑道：“你這丫頭心裏是憋了什麽壞主意吧？”

“噯，桌上還有你幹嘛非要搶我的啊，還有什麽我憋壞主意啊。”對於孟衡跟自己搶食的行為，孟媛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

兄妹倆拋開煩心事，當著孟仲文與林氏的麵就嬉鬧了起來。

比起心寬的孟媛與孟衡，孟仲文和林氏不得還為此事頭疼，尤其是在第二日孟老國公的壽辰上，聽到那句“晉王世子到”以後，頭不由更疼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n(*≧▽≦*)n

第5章

簇新的湖藍錦緞直綴，腳踩月白雲頭履，青如墨單用一支玉笄束起，長如玉，步履間從容不失風度，遠遠觀去，一步步似是涉蓮而來。

一向深居簡出的晉王世子突然出現在孟老國公的壽宴上，著實令在場的賓客吃驚不已。想起前幾日宮裏帝下的賜婚聖旨，眾人的眼底又都劃過了一了然。

看來這晉王世子是的的確確對這門親事上了心啊。

不過聽說被指婚給他的姑娘並不是孟國公府正兒八經的那位嫡小姐，而是庶出的二房嫡？想到這一茬，眾人的心思又轉了一回，一時辨不清陸景初是真的上心親事，還是心裏憋火要來搞事了。畢竟這位晉王世子並不是什麽好脾的人。

另一邊，孟老國公縱然知道晉王世子日後要為自己的孫婿，這會兒也不敢拿喬，聽見外頭傳話，就立即匆匆忙忙地領著自己三個兒子和四個孫子迎了出來。

趙宇立在陸景初的旁，看見迎麵走過來的一幫子人，微移半步上前，低了聲音道：“公子，人來了。”

雙眸覆著白綾，陸景初耳尖微，聽了趙宇的話，淡淡地“嗯”了一聲，直到孟老國公到了近前，他才不疾不徐而又不失禮數地問了一句安。

憑著他的份，如此這般也算得紆尊降貴了。

旁邊的孟仲文趁著孟老國公與陸景初寒暄之際，抬頭打量了一下素日耳聞卻難得一見的晉王世子，角微。

舉止有度，謙和有禮，不似傳聞中那般孤冷不遜。

孟仲文稍稍改觀，隻是看到陸景初眸上覆著的白綾時，心裏到底低歎一聲。

那廂陸景初回了孟老國公兩句話後，雖態度依舊溫謙，但語氣卻慢慢地淡了起來。孟老國公察覺到了，連忙止了話頭，正要扭頭吩咐長子領陸景初去花廳席，就見孟衡忽然開口言道，“祖父，就讓我領世子過去罷。”

孟老國公看了一眼長孫，想到昨日孟衡當著自己麵說的那些話，心裏是不大願意應下的，生怕長孫過會兒當著陸景初的麵又口不擇言，得罪了人。然而他還未開口，陸景初就先道：“這樣正好。”

孟衡走在前頭帶路，步伐如平時一般，隻他走了十幾步就察覺出不對，回一看，隻見陸景初主仆步履緩緩，走得極慢。他微微凝眉，不著痕跡地放緩了步伐，等與陸景初差不多比肩而行時，才斟酌著開口道：“先前陛下賜婚，不知世子如何打算？”

其實孟衡也想過，他們二房嫌棄陸景初是個瞎子，可他份還擺在那兒，晉王嫡子，堂堂的世子爺，也不見得會看得上他們一介庶出二房的門楣。他想著試探一下陸景初的口風，但凡有一點兒的不願，這親事就有了回旋的餘地。

陸景初聽出了他的試探之意，角微牽，哂笑，“皇命不可違。”

“……”

孟衡的心涼了半截，隻道：“舍妹年，這親總得等及笄，世子您……”據他所知，陸景初二十歲的生辰就在下個月，而寶珠如今才將將滿十三歲，那麽等寶珠及笄了，這陸景初都二十有二了，他當真還能等得起？

陸景初停下腳步，側首對著孟衡，薄微微一抿，“無妨。”

左右他如今不想拜堂親，孟媛小一點，再等幾年他也沒什麽損失。

孟衡徹底歇了心思，憋著一肚子悶氣，一路反不再開口，而陸景初落得耳清淨。

壽宴設在後花園水榭後頭的花廳，一路過去需穿過九曲八折的回廊畫棟，步過蜿蜒回繞的小徑。陸景初目不能視，耳力卻極靈敏，才後花園，隔老遠就聽見一個小姑娘糯糯的埋怨聲。⊿思⊿兔⊿網⊿

“才上的新裳就弄髒了，回頭肯定又要挨娘親的罵了。”

滴溜溜石子滾的聲音近了，連著那埋怨的聲音也跟著近了，陸景初聽見孟衡停下了腳步，也跟之頓足不前。

孟媛被茶漬弄髒了衫，一路低著頭踢石子埋怨，一時沒有注意看路，等到去路被擋住了，驀然抬頭就看見自家兄長與一個陌生男子立在跟前。

見有外人在，孟媛下意識地要避開，待見到那陌生男子雙眸覆著白綾，卻是一愣，下意識地問孟衡，“哥哥，這位公子是？”

心裏有猜測，待見孟衡頷首開口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孟媛角不由微微一。

“給世子請安。”既開口詢問孟衡，自然得上前見禮，聲音糯，語氣疏遠。

陸景初平和地道：“孟姑娘不必多禮。”

聲音清冷中帶著幾分慵懶，落孟媛的耳中教平白生出幾許悉的覺來。

微微抬起眼簾，不著痕跡地打量自己的未婚夫婿，三指寬的白綾遮住了他的一雙眼，可他劍眉微揚，鼻梁高，不厚不薄，如玉的麵龐每一都著致，仍能教人看呆了去。孟媛不得不承認，這晉王世子生得的確很好，想來若不是眼疾之故，滿京城的貴應該會破了腦袋嫁給他，隻如今好似是白白撿了個便宜？

孟媛撇了撇，收回了目。

饒是知曉陸景初看不見，孟衡還是不願意讓他和孟媛多有接，當即開口道：“花廳那邊壽宴應該快開席了，世子我們還是先過去吧。”說著又給還愣在那兒的孟媛使了個眼，“祖母才回來，該念叨著你了。”

“我知道了哥哥。”孟媛應了一聲，而後朝陸景初福了福子，轉從另一條小徑朝暖雪塢的方向走去。

環佩叮叮當當的聲音漸漸地遠了，陸景初在趙宇在提醒下回過神來，抬步追上孟衡的步伐，一路往花廳而去。

雖說孟國公府不比從前勢盛，但因著帝的賜婚和老國公爺舊日的聲名，前來拜壽的人絡繹不絕，除了花廳裏的席宴外，孟老夫人的鶴延堂裏也擺了十幾席用以招待各府的眷。

孟老夫人歪在東邊的短足矮榻上，正與坐在南北席上的眾府眷說笑，就聽見外頭小丫鬟的通報聲，抬眼向外去，臉上也跟著揚起一抹慈祥的笑容來。

猩紅的垂地簾被小丫鬟挑起，伴隨著一陣清脆悅耳的環佩叮咚聲響起，穿藕荷襦的孟媛嫋嫋婷婷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孟媛微微低著頭，蓮步輕移地走到孟老夫人跟前，規規矩矩地屈膝行禮，整個人瞧上去乖巧極了。坐在孟老夫人邊的一個夫人瞧見了，當即就抿著笑地與孟老夫人打趣道：“這位想來就是府上的二姑娘了？果然是個極討喜的，從前總不得見，想來是老夫人您給藏著哩！”一語落音，竟是滿堂附和。

雖知這些眷口中的奉承追究底是衝著某高枝來的，孟老夫人還是笑瞇了眼，上隻道：“我這孫兒臉皮薄，你們可別嚇壞了。”因知孫兒臉皮子薄，故而這會兒又對小臉通紅的孟媛笑道，“你各家姊妹皆在東暖閣玩耍，你也自去罷。”

孟媛正被打趣得不自在，見孟老夫人指了指東暖閣的方向，立即點了點頭，又朝鶴延堂裏眾家夫人福了一禮，之後方才腳步輕快地往東暖閣而去。

“媛姐兒來了啊。”

孟媛進了東暖閣，本想自尋一安靜的角落隨便吃點東西撐到拜壽的時辰，可哪料到剛剛坐下就被孟瑤點了名。聽學著長輩的口吻喚自己，孟媛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而後才抬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