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眸》

第十九章

沈絳聽著心底難過，所以在布菜時，便多將羊放在程嬰那邊。

“雖說已過了冬天，但是京城早春的倒春寒也頗為厲害，多吃些羊，可祛除上的氣。”

特別是他，剛落水沒幾天的，食補最好。

謝珣聽著的叮囑，心底一笑，“沈姑娘既是尋親，為何會住在這里？”

沈絳一怔，待平靜的將剛才阿鳶說的那道菇，放進鍋子里。

“我要尋的親戚，如今出了些事。所以我帶著阿鳶租了這小院，暫時住下。”沈絳對自己的境遇倒也沒有自怨自憐，反而極為坦。

謝珣再次看向眼前的姑娘。

雖一簡單袍，與這南城中許多平民子穿著相差無幾，可是的容貌之艷絕，卻是荊釵布，也無法掩飾的。

就像是春日里漫天遍野鮮花競相盛放，云蒸霞蔚之景，周圍一切都黯然失。

這樣的，是藏不住也掩不住的。

所以沈絳這樣的容貌氣度，便不是尋常家庭能養出來的。

關于的份，謝珣心底已有了猜測。

“京城生活頗為艱難，三姑娘，可做好了準備？”謝珣著，聲問道。

也不知為何，他的一句話，竟沈絳想起在衢州，決定離開遠赴京城時的心。

無法抑制的忐忑和惶然，日復一日的在心底瘋狂蔓延生長。

哪怕邊最親近的阿鳶，都不曾過一不安。

偏偏在此刻，明明已在京城初步站穩了腳跟，卻被他的一句話，心頭再次翻江倒海，許久，終于斂起來突涌的復雜緒，輕聲說：“沒關系，我不怕。”

謝珣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杯，沖著沈絳：“那我提前祝三姑娘，能得償所愿。”

沈絳聽到這話，突然笑問：“你可知我的心愿？”

“不管是何，我都愿三姑娘得償所愿。”

沈絳心頭一熱，將杯中酒豪氣的一飲而盡。

隨后，看著謝珣說：“那你呢，有何打算？”

謝珣神微異，似乎是沒聽懂問的是什麼。

直到沈絳說：“你在你伯父家中既然能無緣無故落水，想來以前也沒遇到旁的事吧。”

謝珣在一閃而過的驚訝后，角再次揚起。

這姑娘，果然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竟真的讓全都猜中了。

謝時閔對他的刁難，不過是這些年里的滄海一粟罷了。

他的沉默不語，在沈絳看來，便了默認。

于是沈絳說：“我并非是要多管閑事，我只是覺得三公子這樣的人，不該委屈。”

三公子這樣的人，不該委屈。

謝珣微垂眼眸，若是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還會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的話嗎？

沈絳并不知道他心中想法，只覺得這位三公子，真是個小可憐。

瞧著他也早該到了婚配的年紀，可邊卻只有一個活潑跳的侍衛，想來是還未親。

這樣好看的模樣，卻到現在未娶親。

大概是家里真的落魄到不像話，說不準還是像家里這樣，是犯了事的。

祖上闊過，卻一遭從凰枝頭上掉下來。

他們這兩個落地凰，倒真的同病相憐到一去了。

片刻間，沈絳便在心底把三公子，劃到了自己人的范疇。

心底還在惋惜，謝珣開口問道：“你在京城沒有旁的親眷嗎？不能去投靠嗎？”

沈絳如實道：“我有個姐姐嫁在京城，不過那畢竟是的夫家，我過去實在不方便。倒不如自己獨住，活的自由自在，誰的臉也不用看。”

“確實，如三姑娘這般自在的，讓人羨慕。”

沈絳沒想到他不僅沒勸自己，甚至還贊同離經叛道的想法。畢竟這世道，未出閣的姑娘單獨在外住，著實罕見。

之前姚羨知道這件事，說了好一通，什麼哪有姑娘家自個租院子。

他居然還想將姚家的別苑借給自己住。

沈絳怎麼能去，若是將他爹知道了，還以為自己與姚羨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呢。

倒不如花上幾兩銀子，自己租個小院，誰的臉也不用看。

一頓羊爐，吃的沈絳兩腮紅潤，隔著煙霧繚繞的熱氣再看，更是的活生香。

謝珣食吃了，人也看了，便起離開。

外面的雨沒之前那麼大，依舊是淅淅瀝瀝。

沈絳撐著傘，將他送到門口，將程嬰之前給自己的傘，重新遞回去：“三公子，拿上傘，小心再淋雨。”

謝珣沒拒絕，手接過傘，突然沖一笑。

“羊爐很好吃。”

沈絳被他盯著的眼神，弄得心尖一。

沈絳下意識說道：“你若喜歡，下次我再請你吃。”

謝珣撐著傘，轉離開，窄窄巷道里，他的背影筆直拔，有種清冷的從容。

直到沈絳準備回去時，突然已快走到巷口的人，撐傘緩緩轉。

遙遙看過來。

沈絳看不見他臉上的表，卻似乎已經想到他會浮起的溫潤笑容。

一瞬，沈絳似乎懂了旁人看時，眼底會帶上的驚艷。

原來有些人，是存在就是如詩般雅致人。

下次再見面，該不知是何時了吧。

*

胭脂鋪子的第一批貨，已經快要做好。

沈絳和姚羨去看了一趟，姚羨看著面前擺著各種，嘖嘖稱奇：“原來口脂竟有這麼多。”

他也不是沒去喝過花酒，對姑娘的印象便是兒艷滴。

所以在他心底，以為口脂只有一種紅。

可如今是擺在他面前，就有湘妃、嫣紅、海棠紅、棗紅、銀朱、茜、絳紅，看得他是眼花繚。

乖乖，這些子到底有幾張。

姚羨問道：“難怪你之前非要做口脂，這些個，倒是有得挑了。”

“挑？”沈絳回頭看他，說：“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讓們挑。”

“那是為什麼？”

“當然是要讓們恨不得一腦把所有的口脂都帶回家，咱們的鋪子才會功。”沈絳毫不猶豫道。

姚羨震驚的看著，又轉頭看著擺著的這些口脂樣品。

他說：“這些們得用到什麼時候？”

沈絳好笑的看著他，果然男人吶，是真的不懂子。

說：“京城那麼多的胭脂水鋪子，若是真的等這些千金小姐，將買了的東西用完，只怕早就倒閉了。只要咱們找好噱頭，讓所有人都覺得非買咱們家的口脂，就不愁們不想將全部都收集起來。”

畢竟，人攀比起來，那也是十分可怕的。

這個你有，沒有，便會想要再買一盒。

“噱頭，就是你之前給我的那些盒子圖案？”姚羨確實聰明，一點就通。

之前沈絳將一些盒子的圖紙給他，都是一些樣式別致的盒子，姚羨一開始還不知道用途，這下倒是知道了。

沈絳之前逛過京城其他胭脂鋪子，一般來說，裝胭脂的盒子都是圓形或方形。

當然不店家，為了吸引客人，也會在上頭描各種圖案，數不勝數。

所以沈絳要想在盒子的圖案上吸引人，完全推不出什麼新意。

干脆另辟蹊徑，直接將盛口脂的小瓷盒，做花的形狀。

好在姚羨開的就是陶瓷鋪子，別的不說，這些瓶瓶罐罐的制作，他們可是行家。

姚羨點頭說：“你放心，我親自吩咐下去的。他們不敢誤事。”

商量完這些，沈絳又去了一趟梧桐大街。

雖然之前就是個現的胭脂鋪子，但是沈絳覺得與其他胭脂鋪子太過相似，毫沒有自己的特。

要想讓他們的店，在京城打響名聲。

就要把一切都做到致、極致，不僅僅是口脂的、包裝，甚至連鋪子的侍，都讓姚羨提前買好，并且每人都預支了一個月的月銀。

不用干活，只培訓上妝的手法，還請了嬤嬤教規矩。

這樣店里來了客人，們還可以幫忙伺候。

兩人一下車，就看見門口剛掛上去的匾額，上面是新的店名：朱閣。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把店名做朱嗎？”沈絳說道。

姚羨問：“為何？”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辭鏡花辭樹。都說紅易老，朱難留，所以我們的朱就是要幫所有子留住這易逝的紅。”

姚羨差點要給沈絳拍案絕，難怪之前說什麼都要換店名。

這些前期事繁雜，沈絳帶著阿鳶回家時，天邊被一片赤霞染著。

直到兩人從馬車上下來，往巷子里走，才發現隔壁院子一直閉著的大門，竟打開了。

阿鳶好奇道：“隔壁是搬來新的房客嗎？”

這條巷子原本的住戶都搬離，所以這兩個院子是空著的。

沈絳租下其中一個院子，但隔壁還一直鎖著。

直到們看見有個人影從里面走出來，像是要扔什麼東西，結果他剛一出來，抬起頭，跟沈絳一對視。

兩人都愣住了。

沈絳：“清明。”

清明是沒想到會這時候遇到沈絳，他尷尬一笑。

很快，里面再次傳來腳步聲，而這次一繡淡卷云紋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直到謝珣看著輕笑說：“之前我說三姑娘這樣自在的生活，確實讓人羨慕。”

沈絳徹底愣住。

“所以往后，我便要和三姑娘做鄰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