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們立馬上前去架辛華池,辛華池神志恍惚，一聲悲呼后抱著差的大死活不愿意出去。

“爺,您再仔細查查盛言楚,我分明在外邊看到他往懷里塞素紙了，斷不可能有錯的！”

盛言楚口一陣氣翻涌，當著眾人的面用力的抖了抖裳,又取下發帶在原地蹦噠了好幾下。

“這樣呢？”他冷冷的看著辛華池,不顧禮數的咆哮：“辛華池，這樣可以了嗎？！我知道你對當年在康家私塾的事耿耿于懷,但我沒想到你行為如此齷齪,顛倒黑白不說,還想置我于死地不？”

考場被抓到夾帶是要刑枷伺候的,就他這小板,不死也要殘,可見辛華池心思有多歹毒。

“康家？”

領頭的差琢磨了下，招來下屬將辛華池的文籍呈了上來，一看笑了,“我道你為什麼抓著這人不放了,原來你們同為懷鎮學子,嘁,私塾之間的糾紛我管不著,但辛華池此人實在膽大包天,誣陷同堂學子簡直毫無讀書人的良善,來人吶，將此人押下去，以待大人問審。”

話落,辛華池臉蒼白的怖人,腳一再也沒了適才的囂張。

鬧劇塵埃落定后，盛言楚雙手還在不停打，一步一步的往考棚里走時似乎上累積了千斤重，直到坐到了案幾前，繃的臉部線條才稍有松弛。

低頭睨向寬袍里探出的手，上面靜靜的躺著一張險些被他碎的素紙。

只看了一眼他就扔進了小公寓，他實在不敢想象倘若他沒有小公寓這個芥子金手指，那他今天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想著想著，盛言楚眼眶中不噙出淚水，以他的商戶份本就科舉不易，若是被抓到夾帶，那他這一輩子算是被毀的徹底。

抹了一把眼淚后，盛言楚再也憋不住了，委屈的團趴在案幾上嗚咽哭起來。

在康家的這兩年，他學的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章哥兒說他舍館里的詩賦文章堆的比他個頭還要高，其實那不過是冰山一角，大部分他都沒敢拿出來，全堆在小公寓里。

頭一年他子骨消瘦，所以每每天沒亮他就起床去私塾后院的小樹林跑步，好幾次跑著跑著才聽到鄰街人家的鳴聲，到了夜里，他更是不敢懈怠，待梁杭云睡了，他立馬鉆進小公寓里繼續溫書，別人一晚上些許只背一篇文章默寫幾百字的經論就歇息了，他不行，他必須加倍乃至三倍才敢擱筆。

就單單拿練字來說，康夫子送給他的那本字帖都被他描破了好幾個，也正是因為有這份持之以恒的毅力支撐著他，他才有信心花銀子來靜綏縣試一遭。

累了七百多個日夜，他盼的就是能早日登科，也好不枉費他娘當出去的那枚嫁妝簪子以及他這兩年付諸的辛苦。

他日盼夜盼希能憑一己之力更改盛家商戶門楣，辛華池倒好，因著兩年前的梁子這般設計誣陷于他，說句大不逆的話，倘若他沒有小公寓幫他解困，如果他的前途就這樣被辛華池毀了，哼，他就是死也要將辛華池拉下來一起跪叩地獄。

“別哭了。”

盛言楚哭唧唧的抬眸，只見之前命人搜他的衙役此時就站在幾丈之外看著他，說了一句后就敲響手中的大鑼，高喊：“庚子年二月縣試第一場，開考——”

接著，附近考棚前站著的差紛紛揚起鑼鼓附和，一時間禮院巷子口上空的聲音震的能穿云裂石。

“哎。”盛言楚打了一個哭嗝，趕從考籃里拿出嶄新的帕子干淚珠。

又取出考籃中提前準備好的筆墨等，就著考棚里的清水開始研墨，邊研墨邊吸鼻子。

敲完鑼鼓的衙役從頭到尾巡邏了一遍，路過盛言楚考舍前微微頓了一下，確定盛言楚的緒安穩下來后，衙役才斂眉走開了。

鑼鼓聲一停，站在禮院門口的縣令當著眾多學子的面親自拆掉蠟封的信條，念了一些吉祥話語后，將手中的考卷讓書吏發到學子們手中。

盛言楚的號牌靠前，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拿到了考卷，縣試第一場很簡單，題量不多題目也不難，只要求默寫五經文三篇，并就山湖為題做兩首五言帖詩。

閱完題目后，他并沒有著急下筆，而是繼續研墨，邊研墨邊在心中思考如何下筆，相比駕輕就的五經文，他更傾向于做詩。

詩文其實并不難，難的是不擅長格律的運用以及破題承題還有典故的巧解，一旦掌握了詩賦的三要素，做起詩來就迎刃而解，當然了要想做出來的詩文字字珠玉，那就要下一番狠功夫了。

很快又是一陣齊鳴的鑼鼓聲，聲音一停，考棚里的學子們就跟打了一般嘩啦嘩啦的翻著試卷。

盛言楚不慌不忙的從考籃中找出事先預備好的紅繩將寬松的長袖給綁起來，然后才靜下心開始執筆書寫。

詩文做的相當順暢，不過康夫子特意代過他，說縣試第一場錄取較寬，但學會有心將字跡端正觀的卷子排在前面，因此下筆前，他先用府發的素紙打了一個草稿。

確定不用再修改時，他才開始謄錄。

嘉和朝的縣試時間排的尤為的，從第一場到第四場，并不是所有學子都能考完的，每考一場后，學和縣令會立刻組織縣學的教諭們進行批閱，為了公平，臨朔郡三十六縣縣學教諭們皆提前被打散抓鬮分到了各。

連夜改完后，卯時一刻（5點多）準時將第一場考中的人員名單張在衙門口，這種行為稱之為‘發案’。

靜綏縣的發案十分好玩，案條是一張足有六尺的圓紙，第一場考完后會錄出前一百名謄抄在圓紙上，以第一名為中心，依次順時針向外列出其余九十九名學子的考棚號畫一個大圈，當然了，不會標注姓名。

不在圈中的學子，亦或是在第二圈第三圈的人，都不能再繼續應試。

所以發案當天，中心的第一名最為矚目。

……

“上面有我嗎？”

“別！”

“嘿，我中了，第三十九名，狗剩，你在四十四……”

“中了中了，走趕走，還有下一場呢。”

“第一這人是誰？”

“院北三號是誰？你知道嗎？”

“不知道……”

“院北三號我認識，昨天還被一個潑皮陷害了一遭，我的親娘，沒想到第一竟然是他！”

……

聽到前方的說話聲后，程以貴喜得將盛言楚一把抱住高高舉起，使勁的搖晃：“楚哥兒，你中了！還是第一名。”

對于縣試第一場的結果，盛言楚心中的把握是他肯定能進黃榜前十，拿第一屬實有點驚訝。

兩人往前了幾步，從前往后一看，程以貴并不比盛言楚差多，排在第七，石大河也還行，在第十三，只是陸漣就有些拿不出手了，竟掉到了第八十六。

第一場考的已然算是門學問，一般考到五十名開外的，幾乎就可以和生說拜拜了，當然了也有例外，比方說第一場心大意了亦或是不適等等外界因素拖了后，說不準后三場能一飛沖天。

但這種幾率存在的可能之又。

盛言楚沒時間去安陸漣，因為他馬上就要進去考第二場。

第二場多了一項——釋義四書五經的長篇容，對于真正的十歲小孩來說，難度稍微大了些，但盛言楚心理年齡可不止十歲，加之上輩子為史學生的他研究的古文并不，所以在拿到晦難懂的孝經論后，盛言楚一點都不杵。

腦中有丘壑，有萬卷，他手中的筆拿起后就沒停過，因而還吸引了不差近前觀，對此他一概不抬頭，只專心做自己的考題。

過了第二場后，盛言楚因兩場第一的原因，考棚被提坐到了主試的下首，明為考想看一看兩場第一的學子是何人，實則是為了加嚴監視。

第三場和第四場說不慌是假話，畢竟盛言楚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滿屋子的員，更何況他還要在這些雙眼睛下答題。

但慌也沒用，再說了屋子里的學子又不止他一人，貴表哥也在。

別看程以貴子大咧，實則斂的很，眼瞅著四周做了兩排穿服的大人，程以貴嚇得腦門冒汗，選到院考的不過十人而已，位子是五個一排，‘U’字形，程以貴不巧正是第十名，就這樣排在主試的另外一只腳下。

見程以貴臉蒼白無神，瑟瑟發抖到筆都抓不穩，盛言楚暗地里不由替程以貴了一把汗。

程以貴能不慌嗎？他這人本來就害怕夫子，如今面前多了十來位和夫子一般嚴肅的人，且這些人還是朝廷命，他不慌誰慌？

就這樣哆嗦的寫完策論，途中程以貴借著研墨的空隙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表弟，嘿，這一看倒把程以貴看傻了眼，只見他那矮墩似的小表弟像是有備而來似的，薄薄的微啟，神一不茍，下筆那一個流暢。

這一幕看得原本惴惴不安的程以貴愧的垂下腦袋，似是被盛言楚的輕松模樣刺激了，后半場的程以貴明顯沉著鎮定許多。

最后一場考完后，盛言楚整個人的神像是都耗盡了，一出禮院，他徑直往地上一坐。

程以貴跟著歪倒，其實學子們紛紛效仿，一時間，禮院前面的大道都被堵住了，地上清一坐著力倦神疲的考生。

過了片刻不到，縣令以及幾位副考從里邊走了出來，盛言楚急忙撐著一勁站起，其余學子亦是起行禮。

為首的縣令環顧一圈萎靡的學子們，捻了捻短須，揚聲問：“盛言楚現在何？”

盛言楚拍拍上的灰塵，側著子到縣令跟前，攏起手臂彎腰鞠躬。

“幾位大人好生瞧瞧。”縣令面向后的副試們，含笑道：“這位就是拿了三場第一的盛學子。”

盛言楚立馬又拱手：“見過學大人。”

其中一個副試是個五六十的老大人，只看了盛言楚一眼便擺手讓他退下，然后領著一行人離開了禮院。

盛言楚迷茫的瞇起眼，開始反思自己剛才是否有僭越的舉止。

忽而肩膀被人用力攬住，一看，是貴表哥。

程以貴像不認識盛言楚一樣，仔仔細細的將盛言楚打量了一番，隨后大喜道：“楚哥兒，你小子夠可以的啊！”

“？”

程以貴握拳捶了一下盛言楚的，低頭湊其耳朵耳語了幾句。

“你說的是真噠？”

聽完后，盛言楚心里的歡喜滿遙遙的都快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