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最終在程氏殷切的注視下,將碗里的蛇湯一飲而盡。
用微微一抿就能蛇骨上的細嗦干凈,就著浸滿的雜面鍋盔,這一頓幾人吃得相當滿足,盛言楚甚至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在院里溜達好幾圈后才讓飽嗝消失。
“附近后山的春筍應該被人挖得差不多了,楚哥兒,貴哥兒,你們拿個簍子跟我去云嶺。”
一聽去云嶺,程以貴高興的又蹦又跳:“爹,我記得云嶺山南邊有條雪河,等會讓我帶楚哥兒去撈魚唄?”
年初云嶺山上下了場大雪,山高又陡,上面的雪水蜿蜒而的溪水冰涼刺骨,然里邊的魚鮮,不論是捉來清蒸還是火烤都是春日里一道饞的下飯菜。
一想到在私塾前能飽嘗一頓溪魚,盛言楚不住小手手,見他娘去里屋找捕魚的網,他眼珠一轉,喊:“娘,今天外邊暖的很,您要不跟咱們一塊去吧,總窩在家里做繡活會熬壞子的。”
邊說邊給舅舅使眼,程有福立馬會意,高聲勸:“妹子,你就一起去吧,我們幾個都是爺們,不擅烤魚,還得你在場才好。”
程氏撐開漁網檢查,笑道:“烤魚有什麼難的,去周邊大茴香林撇幾長又的子將凈了的魚串好,然后架在火上烤就是。”
程以貴一心想著吃,忙道:“姑姑說得輕巧,可我們都不會調味啊,總不能干吃吧?膩而寡淡,無趣。”
“這有什麼輕巧不輕巧的?”程氏邊收拾漁網,邊道,“這會子山坡上遍地開著韭菜花,等魚了,讓你爹揪幾把韭菜花碾碎,沾著韭菜花唰魚,鮮的很。”
程以貴咕嚕吞口水:“這手法倒沒嘗過,爹,咱們等會就按姑姑說的做吧?”
盛言楚趕將人扯過來,嫌棄喊:“貴表哥!”
程以貴被呵得一激靈,回神卻見自家爹和小表弟都拿一郁悶的眼神看他,盛言楚呶了呶,程以貴順著小表弟的目看向忙碌不停的程氏,一臉恍然大悟。
他們過了今天后就要去康家私塾小住,因他和小表弟兩家離鎮上遠,康夫子便讓他倆昨天趕了回來,代他們在家歇一天,準備春夏之際用得被褥和裳外,最重要的是跟家人好生相,畢竟每個月只有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他們才有時間歸家團聚。
姑姑程氏天守在院子里做繡活,做完繡活后就喜歡倚靠在門檻上看著遠方,小表弟說姑姑心里還念著離家多年的姑父,可外邊都在傳姑父卷家產奔了,姑姑若再這樣熬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我想拉我娘出去走走。”盛言楚挨過來小聲說,“留一個人在家,我擔心老盛家的會欺負。”
除了讓他娘散心換換心,高瞻遠矚的盛言楚覺得經過昨天流言的發酵,老盛家的人勢必要來他家鬧,為了以防萬一他得先人一步‘藏起來’。
程氏最后挨不過三人的皮子,換了青布長褂子好木簪就跟著去了。
盛言楚料事如神,他家院子的鎖才落鑰不久,老盛家的盛元行就跑過來了,喊了好幾聲也沒見人應聲,盛元行氣得脖子梗老老紅,暗罵楚哥兒還沒學呢,就學會了擺譜。
低聲咒罵聲中,隔壁的牛家嫂子探出頭說盛家人剛出去了,盛元行忙問人去哪了。
牛家嬸子記著盛元楚臨走前的代呢,微笑的指指程有福所在的方向:“好像是回程氏娘家了。”
盛元行心往下一沉,大嫂娘家在山那邊,來回得要一天呢,即便他現在追過去,恐怕他的子也撐不住。
盛元行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牛嫂子嚇得驚呼一聲關上院門。
“當家的,我咋覺得盛老二有些嚇人呢?老盛家莫不是出事了?”
牛大壯面不屑:“你以后別搭理盛老二,他就是一頭披著貓皮的黃鼠狼,要說老盛家誰最壞,我看就屬他。”
牛嫂子一想起七年前程氏被欺凌趕出來時的慘狀,忍不住輕蔑道:“那次分家若不是盛老二在里面攪渾水,程氏未必只能得五兩銀子,嫁得可是長房!”
牛大壯嘆氣:“誰說不是呢?昨兒鎮上私塾的事傳開后,聽說盛老爺子氣到閃了腰,如今躺床上起不來呢,盛老二恐怕是急了,這趟來估是為了他家禮哥兒學的事。”
盛元行清早過來是來問盛言楚能不能替他跟康夫子討個臉面——好讓他家禮哥兒也能去康家私塾。
來時盛元行都想好措辭了,讓禮哥兒跟盛言楚一起去康家私塾,兩兄弟也好有一個照應,誰知道盛言楚不在家。
盛元行了發酸的眼睛,昨夜若不是家里那老不死的哭嚎這疼那疼,至于他一夜沒睡四尋大夫嗎?眼下他是又困又累,走路腳肚子都打哆嗦。
在盛家門口呆坐了半炷香后,盛元行立直子還是決然的往程家那邊奔去。
不提盛元行翻山越嶺撲空后的惱怒,只說盛言楚一行人此時在云嶺山腰上過得十分悠閑舒服。
云嶺山林坡陡,若非今日有程有福這個大男人在,程氏是斷斷不會同意盛言楚跑來云嶺玩耍。
二十多年前,盛言楚的親趙氏就是在深林里邊被虎叼走了,等盛老爺子尋到人時,趙氏已然被撕扯碎片,后來還是老族長出銀子找附近的獵戶上山逮走了虎,這樁驚悚的事才消停。
雖說山上沒了吃人的虎,但程氏還是放心不下讓盛言楚單獨出來。
-
今天天氣格外好,微風和煦,普照,好久沒出院門的程氏深深的吸了口山中清新的空氣,頓覺心中愁緒散了很多。
見兒子卷起腳著細腳丫下水網魚,程氏忙叮囑:“楚兒,你別往深跑……”
盛言楚回首一笑在間比了個‘噓’,旋即目熾火的盯著湍流的溪水,握著漁網柄的手不用力,程氏好奇的過來觀,只見盛言楚子陡然放低,手中的漁網飛快的往水里一兜,再舉起來時,一條小黃魚在網里活蹦跳起來。
“逮到了逮到了!”盛言楚激的手舞足蹈,“貴表哥,你快過來看,娘,你看——”
“舅舅,你也過來看。”
一時間山腰遍布盛言楚喜不自的聲。
讓盛言楚一驚一乍的還在后頭呢,因為程家父子量太高的緣故,才進到水里,倒映的魁梧影立馬嚇跑了魚兒,以至于撈魚撈的最多的竟然是年紀最小的盛言楚。
撈了十來條細長的小黃魚并幾條碩的鯽魚后,程氏說什麼也要盛言楚上岸。
“仔細別著涼。”程氏心的從背簍里翻出帶來的子,讓盛言楚去旁邊小樹林換上。
正好,程以貴過來道:“楚哥兒,我記得斜坡那塊竹林窩著冬筍,我跟你一塊去。”
一來是為了照看盛言楚在林子里別出岔子,二來云嶺斜坡背,那片竹林里暗,里邊的冬筍尚未躥出地面,這時候挖出來的冬筍比春筍還要爽脆,而且冬筍不用過水也不會麻,等會挖回家了讓程氏腌小罐好帶到康家添盤菜。
兩兄弟進了竹林后,程有福則帶著程氏去大茴香林撇烤魚用的樹枝。
云嶺山腳四周不僅住著水湖村的人,還有其他兩個村子,蒼山村和杏村。所以云嶺這片天地不歸水湖村一個村子所有,就拿程氏現在站著的大茴香林就是蒼山村的,他們想撇幾樹杈得征得主人家同意。
一進林子,就聞到一芬香青甜的大茴香味,高大的常綠喬木樹直通云霄,這片林子的主人柳子正在給樹冠除蟲。
一聽程氏兄妹的來意,柳子笑著讓程氏去撇就是,還指著旁邊幾株矮顆的,道:“大樹不好夠手,你們上小樹撇去。”
程有福笑著說了幾聲謝,程氏看了眼只比高一個頭的新大茴香苗苗,聲跟程有福道:“哥,你手勁等會輕些,別傷了樹。”
程有福說他知輕重,柳子見程氏說話比其他莊戶人要溫懂事,不多看了兩眼。
這一幕恰好被折返回來的表兄弟倆看到了。
盛言楚雙手提著子,下往柳子抬,一臉戒備的問:“那是誰?”
“柳子你不認識?”
盛言楚茫然搖頭,聽名字就不是水湖村的人。
遠程氏兄妹撇好了樹枝,眼瞅著程氏離去,柳子忽而扯下好幾捧大茴香枝樹葉追上去非要塞給程氏,程氏得跳開幾步,柳子卻紅著臉還往前湊。
盛言楚氣鼓鼓的,沖上去想打柳子:“狗東西,敢打我娘的主意!”
程以貴將人一把抱住,盛言楚撲騰著小,怒氣沖沖的吼:“你快放開我,沒看到有人欺負我娘嗎?”
“柳子是蒼山村最老實的人,他不會對姑姑如何的,你別一上去就冤枉人家,到時候兩邊都下不來臺。”
頓了頓,程以貴小聲道:“楚哥兒,你想不想換個爹?”
盛言楚噘:“這還用問?”
“那你覺得他怎麼樣?”程以貴揶揄一笑,“柳子喪妻七八年了,至今沒續弦,前頭婆娘也沒給他生下一兒半,姑姑若是嫁給柳子,那過去就是當家的人。”
盛言楚挑挑眉,抓著程以貴問柳子的人品。
“柳子這人好的沒話說,自打他跟著商隊挑樹苗賣發了家后,多人家想把兒塞給他,甚至有十三四歲的黃花閨都上桿子他,可他愣是看不上眼。”
盛言楚皺眉:“那他未必會看中我娘……”
“咋沒看中?”程以貴笑,“柳子剛還主對姑姑笑了呢,這種事以前可從來沒有過,我瞧著他是對姑姑上心了。”
盛言楚定了定神,略略思忖了會后笑道:“他看中了管什麼用,我娘如今還是有婦之夫呢!”
程以貴跟著樂:“也是,端看姑姑什麼時候能從老盛家摘干凈了……走走走,你不是說你腰帶落在姑姑背簍里嗎?”
說起這個,盛言楚別扭的提了提子,從柳子邊跑過時帶的一陣風起地上的殘葉不停打轉,低頭干活的柳子忍不住抬眸看向屁顛跑遠的盛言楚。
邊看邊傻乎乎的笑:“這小子長得比他娘結實……”
其實柳子是認識程氏的,且對老盛家的骯臟事也了解一些。
系好帶重新出發筍林前,盛言楚特意晃到程氏跟前問柳子干嘛送茴香葉,程氏臉唰的面飄紅。
見狀,盛言楚心里暗暗起了打算。
進了筍林后,盛言楚心不在焉的挖著冬筍,一連挖了好幾個坑也沒見到筍頭,他索一屁坐到竹鞭上懨懨的想著他娘的事。
這時,山下突然傳來牛大壯的呼喊聲。
“盛家娘子——楚哥兒——”
程氏立馬探頭去看,盛言楚則一咕嚕爬起來。
“咋了牛叔?”盛言楚雙手合喇叭狀高聲問。
牛大壯頭上的汗,提高音量回:“楚哥兒,你爹回來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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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茴香就是八角,有好多種法~
楚哥兒:又是想嫁娘的一天。
渣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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