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對高三生來說，人生有三大不幸：①星期一②星期一上午有連堂③星期一上午全是主科連堂。

早自習剛結束，值日生就已經把今天的課表抄在黑板上了。

看著兩個連在一起的“語文”和兩個連在一起的“理”，教室裏哀連連，衝天的怨氣差點兒把屋頂給掀開。

見狀，講臺上的語文老師丁文華立刻板起了臉，拍桌數落：“看看你們，還是尖子班的學生，看到老師就唉聲歎氣？像話麽？簡直有辱斯文！”

七中的高三一共分九個班，五六七□□都是普通班，學生大多要麽天資欠佳，要麽就是關係戶，三班是七中初中部的直升班，一班二班則是尖子班，優中選優，學生全是優等生中的優等生。

教室裏總算安靜下來。

丁文華清了清嗓子，說：“好了，現在開始上課。這節課我們評講上個星期讓你們做的那套模擬卷。”

話音落地，大家紛紛開始翻書包。

朵棉愣了下，轉頭低嗓子問張曉雯：“什麽模擬卷？”

張曉雯把模擬卷放到桌上，說：“就這套啊。上周上課的時候胖丁口頭布置的，說讓我們自己回家做，這周上課的時候檢查。”

口頭布置的模擬卷？

聞言，朵棉臉先是一白，再是一紅，最後一黑。

張曉雯定定瞧了幾秒鍾，撓撓頭：“你cos彩虹呢？”

“……不是。我好像，”朵棉打開練習冊，把夾在裏麵的模擬卷拿了出來，展開，哭無淚：“還沒有寫……”

不僅沒寫，連姓名班級都空空如也。

整張卷子簡直比的臉還幹淨。

張曉雯大驚，也嚇到了：“那現在怎麽辦？要不，趕抄我的吧……”說完一抬頭，胖丁已經開始檢查他們這組的第四排。

“全都把卷子拿出來，放桌上。”胖丁揮舞著教鞭，語氣嚴厲：“沒做的自己給我站外麵去，自覺點。”

看著空白一片的試卷，朵棉咬咬，慌不已，背上的布料瞬間被冷汗打。

“愣著幹嘛？快抄啊。”張曉雯皺眉，小聲催促，“胖丁那麽變態，懲罰措施肯定非人哉，而且你還是語文科代表，更慘。”

朵棉抬眼，胖丁圓滾滾的壯碩軀已近在咫尺，檢查起了陸易的試卷。不由絕到變形：“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怎麽辦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算了。

死就死吧！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深呼吸，把一抿，把心一橫，然後就拿起卷子準備到教室外麵罰站。

可就在這時，令朵棉萬萬沒想到的事卻發生了——

就在要起的前一秒，一隻大手從背後住的肩，微一用力就把摁回椅子上，然後，那人很順手地走了手上的空白試卷，又很順手地扔來了另一張試卷。

整套作可謂一氣嗬，行雲流水。

“……”朵棉有點懵，低頭一看，隻見桌上的這份試卷，卷麵幹淨整潔，字跡蒼勁有力，銀鉤鐵畫，完全是“閱卷老師看字就想給高分”的典範……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份試卷是寫完了的。

這是幹啥？

朵棉茫茫然，旁邊目睹全程的張曉雯也非常茫茫然。接著就聽見背後傳來錯凳子的聲音。

胖丁皺起眉，頗不滿地看向最後一排：“靳川，你突然站起來幹什麽？”

“出去罰站。”那人淡淡道。說完，無視全班投去的異樣目，麵無表地拿起空白試卷，走出了後門。

整個教室有一瞬的死寂。

死寂過後，炸了。

“沒寫作業還這麽狂……”

“居然敢不寫語文作業，他不知道胖丁的手段有多殘忍吧……”

“石樂誌嗎……”

……

耳畔嘰嘰喳喳，鬧哄哄的，朵棉卻驚得半天做不出反應。幾秒後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要舉手。

張曉雯察覺，眼疾手快把攔住，“你想做什麽？”

“跟胖丁說實話啊。”皺眉，“自己的鍋自己背。”

“背個屁。”張曉雯要被氣死，“人都出去了，你這時候揭穿他跟你換了卷子，那不讓他罪加一等嗎！”

……也是。

“那怎麽辦？”朵棉寬麵條淚，“就讓人家替我罰站麽？會不會太缺德了。”

“現在也沒其他辦法，先聽課。”張曉雯側頭，狐疑地盯著朵棉，“不過，靳川居然把做好的試卷給你，然後自己出去罰站？難道他欠你錢？”

“……”朵棉搖頭。

“你們平時關係很好？”

“……”朵棉頭搖得像撥浪鼓。蒼天可鑒，這麽久以來，和那位靳同學總共就隻說過兩次話，一次是他轉來的第一天問要紙，一次就是在車棚。

事實上，靳川好像本就是個話極的人。除了被老師中回答問題，幾乎沒見他和其他人聊過天。

他不喜歡與人往。或者說，這個學校，他誰也看不上。

張曉雯越想越覺得奇怪，微皺眉，“那他為什麽要幫你？難道！”一頓，鄭重其事地說出後半截話：“他暗你？”

“……”啊噗。朵棉被雷穿了五髒六腑。

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思想很危險啊。

正要反駁，胖丁中氣十足的嗓音便響起了。他冷哼道：“今天在外麵罰站的人，統統把荀子的《勸學》抄五十遍，邊抄邊反思，明天下晚自習之前給科代表。朵棉，你去外麵把名單記下來。”

“……哦。”

抖著嗓子應了句，拿起紙筆，走出教室。

外麵天剛亮。晨從雲裏灑下來，懶洋洋的，把整個校園籠一片薄金。

走廊上一共站了四個人。除了靳川，另外三個人都是副悲痛又懊悔的表，耷拉著頭，有的補試卷，有的抄《勸學》。

這麽對比，那人的畫風瞬間被凸顯得更另類。

他靠牆站著，頭微垂，視線落在手機屏上，一手兜，另一隻手的手指偶爾屏幕。眉眼之間著一疏離的寒，表散漫，並冷淡。

朵棉深吸一口氣，往作業紙上寫下幾個名字。邊寫邊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跟他說聲謝謝，再問問他為什麽要這麽舍己為人……

就這麽糾結了幾十秒，咬咬牙，終於還是朝那道高大影走去。

近了。

又聞到那淡淡的夾雜薄荷氣息的煙草味。

朵棉莫名有點張，站定後，又開始犯難。自己要怎麽開口比較好？是先說謝謝，還是先問他為什麽幫？

就在思緒翻飛的時候，對方卻先開口了。

他眼也不抬地說：“靳川。”

“……啊？”朵棉整個人了一個大寫的問號。

靳川熄了手機屏。抬眸，視野裏映一張幹淨雪白的臉蛋。的，小巧的鼻頭，烏亮的眼睛，和幾乎占據半張臉的圓形框架眼鏡。

“你不是在記名單。”他瞥了眼手裏那張作業紙。

真的好高。

難道是吃高樂高長大的嗎……不對，這不是重點。

“我知道你什麽。”開什麽玩笑，再不也是同班，而且你可是名人啊大哥。朵棉鎮定地繼續：“我過來，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靳川瞥眼這個隻到他肩膀的小個子：“謝什麽。”

“謝你……”小個子左右看看，鬼鬼祟祟，然後傾朝他靠近些許，左手圈住，用很低的音量把話說完：“幫我換卷子啊。”最後豎起個大拇指，崇拜臉：“真是義薄雲天啊。”

義薄雲天的靳川：“……”

片刻，麵無表地說：“我隻是不想上這堂課。”

“……”劇本怎麽會是醬紫寫的。

他微寒眸裏帶了一不耐煩，“所以你還有什麽事。”

“……沒了。”本來還想問為什麽要幫的，誰知人家一次便掐死了所有話題的小苗。

朵棉默默回到教室。

胖丁雖然脾氣差了點，對待學生的手段也殘忍了點，但總來說，他依然是一個教學經驗富，負責任的好老師。模擬卷胖丁評講得很詳細，朵棉在靳川那張卷子上做的筆記，也很詳細。

唯一憾的是靳川正確率太高，沒能到畫叉叉的快。

語文課結束後，朵棉想了想，找來一張紙條，在上麵寫道：那五十遍《勸學》我會自己抄完給丁老師的，不用麻煩你了。還是謝謝。

然後把紙條和試卷一道，放在靳川的課桌上，拿書好。

良心。

嗯，還好，罪惡總算了那麽一丟丟。

*

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抄抄抄，努力地抄，用力地抄。

一天下來，朵棉滿腦子都是荀老夫子長袖揮揮在高誦《勸學》。

無奈胖丁的大招殺傷力太強，五十遍《勸學》工程量太浩大，直到晚自習結束，都還剩十遍沒抄完。

沒辦法，繼續抄。

很快，張曉雯揮揮手走了，陸易揮揮手走了，值日生揮揮手走了，負責打掃衛生的四人小組也揮揮手走了……整個一班教室隻剩下朵棉一個人。

晚上九點二十分，最後一遍抄完。長舒一口氣，收拾好書包，關好門窗，離開了教學樓。

整個學校黑漆漆，隻有車棚裏還亮著一盞昏暗的小黃燈。

朵棉心裏的，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

整個車棚裏空空。因此，一眼就看見了自己那輛孤零零的自行車，連忙小跑過去，開鎖。

驀的，一個生的聲音突兀響起，語氣冷冷的。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

“……”朵棉愣了下，手上的作微頓，著實是被驚到了——這個點，學校裏除了居然還有其他人？

隨後依然是那個生的聲音，隻是這次的音量稍弱，聽上去很模糊，無法分辨的詞句。

再接著是一個男生的聲音。他似乎很冷靜，語氣低沉，更顯得模糊。

兩個人似乎有什麽矛盾。

雖然七中校風嚴謹，但難免還是會有一些年陷早的深坑，像這種校園小，朵棉也算見怪不怪。微皺眉，想了想還是決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回家為好。

然而剛準備走，一陣腳步聲卻從遠傳來。

朵棉抬眼。

瞧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逆的緣故，兩人的麵孔都看不清，但看那格，應該是一個生和一個男生，前後走著，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數秒鍾後，生走近。和朵棉肩而過。

及肩黑長直，白，貌，氣質冷然。

李未夕。

腦子裏瞬間閃現出這個名字。

高三九班的李未夕，長相那一個漂亮，材那一個火辣。是全七中出了名的問題，也是出了名的大。毫不誇張地說，這人往場上一走，男生們的籃球會直接砸隊友臉上。

噠噠噠，人的背影在夜裏逐漸遠去

看著那道倩影，朵棉眨眨眼，心中的八卦火苗蹭一下便燃起了。傳聞校花的眼很高，尋常阿貓阿狗本不能法眼。那麽——

這位神男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

思索著，側頭，看向“神男友”走來的方向。

看形，寬肩窄腰大長，十分高大，目測將近一米九。嗯，這材，給個滿分也不怕驕傲了。

校花的眼果然很不賴。

朵棉就這樣秉承著一顆八卦之心，站在原地，聚會神地看著高個兒人影一步步走近。

片刻，來人的影終於離開黑暗，昏暗燈映照下，首先闖朵棉視線的是對方角叼著的煙，還剩大半截，火星明滅，平添氣。

距離愈拉愈近。那人也注意到了的存在，掀眼皮，看過來。

夜幕下，深邃的眉眼顯得愈發冷峻。

“……”WTF？

朵棉驚呆。

而他已不不慢走到跟前。須臾，拿掉煙，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一番，“等誰呢。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