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九寧終于看清卷發年的相貌。
果然是個俊俏郎君,劍眉星目,白皙,五比中原人要深刻些,眉宇軒昂,神清骨秀。
卷發用金環束起,肩寬長,形瘦削。
年氣度沉穩,眸比尋常人要淺,看人的眼神像被月淘洗過似的,不含一點,無悲無喜,上有一般年人沒有的獨特氣質。
九寧這麼一個妝玉琢、明艷俏的貴小姐夸他長得好看,他臉上沒有一容。
如果九寧沒看錯的話,他聽見自己問他什麼時那微微勾起的角似乎有那麼幾分嘲諷的意思。
沒往心里去,就這麼把他拉下水,害他得罪喬南韶,他當然會不高興。
九寧知道此刻臺上臺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一點也不覺得難堪,笑嘻嘻扭頭看向喬南韶。
“喬家哥哥,他是你們家的人嗎”
喬南韶被問得又是一愣。
他不愧是喬家郎君,知道輕重,很快調整好心,收起詫異古怪之,笑瞇瞇回答說:“不錯,他是我們家的,蘇晏。”
一問一答。
九寧問得自然。
喬南韶回答得也自然。
氣氛不像剛才那麼尷尬抑了。
喬南韶心里的不快和別扭也淡了些。
九寧才不管蘇晏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墊著腳把五彩縷系到他手腕上。
他腕上裹著一層皮臂鞲,怕五彩縷落,系好后還特意打了個結。
蘇晏濃黑的眉輕蹙,表有些許不耐煩。
九寧笑意盈盈,忽然覺得自己頗有點像調戲良家婦男的跋扈小姐。
在一旁等候的婢們連忙捧著托盤上前,躬給其他郎君系上代表獲勝的五彩縷。
喬南韶拿起一束五彩縷,含笑看著九寧,“小九娘可不要偏心,過來給我也系上。”
九寧大大方方地答應一聲,接過五彩縷給他系上。
喬南韶低頭審視九寧,觀察許久,猜不出剛剛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難道真的喜歡蘇晏
小娘子喜歡年長的俊俏年郎,再正常不過了。
但論相貌風度,怎麼說都該是自己更勝一籌吧
蘇晏那種一看就有胡人統的長相在中原并不歡迎,雖說朝中胡風興盛,但世家大族心底還是看不起胡人,很有世家主和胡人聯姻。
而且今天球場上也是自己表現得最出。
九寧給喬南韶系好五彩縷,認認真真挽了個好看的倒垂蓮花形狀。
“喬家哥哥,這樣系好嗎”
雙頰一對梨渦,甜乖巧。
喬南韶掩下疑慮困,看來是自己多心了,小九娘這麼小,天真爛漫,哪會有那麼多心思
他微笑:“嗯,好的。”
九寧這麼一打岔,江州屬準備好的腹稿一句都沒用上,喬家人也莫名其妙,不知道該怎麼辦。
場面有些尷尬。
喬南韶能在幾年后打敗自己的幾個哥哥奪得世子之位,自然不是一個只知道斗走馬的紈绔草包,眨眼間就作出決斷,給頻頻向自己的喬家人使了個眼。
喬家人會意,等獲勝的年郎們飲過酒走進涼閣拜見周刺史時,隨口找了個由頭,夸起八娘。
周家小九娘大膽出格,使君絕不會允許這樣的小娘子嫁進喬家。
還是按照使君的吩咐選八娘吧。
周刺史和江州屬心頭雪亮,默契地把話接下去。
喬家人夸八娘端莊秀。
周家人夸喬南韶俊朗拔。
氣氛又變得祥和起來。
婦人們不約而同尋找九寧的影,發現還在圍著那個蘇晏的卷發年打轉,嘖嘖幾聲。
一邊覺得這才對嘛,只有八娘才配得上喬家小郎君。
一邊又不由得同起九寧來。
在們看來,九寧剛才對蘇晏示好的舉不過是小娘子頑皮罷了。小娘子一定不知道,的任妄為,就這麼把一段好姻緣給葬送了。
周百藥臉鐵青,雙手握拳。
這個兒果然有失教養
當眾對一個份低賤的胡奴示好,簡直是自甘下賤。
周家又多了一個被江州其他世家嘲笑的笑柄。
周百藥沉著臉吩咐邊的兩個侍從,趕把丟人現眼的九娘帶回去關起來
侍從應喏,朝九寧走過去。
周百藥的臉之難看,閣子里的人都發覺了。
九寧也知道周百藥現在肯定氣得七竅生煙,看到他的侍從朝自己走過來,眼珠一轉,抓住長兄周嘉言的袖。
在九寧的記憶里,這位長兄非常討厭小九娘,每次見到小九娘就挑的不是,小九娘常常被他罵哭。
剛才給蘇晏系五彩縷的時候,周嘉言和另外幾個周家郎君面容扭曲,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那副嫌棄鄙視勁兒,估計他們此刻恨不能立刻和斷絕關系。
九寧扯住周嘉言的袖子不放。
“長兄,今天阿翁怎麼沒來看比賽”
最討厭的妹妹纏著自己,周嘉言面如鍋底,冷哼一聲,想也不想就一把甩開九寧。
九寧就猜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順勢后退幾步,往地上一坐。
周圍的人大吃一驚。
周家大郎平日里端正有禮,怎麼把自己的妹妹推倒在地
他妹妹只是找他問一句話而已呀
難道周嘉言平日在家就是這麼對他妹妹的
眾人皺眉:雖說不同母,也不該這麼欺負。
九寧不用別人攙扶,自己爬起來,拍拍子,笑呵呵朝彎腰要扶的喬南韶和其他年郎道:“不關長兄的事,是我自己沒站穩,諸位哥哥見笑了。”
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解釋,倒像是在為周嘉言掩飾什麼。
年郎們齊刷刷怒視周嘉言。
趁周百藥的侍從在一旁觀還沒靠近,九寧鉆出人群,提著角飛快邁下長階,溜之大吉。
在眾人眼里,這是被自己的哥哥嚇著了,所以才急匆匆離開。
喬南韶目送九寧小的背影消失在高臺下,瞥一眼面紫漲的周嘉言,失笑了片刻,看小九娘利利索索爬起來的作,好像習以為常了
可惜了這麼個小娘子,世之中,沒有父兄蔭庇,以后怕是命途坎坷。
喬南韶收回目,轉,視線落到自己的同伴蘇晏上。
這人是粟特商隊領隊薩寶的跟班,半年前喬刺史的幕僚在一場酒宴上見到他,說此子宇不凡,以后必定有造化,將他引薦給喬刺史。喬刺史看不起胡人,并沒有重用蘇晏,打發他去照管喬家的莊園。
喬南韶此次來江州求親,和蘇晏同行月余,發覺這個年確實如幕僚所說,深藏不,鋒芒斂。
眼下唐室衰微,群雄并起,正是用人之際,英才難得,等回到襄州,喬南韶不會讓蘇晏這樣的人才埋沒。
他拍拍蘇晏的肩膀,笑瞇瞇道:“周家小九娘的母親是博陵崔氏,周都督很疼。”
蘇晏沒說話。
喬南韶忍笑:“好了,不打趣你了。”
話鋒一轉,朝周圍幾個看熱鬧的年眼睛,“誰讓蘇郎長得好看呢”
年們哄然大笑。
周家郎君覺得臉上無,轉頭就走。
他們周家郎個個溫婉端莊,平時再怎麼慣,當著人的面一定規規矩矩,怎麼出了九寧這麼一個異類
就不覺得害臊臉紅嗎
白瞎了那副好相貌。
九寧當然不會臉紅,頭也不回地跑下高臺,直接朝周都督正院的方向奔去。
老子教訓兒,天經地義。
周百藥一定會大發雷霆,反抗不了,只能去找周都督求救你欺負我,我就讓你老子來欺負你
剛走出長廊,迎面兩個佩刀親兵走過來,拱手道:“九娘,都督有請。”
來得真是時候
九寧歡歡喜喜跟過去。
不用九寧告狀,周都督知道高臺上發生了什麼。
事實上,早在九寧被周百藥帶走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整場比賽,周都督就坐在場邊看棚里,和江州百姓一起為兒郎們喝彩助威。
他看到九寧被帶上高臺,沒有出面。
周都督想看看孫會怎麼應對。
這是他給觀音奴的一場考驗。
前幾天,周都督派邊心腹去查觀音奴是不是了什麼委屈。
要麼是繼母吳氏私下里待,要麼是做父親的周百藥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
不然,一個生慣養的小娘子,為什麼要地討好以前從不親近的祖父
周都督知道自己潑皮無賴,不討人喜歡。
他不在乎這個,除了早逝的發妻,他也不需要別人來真心喜歡。
知道怕他、敬他就夠了。
孫突然的親近太反常,周都督要找出背后的原因。
他懷疑是不是有人貪圖崔氏的陪嫁。
但心腹調查過后告訴,沒有人苛待九娘,的食住行,吃穿用度,樣樣都是按規矩來的。
當然,家里也沒有人在意年喪母的九娘。
周百藥不管兒,吳氏不是親生母親,更不會管。
只有三郎會關心九娘,但他經常不在家,而且只是個不懂閨閣事的年郎,管不了太多。
所以觀音奴只能來討好自己
想起孫捧著花走進屋中時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周都督笑著搖搖頭。
觀音奴的子和父親南轅北轍,一點都不像。
倒有些像他這個祖父。
這就有點難辦了。
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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