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蕓一時摔蒙了,等魏建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刻手忙腳地要爬起來,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哪裏是人,哪裏是床鋪,用手撐了好幾下,都給撐了,其間又踩了魏建偉幾腳。
最終是他坐起來,扶了下的肩膀,才擺窘境。
臉上火燒火燎的,一時又開始慶幸現在黑燈瞎火,不會讓人看清的窘態,“對不起……”
魏建偉隻嗯了一聲,黑夜深沉,他的聲音似乎也比白日低沉了些。
何曉蕓趕溜回床上,將被子拉起來蓋住臉,隻出一雙眼睛。屏著呼吸留意房間那頭的靜,直到聽見他也躺了下去,才緩緩舒了口氣。
第二天,魏建華天不亮就回了學校,王春花送走他,數著近些日子攢下的蛋,決定去一趟集市。
公社上的集五天一次,不人會將家裏存的蛋、自己種的蔬菜拿到集上去,換點鹽油之類的日用品。
這種小範圍的私人易,國家是允許的,但如果有人將農戶的蛋收購來,轉手再賣出去,那就不行了,被發現後,是要送去采石場進行勞改教的。
何曉蕓剛來的時候,也想過是不是能幹點什麽事掙點錢,畢竟手頭無錢的日子,過起來總是讓人心慌,後來偶然一次路過采石場,看到裏麵那些被“勞教”的人,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還是專心看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
和王春花一起去集市,魏遠航這條小尾自然也跟著,除了十幾個蛋,們還背了些包菜、鹹菜。
集市上人很多,有像們一樣賣東西的農戶,也有特地從公社、縣裏趕來買東西的。
王春花選定了一個地方,將背簍放下,讓何曉蕓帶魏遠航到看看。
“這裏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和小航去逛一圈,看有沒有什麽想買的。”說著要掏出一些零錢給他們。
何曉蕓忙說:“我這兒有錢。”
“那你們去吧,別走太遠。”
何曉蕓點點頭,牽著魏遠航開始慢慢逛。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農戶們賣的東西就那些,不是自家產的,就是山上摘的,水裏撈的。而豬、糧食這些,並不允許私下易,所以在集市上見不到它們的蹤影。
魏遠航不同,他隻要能出門就高興,說是何曉蕓帶他逛逛,其實是他扯著他媽媽往前跑,一會兒蹲在別人攤位前,看桶裏活蹦跳的魚,一會兒跑去圍觀人家捉的山,還試圖揪下一彩的尾。
“當——當——當——”集市一個角落裏發出鐵片相擊的聲音,何曉蕓尋聲看去,原來是有人在賣麥芽糖,攤位周圍圍滿了小孩。
魏遠航眼前一亮,趕拉著的手小跑過去。雪白的麥芽糖裝在一個淺淺的鐵盤子裏,要是有人想買,攤主就會用鐵片敲下一塊,再切小塊的。
這種糖,何曉蕓小時候也吃過,他們那會兒,還能用家裏不要的東西去換,就曾用一雙壞掉的鞋子換了一小塊糖。
圍觀的小孩雖然多,真正買的卻沒幾個,因為糖的價格不便宜,畢竟是用糧食做的,而這年頭,糧食可比什麽都珍貴。
有個小孩磨著他媽媽半天,又哭又鬧的,非要買糖吃。那個婦人沒辦法,罵了一通,最後還是用兩個蛋,換了一塊小孩掌大的糖。
“媽媽……”魏遠航搖著何曉蕓的手,眼看。
何曉蕓道:“家裏的橘子糖不是還有嗎?”
“可是……”小孩癟著,還誇張地咽了咽口水,“這個糖沒吃過啊。”
他的理由如此直白,何曉蕓竟不知道怎麽反擊。
原本不打算給他買,要什麽就給什麽,慣壞了怎麽辦?可轉念一想,現在這種要什麽沒什麽的年頭,能有什麽東西可以把孩子慣壞?不如花一點錢給孩子高興一下,省得他以後心心念念。
不過,還是事先跟小孩說好了,“隻能買一點,而且買了糖之後,等一下不管看到什麽,你都不許要。”
“嗯嗯!”魏遠航連連點頭。
何曉蕓便花三錢買了一份,攤主切好後,用報紙包好。
把紙包給魏遠航,小孩拿到手,先拿了一塊給,“媽媽吃。”
何曉蕓低頭看看他,笑了笑,彎下腰張接過,說:“謝謝,一會兒記得也給吃一塊。”
“知道啦。”小胖子道,抱著那個不大的紙包,走路都連蹦帶跳,之後看見有人賣小崽,他蹲著看了很久,但是記得何曉蕓說的話,沒有鬧著要買。
集市不大,兩人逛完便去找王春花。
家裏帶來的蛋已經賣完,菜還剩一些。蛋一直是熱銷品,來買的多是工廠職工,或者基層公務員,因為在供銷社買蛋需要票,而他們的票往往不夠用,就會來集市上買。
王春花見魏遠航手裏拿著麥芽糖,剛要說什麽,小孫子已經往裏塞了一塊,“吃糖!”
要說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三人趕在中午前回家,馮秋月已經把午飯做好,吃過飯洗了碗,何曉蕓帶著魏遠航回房間。
今天走了半天,小孩明顯累了,不然平常這時候,他早已經跑出去玩。
“媽媽,爸爸呢?”
何曉蕓笑道:“你爸爸都消失大半天了,現在才發現呢?”
魏遠航停下擺弄小被子的手,問:“爸爸又當兵了嗎?”
以往魏建偉不在的日子,王春花總會指著堂屋的照片教小孫子,說爸爸在部隊當兵,等他回家,會帶好吃的回來。所以在小孩的腦袋瓜裏,爸爸不在家裏,就是當兵去了。
何曉蕓逗他道:“對啊,爸爸當兵去了。”
魏遠航撅了下,“他都沒有跟我說再見。”
“你舍不得爸爸嗎?”
“舍不得。”小孩點點頭。
何曉蕓說:“可是爸爸走了,你就不用擔心他會來搶你的床了。”
小屁孩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爸爸不在,媽媽和床就都是他的啦。雖然爸爸會給他買橘子糖、會給他做木盒子……可是,跟他最喜歡的媽媽和床比起來,爸爸還是當兵去吧。
他想通似的大聲說:“那爸爸走吧。”
何曉蕓噗嗤笑出聲,著他的腦袋道:“逗你玩的,你爸爸會回部隊,但不是現在,他今天去戰友家裏了。”
魏遠航聽不明白戰友是什麽意思,但不妨礙他知道,媽媽又在騙他玩兒。
他哼了一聲,翻過用屁、對著何曉蕓,嘟嘟囔囔道:“哼,不跟媽媽說話了。”
何曉蕓手在他小屁、上輕拍了一下。
小孩一開始還管自己嘀嘀咕咕的,不一會兒漸漸沒了聲,何曉蕓探頭看了一眼,已經睡著了。
把他的小被子拉好,又拉過大的被子,給他蓋了個被角,天漸漸熱了,蓋得太嚴實,等一下他又滿汗。
做完這些,站起來,準備拿書來看,卻見魏建偉從外麵走進來。
“這麽早回來了?”低嗓音問,早上聽說他要去縣城拜訪戰友,還以為得花上一整天。
魏建偉點點頭,看了眼魏遠航的背影,“睡了?”
“嗯。”何曉蕓停下拿書的手,轉而打算出去。昨晚的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點尷尬,這家夥又是那種會使壞的人,要是提出來取笑,那的麵子真要丟了,不如躲一躲。
出房門前,又想起來問一句,“你午飯吃了沒?”
魏建偉已經走到大箱子邊,似乎正準備找什麽,聞言道:“吃了。”
何曉蕓走到院子裏,王春花恰好從後院出來,說:“剛剛建偉回來,我忘了問他吃沒吃飯。”
“我問了,他已經吃過了。”
“那就好。”王春花說,心裏暗自點了點頭,從前兒媳從不會關心兒子,現在能主問他吃沒吃飯,看來兩人關係是在慢慢好轉。小輩們能和和睦睦,做長輩的,自然就高興。
院子裏的菜,前兩天都收了,曬過太後就可以醃鹹菜,何曉蕓給王春花打下手,忙了小半天,將今年的鹹菜醃好。
之後又回到房裏,準備把魏遠航起來,以免白天睡太久,晚上不睡覺。
魏建偉已經不在,何曉蕓走到床邊,剛要開口,忽然發現枕頭邊有個鐵皮手電筒,拿起來按了一下,明亮的線照在床頭上。
這手電筒之前見過,在箱底下放著,他們這一片農村,雖然不人家中有手電筒,但因為換不起電池和小燈泡,真正拿出來用的人寥寥無幾,手裏這隻,也是因為電池耗空了,才一直閑置。
想起剛才魏建偉在箱裏找東西,電池是他買來換上的?
何曉蕓有點小,剛剛還誤以為對方會拿昨晚的事取笑,沒想到他卻替準備了手電筒。
“下回應該不會把我砸醒了。”
正冒小泡泡,魏建偉不知從哪裏出現,說了這麽一句話。
何曉蕓心裏頭那點小立刻被掐滅,這家夥還是那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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