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知何時走過來，低頭盯著他的手。

洗手有什麽好看的？

聞晏扯下布巾拭，問道：“在看什麽？”

屋窗欞大開，日從外麵斜照進來，打在男人菱角分明的側臉上，攏了一層暈，為冷峻的麵龐添了一和，他睫很長，像扇麵一樣，將眼窩襯得更為深邃。

林寶絨心中苦，三年了，不但沒有捂熱他的心，反倒有種漸行漸遠的疏離，是因為不常打道麽？

“司業大人，你的手很好看。”

這話不是第一次講，聞晏當又要耍寶，提起上一個話題：“茉莉花茶行嗎？”

林寶絨瞄向多寶格，上麵擺放著各式茶罐，不自覺彎彎角，“是因為我是子，司業大人才要請我品茉莉花茶嗎？”

聞晏好笑，隨口揶揄一句：“哦，原來你知道自己是子啊。”

林寶絨也不氣，問道：“我不是子，為何想要嫁給你？”

聞晏沒理會，走到窗前，目梭巡一圈，關上木牖，靠在上麵，像是要攤牌。

林寶絨心道糟了，把人給惹怒了。

低著頭盯著裾，茉莉白的裾下，一雙繡鞋若若現。

像做錯事的孩子，等待夫子教訓。

看又慫又乖的樣子，聞晏覺得若是說出一番絕的話，很可能惹哭小姑娘。

其他子哭與不哭，他不在意，偏偏對這個丫頭狠不起心腸。

林寶絨在他麵前真的很乖，讓幹嘛幹嘛，唯有一點不聽勸，總是糾纏他。

“上疼嗎？”他問。

林寶絨手臂，“不疼。”

不疼就對了。

聞晏沒解釋戒尺的玄機，指了指多寶格，“去拿茶罐。”

林寶絨舒口氣。

端著茶盤走到榻前，彎腰夾茶葉時，一綹長發到`前，剛好覆蓋在聞晏搭在炕幾上的左手手背上。

順的長發劃過手背，伴著陣陣茶香。

聞晏不大自在，收回手搭在上，右手執著書卷，目不斜視，卻一行字也看不進去。

林寶絨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心頗為愉悅，至他沒有把話說絕，不過即便說了，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篤定聞晏會喜歡。

應該會吧。

林寶絨也不確定了，三年捂不熱的涼玉，亦如上一世，他總是以長輩自居，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一切，真看不出他在上的一破綻。

沏好茶，直起腰夾著托盤，像個小婢一樣等候差遣。

聞晏從書卷上抬頭，問道：“會詩嗎？”

“會的。”

聞晏抬抬下，示意詩一首。

林寶絨不知他哪裏來的興致，不過他難得開口要求做什麽，樂意之至，深呼吸，張口就來。

了一首《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春衫袖。”

定定看著他，不管他是否覺得別扭，都定眸凝視他的雙眼。

這便是最能現上一世心境的詩了。

眼眶有淚水在打轉，晶瑩的淚如同發鬟上點綴的寶石珠釵，熠熠閃爍。

穿了一件金盞花暗紋的煙羅對襟中腰襦，絛將腰肢勒的纖細有型，開襟微的細膩白皙，一對鎖骨藏其中，聞晏不在想，若是在那斟杯酒，不知會不會泄流下來，打衫......

靡膩理，段窈窕。

旖旎而好。

長大了不。

倏地，聞晏反應過來，自己竟對產生了不該有的遐想。

他有些暗惱，不是對，是對自己。

林寶絨完詩，兀自一笑，“是不是很悲傷，算了算了，我換一首吧。”

姑娘俏一笑，輕快地了自己寫的詩，是一首七言律詩，裏麵有花有鳥，還有山水湖。

聞晏靜靜聽著。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掌聲。

林寶絨的聲音戛然而止。

齊笙懶懶靠在門框上，勾道：“絨絨妹妹姱容修態，是子中的翹楚，佩服。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在做什麽？不會是白日裏幽會吧？”

林寶絨鬧個大紅臉，除了在聞晏偶然撒，在其他人麵前，從來都以大家閨秀的言行約束自己。

聞晏不理會調侃，“有事？”

齊笙點點頭，“快到太後大壽了，可今年旱澇，各地知州愁壞了，說是拿不出質量尚佳的貢米，老祭酒讓咱們也想想法子。”

聞晏淡眸，“拿不出還想什麽法子。”

“你又不是不知，太後喜歡吃貢米。”

齊笙看向林寶絨，“以前的貢米都是由戶部和禮部負責，絨絨可否給哥哥一二，林尚書是否已經籌集了尚品貢米？”

哥哥......

聞晏睨他一眼，他笑著移開視線。

林修意奔走各地，不是為了尋找尚品貢米，而是在想法子救災，使各地能保持一個基本的糧食供應。

林寶絨搖搖頭。

齊笙岔開話題：“太後要為陛下選秀了，不知哪家的小姐能得陛下青睞，聽說，太後要在壽宴上公布名單。”

其餘兩人興致缺缺。

齊笙湊過來，對林寶絨賤兮兮道：“我還聽說，太後點過你，允諾宮封嬪，你為何拒絕啊，是想直接封妃嗎？”

林寶絨磨磨牙，這家夥明知故問。

聞晏看過來，目晦不明。

林寶絨急急解釋：“你別誤會，我......”

“我為何要誤會？”聞晏不鹹不淡道。

林寶絨咬，也不怕被笑話，豁出去了，“這輩子我認定你了。”

氣氛一下陷寧謐。

齊笙知道林寶絨對聞晏一見鍾，但沒想到林寶絨能做到這份兒上，不埋怨起聞晏，這麽個滴滴、白淨淨的大人擺在麵前，竟一點兒不心，是不是男人？

齊笙走後，聞晏指指炕幾另一側，“坐吧。”

林寶絨落座，接過聞晏遞來的杯盞，杯盞裏飄著未衝開的茶葉。

看聞晏盯著沙看，問道：“你要出去？”

聰明的都快察人心了。

聞晏：“嗯，散職後去城門口接人。”

他要離開，林寶絨自然不會多留，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國子監。

林寶絨的馬車還未回來，戴著帷帽站在門口等待。

聞晏走向自己的馬車，過簾子看孤零零站在那裏，吩咐車夫：“送林大姑娘回尚書府。”

車夫：“那大人呢？”

聞晏：“不用管我，送完人直接回府即可。”

得了令，車夫走向林寶絨，距離很遠的地方站定，恭敬道：“林姑娘，司業大人讓小的送你回府，請。”

林寶絨心中一暖，問道：“那司業大人呢？他不是要去接人麽。”

“這個就不勞姑娘費心了。”

林寶絨左右瞧瞧，沒見到聞晏，知道他已經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主及笄了，就可以談說啦。

聞晏：跟我？我同意了嗎？

作者菌：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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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關心

金秋送爽，桂花飄香，林寶絨進府時，四瓣桂花落在發間。

管家走過來，小聲稟告：“大小姐，調查孫姨娘的事，不知是誰走了口風，孫姨娘正在屋裏鬧呢。”

林寶絨懶得管，先去往東廂房看弟弟。

林衡正在麵壁思過，聽見開窗聲，餘掃了一眼，也不講話，倔強的背影越發清瘦。

林寶絨擔心弟弟在國子監吃不飽飯。

關窗時，聽見裏麵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姐姐疼嗎？”

林寶絨一愣，“不疼。”

“是我的錯。”林衡一直看著牆壁，不曾回頭，“我不該跟他們鬥毆。”

“姐姐沒怪你，隻是希你能堅強開朗一些。”

等了幾瞬，林衡“嗯”一聲。

林寶絨翹下角，轉離開。

迎麵走來氣勢洶洶的小孫氏，小孫氏瞪著眼，“大姑娘暗中調查我，是何居心，想趕走我們娘倆嗎？”

林寶絨不講話，似是默認了。

小孫氏更來氣了，單手掐腰，以前在教坊時屬潑辣，沒人敢輕易惹，如今跟了林修意，跋扈的子收斂不，從未對林寶絨說過一句狠話，自認很本分了，小妮子為何要趕盡殺絕不留餘地？

“講話！”小孫氏拔高嗓子嚷了一句。

管家不滿道：“孫姨娘注意自己的份！”

小孫氏冷笑，“你也要注意自己的份！好歹我是老爺的枕邊人，而你是個狗奴才！”

管家知道小孫氏牙尖利，但沒想到這麽毒舌。

林寶絨對管家搖搖頭，看向小孫氏，十五歲的林寶絨比三十九歲的孫氏矮一些，氣場上弱一些，但說出的話語，字字敲在對方心頭。

“你來質問我，無非是覺得我沒有拿到你的把柄。”

小孫氏扭下腰，換另一隻手掐腰，笑不達眼底，“那我也想問問，跟著老爺這些年，我到底有哪些不堪的經曆，值得你這麽挖空心思驅趕？”

林寶絨走近，附耳道：“即便沒有風流債，也有其他的吧，比如你私藏在床底的百寶箱，你手腳真的幹淨嗎？”

小孫氏目一閃，隨即惱怒，指著鼻尖忿忿道：“我犯了什麽事，你有什麽資格私翻我的屋子？”

林寶絨沒進過的屋子，上一世，攜著車夫私奔，拿走了一百兩紋銀，還了一些珠寶首飾，那些都是林修意攢給兒的嫁妝和聘禮。

林寶絨如數家珍，重生回府那天就去倉庫查了下，大件沒，但丟失了一些名貴的鐲子、頭釵等，倉庫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上，另一把在父親上，父親是個人，怎會不注意鑰匙是否放在邊，最有可能短暫竊取鑰匙的人，就是枕邊人。

小孫氏不止是調配染料的高手，也是調香高手，迷倒林修意易如反掌。

這會兒的小孫氏被倒打一耙，怕日後落下話柄，扣住林寶絨的肩膀，強橫地拉去西廂房，“來來來，大家見證一下，我到底有沒有林府的東西，今兒眼見為實，別過了時候再以訛傳訛！”

忽然被扣住肩膀，林寶絨眼前閃過噩夢般的畫麵，下意識掙紮起來，一不小心將小孫氏推倒在地。

“啊！”

小孫氏後背著地，摔的不輕，隨即就在地上撒起潑來，吵鬧著說林府的人合起來欺負。

屋裏的林衡坐不住了，第一次有了保護姐姐的衝，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