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他整個人跳了起來,視線朝著人群中搜索,“阿爹,我殺了壞人!”
“殺了壞人”四字一出口,人群中穿著短打的一壯年男子就甩開娘子的挽留的手,轉頭深深看了和孩子一眼,出長劍來,朝著奔襲而來的騎兵殺去。
兩兵相接,那男子雙膝跪地後仰避開了騎兵揮來的尖刀,一劍下去砍斷了那匹駿馬的一隻前蹄,馬兒吃疼嘶鳴,將背上怔愣的騎兵甩下了馬。
那騎兵砸在地上還未醒神,不知何補來一鋤頭,準地砍斷了他的脖子。
眨眼之間,城外所向披靡,殺人如砍蘿卜的騎兵就死了三個。
就像是大漠中前行的人發現了綠洲,黑夜裏奔波的人看見了明燈。
人群中又衝出去十幾個壯漢子,揮手裏的各式工,起反抗。
城門口廝殺聲響起,越來越多的人被激憤,握著工衝上前去。
那剩下的二十幾個騎兵被近百人圍住,先是厲聲恐嚇下刀,似是不明白剛才還任由他們砍殺的人怎麽一下子就起反抗了。
此消彼長,騎兵們的慌張反而更讓人群氣焰高漲。
越來越多的人衝上前去,一個倒下,又一個往上衝,砍馬拽人,無所不用。
最後全浴的漢子們拚著一狠勁將最後一個騎兵剁泥,另一波人早已衝過去關上了城門,用所能想到的所有東西堵住了這個惡魔的出口。
他們站在滿地狼藉裏,站在橫七豎八的前,突然伏地大哭。
但哭的到底是什麽,估計就是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傅挽站著看了一會兒,踢開腳邊帶的尖刀,轉回了傅家。
帶著一進傅家門時,連慣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傅爹都被炸了出來。
全家人將圍一團,七八舌地問出來的問題還沒問完,就聽著傅爹一聲比一聲更淒慘的“小金寶”隨著他的接近而愈響,筆直地撲向傅挽。
“小金寶,你有沒有哪裏覺得疼?告訴爹是誰打的你,爹去幫你打回來!”
傅爹早年脾氣,在賭坊酒肆與人打得頭破流都是小事。
他打架時的那狠勁,連老宅裏最玩謀手段,最會撒潑的劉姨娘都怕。
傅挽趕安住爹,把剛才換下來的,其實並沒有沾到多跡的外套展示給爹看,“我就站著看,沒手。這都是別人的,我哪裏都沒傷。”
傅爹一聽,頓鬆一口氣,接著又長歎了一口,聽著就有三分哀怨,“小金寶,打架這種好事,你居然都不你爹!”
這賴皮模樣,讓剛回來才三天的傅二姐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傅二姐上前扯開這不著調的爹,推搡著讓傅挽趕去沐浴,“趕讓人拿艾草給你泡水,洗了去晦氣。”
傅二姐一推,三姐就在旁邊湊熱鬧,“對,再給拿個火盆,讓小六過去。”
傳自傅爹的明大眼一眨,就出個促狹的笑來,“這次火盆可要拿個小一點的,免得小六又不過去,使著大勁跳了個倒栽蔥。”
這說的還是傅挽四五歲時候的事。
那時候傅家祭祖,劉姨娘弄了個人手臂長的火盆在廊下讓人,偏又說好了隻準男丁去,免得大事上氣著了老祖宗。
當時傅三老爺家比傅挽大了兩歲的傅荊都讓他爹抱了過去。
傅爹不在,傅挽那敦實的小胖子模樣,大哥四哥是沒一個抱得的。
傅挽大眼珠子一轉,看了眼在廊下捂著手絹笑的劉姨娘,使勁就跳了過去。
那時自然是不過去那個專門拿來為難的火盆的,意料之中地摔倒之後,傅挽捂著腳踝就哭出聲來,的卻不是傅老太爺,而是祠堂裏供著的牌位。
邊“曾爺爺救命”,就毫不留地揭穿了劉姨娘。
當時祠堂裏並不止他們一家人,傅老太爺拿沒辦法,頂著眾人的視線,狠狠訓斥了劉姨娘一遭,讓接連三個月都出不了家門。
劉姨娘搬起石頭卻砸了自己的腳,傅挽回來繪聲繪地一說,留在家裏的二姐三姐卻隻笑摔的那個大馬趴。
畢竟傅挽才四歲,能喊是劉姨娘要害都不容易了,誰又能猜到是在演戲。
這會兒傅三姐翻了這黑曆史,堂上眾人都樂得哈哈大笑,氣得傅挽轉就走。
結果剛洗過澡出來,桌上就被堆了一坨東西。
首先拿起來的是個最眼的——傅小七從六個月起用到現在九歲多的布老虎抱枕,“這是忘在這兒了?拿回去吧,等會兒小七找不著又不肯睡覺。”
扶書正幫頭發,聽見這話“噗嗤”一聲就笑了。
“這些都是各院裏送來的,說是怕爺您晚上做噩夢,給您安眠用。”
傅挽看著那一桌子上擺著的布老虎、小金算盤、篩子、翡翠做的頭麵、小木劍、小硯臺還有布娃娃和畫筆……
真有衝往自個頭上點一串省略號……
“小七和秦大寶石大貝他們胡鬧就算了,怎麽大哥都摻和進來……”
那支畫筆,一看就是大哥專用的。
扶書低頭笑了下,沒敢說其實也在裏麵藏了個荷包。
荷包裏還藏著今年去廟裏,專門給六爺求的平安符。
六爺如今可是傅家的頂梁柱,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傅家換了誰,都不一定能撐得住。
雖說第一次親手殺人的衝擊力的確很大,但畢竟當時的況是那人不死,就會有更多更無辜的人殞命。
所以傅挽雖然手抖,卻也在短時間冷靜下來了。
覺得這一桌子的關心,應該就是家這些寶貝們能坐到的極限了。
可誰知進了飯廳時,還是被眼下的陣仗下了一跳。
先是讓了火盆,又讓砸了麵鏡子,將碎片包好,寫上“平安”二字,最後還給了一碗鹽米混合,讓朝著門口撒了。
傅挽中間反抗了兩次,被強力鎮了。
好不容易等眾人鬆了一口氣,兩位看著嶽丈嶽母和大小姨舅以及娘子都繃著臉張萬分而一起繃起臉來的姐夫也鬆快了幾分,拿起筷子準備用膳。
傅挽夾了塊清炒素芹到裏,看著滿桌沒個紅的菜,心下真有些啼笑皆非。
真的很想說,活了這麽久,心態不至於這麽弱。
但被所有人圍著關心的覺實在不錯,彎了角,假裝自己真了大驚嚇。
就著一桌清淡的菜還沒吃幾口飯,扶書就匆匆走了進來,臉上猶帶憤怒。
“六爺,門口來了百來人,說是有人要出城,卻有好些人不讓,如今正在城門口對峙,劉四爺請了孫長史來調解也沒用,守城的人說隻聽您的吩咐。現在他們正在外麵等著您過去。”
第16章城門之爭
傅家大門剛打開,等在門口的眾人就立即站起,快步聚攏到門口。
傅挽過門檻,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最前方的田老漢,臉上就出了幾分笑意,“田老伯,您怎麽也過來了?田大娘他們人呢?”
田老漢咧一笑,煙槍別在腰間,袖口破開一個被拉扯出來的,出裏頭有些結在一起的棉花,“聽說城裏在鬧事,家裏那婆子就讓小老兒來看看,結果正好趕上了,聽見他們要來找六爺,小老兒就順道過來瞧瞧。”
雖是一輩子和莊稼打道,但是人活久了,看旁人的彎繞就更加分明。
田老漢是看出了強拖他過來的那幾個人的意圖,首先就把話堵上了。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六爺去做主這事兒,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傅挽穿了米白的錦袍,沒有被深黑的大麾擋住的前襟上用銀線在邊上繡了簡單的蘭草,此刻握著玉骨扇的手正放在那蘭草上方,看著比銀線還人。
笑著和田老漢說了幾句,讓他過幾日帶家人來府上敘舊。
再抬頭看向底下那些因為他們閑話家常而出不耐的人,沒落下的笑裏就多了幾分疏離和威嚴,得那些想張的人居然說不出話來。
“不是要六爺我去主持公道嗎?現在就走吧。”
傅挽說完,也不等那百來個人回應,帶著後跟著的扶琴,並著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架勢十足地被簇擁著朝城門口走去。
到城牆底下時回頭看了眼,在家門口堵著的那百來個人裏,居然有七八十個是站在後的,顯見就是想讓主持公道的那一撥。
也不知是前麵人群裏的哪一個看見了,突然有人喊了聲,“傅六爺來了!”
人群很快分開一條道,讓傅挽走到了最前方。
要守城的帶頭人,就是之前在城門口拔劍砍了馬,後來又殺了兩個騎兵的那個武師,他看見傅挽,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來代了前因後續。
無非就是有人還是相信二十萬大軍會來屠城的事,堅持要出門逃災。
而另一撥人,則堅持守城,害怕開了城門會再引來騎兵,不肯開門。
兩邊僵持不下,在和傅挽說著的時候,言辭激烈,還要手打起來。
傅挽回頭,朝個家丁看了一眼,那家丁穩步上前,用一隻手就製住了要挑食的那個壯年大漢,然後一抬腳,就踢斷了城門下隨意放著的一用作房梁的橫木。
突如其來的武力威懾下,人群中頓時悄然無聲。
傅挽搖了下扇子,站在沙包疊起的高臺上,朝臺下從左到右地掃了過去。
人群中有回避的目的,也有昂起脖子來和對視的,還有些亮晶晶地看著,滿臉都寫著崇拜——像是不知從哪聽到了被誇張的謠言。
這樣的氣氛之下,傅挽還笑了下,不甚在意的模樣。
“諸位的訴求,傅六我已經聽清了。既然你們看得起我,要我做個主,那我也就厚著臉皮多說兩句,諸位聽與不聽,聽完之後要做何決定,我概不負責。”
後就是楊州城屹立百年的城門,稱得不過小小一點。
“楊州城,不知於諸位而言,是什麽?”
傅挽拿出當年坐在講座席上,向臺下那些激澎湃的應屆畢業生們宣傳他們公司,給職員工開年會時的各種技巧。
聲並茂,以己度人,讚頌眼下就,宣揚好前景。
“這座城已經守了百餘年。我不知在場諸位,有多是祖祖輩輩都在這紮長大的,但我隻在這生活了五年,就將它當了我的家,我葉落歸的地方。”
傅挽略一停頓,似是在平複語調。
“我在楊州城裏,頭上有房頂,腳下有土地,家中有親人,出街有近鄰。在楊州城裏,沒有人說我是無家可歸的人,是無枝可依的鳥。就算我凍死死,或者與敵人戰死在這,也有人為我埋骨!”
“但如果出了這個城,出了這個城門——”
轉,出扇子的手一頓,用手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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