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丹堂和整座城裏非六大派出的修弟子杠上了,一方號稱不再給修們供藥,另一方則不再供應靈材,看似雙方各有往來,實際上有腦子的人都知道,給丹堂供應靈材本就是這些沒基的修們賴以為生的基石，如今基石沒有了,他們又買不到修修煉最需要的補氣丹,怕是很快就要連生活都難以維係了。

這一遭，丹堂雖狠毒，卻必將全勝。

除非,還有比盧氏丹堂更強勢的一方出手。

與別雕欄玉砌的富貴窩不同，臨照城的城主府就在城牆之上，黑的厚實牆壁冷冰冰地包裹著不大的房間——這裏是臨照城的最東邊，正對著千年前雲淵魔來襲的方向。

“城主，丹堂已經給修們斷丹三天了。”

白的幔帳裏，一道聲輕飄飄地傳了出來：

“他們把辟穀丹也斷了麽？”

“沒有。”

“那就不用管。”人輕聲打了個哈欠,“要是沒有補氣丹就活不下去,那就別修什麽道了。”

“……是。”

幔帳裏傳來了一陣呼嚕聲,似乎那裏麵的人又睡過去了,就在帳外的人打算退出去的時候,那人又帶著睡意說道：

“上次小樊讓我替他照顧什麽人來著,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

“長生久的樊道者已經走了八天了。”

“你們去找找那個人,什麽丸子,應該也是個修,給送點丹藥過去。”

“是，城主。”

人這才翻，真正睡了過去。

城主府對丹堂給修斷丹之事冷眼旁觀，得了這個消息，有些人更是蠢蠢了。

……

修和丹堂之間的爭執，與宋丸子並沒有什麽關係，住在凡人的客棧裏，每日與再平凡不過的老板娘打了招呼就去往坐忘齋，看書看到自己裏靈氣充盈，就回來打牛……

還有兩天，就到了和樊歸一約定的日子，要是那位苦修士沒有按時回來，宋丸子打算自己一個人出發前往疏桐山。

看守坐忘齋的那位修士今天有些無打采的，宋丸子看見了，大概也知道為什麽。

看這修士的如霜白發，也就知道他一直沒有突破鑄境，如今壽數已到了極限，看起來依舊壯，其實裏已經萎敗，再難吸收邊的靈氣，平時全靠丹藥為他補充，可到了現在，已經整整三天沒有補氣丹為他補充靈氣了。

“砰。”

一個玉瓶重重地落在了那修士的麵前。

老者眼睛一跳，裏是遮掩不住的深切。

“李道友，在這坐忘齋看書是要掏靈石的，你怎麽掏出了丹藥，趕收起來，省得有些連藥渣都不到的人像瘋狗一樣跳起來。”

“錢道友說的是，這補氣丹雖然便宜，在這臨照城也是隻有我們法修才能吃得。”

“沒錯，這補氣丹是好東西，之前卻沒覺得多麽金貴，現在可不一樣了，隻有我們法修能吃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放在臺下的一雙鐵拳猛地握又鬆開，那位看起來格外老邁的修士站起來，足足比他麵前的兩個法修高了一個頭。

他臉上是出來的和氣笑容：

“兩位道友，若是要查閱坐忘齋的玉簡，兩個時辰要一塊下品靈石。”

見這修沒有如他們所想的惱怒起來，兩個法修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笑著說：

“哎呀，我這上沒帶靈石，要不，我拿一顆補氣丹頂賬怎麽樣？”

一顆尋常補氣丹也就值一顆下品靈石。

可對於現在的白發修士來說，他無論有多靈石，都換不來一顆補氣丹，盧家丹堂是臨照城裏唯一的丹堂，他們的人說不再給周圍的非六大派修供丹，他們這些修就真的一顆補氣丹藥也拿不到。

盯著那小小的綠藥丸，他那張蒼老的臉上是真實又直白的。

“李道友，你忘了，這些修們可不能吃咱們的丹藥，他們的骨頭都著呢，敢跟盧家對著幹……倒是便宜了咱們，丹堂給全城法修每人發了一瓶補氣丹。”

“哦，對啊，我忘了，這藥你們吃不得。”那手中托著丹藥的修士笑了笑，反手把丹藥扔在了地上。

綠的藥丸兒在地上跳了兩下，又滾出去一尺遠，被一隻腳踩在上麵，頃刻間了碎末。

老邁的修士猛地從臺子後麵躬出來，看著那顆藥變了一灘綠，目呲裂。

“你們！欺人太甚！”

兩個法修就是為了挑事兒而來，見這修終於了真火，手中立刻亮起了法。

就在這時，一旁突然有人喝道：

“居然在臨照城裏用法，黑牢裏關上三日。”

一條黑的鎖鏈直直套住了那兩個法修，兩個穿著黑甲的修士憑空出現，其中一人手中正持著那黑鎖鏈。

“在臨照城裏扔垃圾。”看著那被踩碎的丹藥，一名黑甲士眉頭輕挑，“多關三日。”

兩個法修掙紮不得，裏哀著被另一甲士拖走了。

“鑄境後期修原城，坐忘齋不是爭強鬥勝的地方，若再有下次，這書齋，你也不必再留了。”

剛剛還怒發衝冠的修士此時氣勢全無，耷拉著肩膀半低著頭連連稱是。

那甲士看著原城，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想要問一下，卻又停住了。

待到這個甲士轉又消失不見，原城低下頭，彎下腰，慢慢地走到那顆補氣丹被踩碎的地方。

對靈氣的正在無盡咆哮著，他緩緩跪在地上，頭靠著那點靈藥極近，隻差一點兒就能上去了，可他終究沒有。

袖一翻，那些碎末被吹散無蹤，他緩緩站起，腳有些，背卻是直的。

站在他後幾丈遠的地方，宋丸子手臂上的虛宿黯淡下去，本是打完了牛之後來看玉簡的，可現在轉往回走去。

臨照城裏的風很大，吹得人心緒散，本是這座城的一個默默過客，隻是現在，有些事，想做一下。

坐忘齋到客棧的路上，好幾個低階修都麵難看地看著法修們拿著丹藥耀武揚威，鑄期的修，對靈氣的是不能抑製的，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大多窮困——除了修煉所需之外，遇到了充滿靈氣的東西，就必須要獲得，這是他們上每一個孔共同的意誌。可即使在這樣強烈的趨勢下，他們也沒有一個人，彎下腰，跪下，從法修的手裏捧過丹藥。

補氣丹裏麵到底含了多靈氣，宋丸子不知道，樊歸一說過之前做的牛丸是補氣丹，那就以一顆牛丸所含的靈氣為基礎好了。

從儲袋裏拿出一大份被以調鼎手捶打好的泥，宋丸子想了想，又取出了和銀丹草（薄荷）味道一樣的靈音草，帶一點花椒味道的五分草，炸豬丸剩下的豬尾皮，剩下的所有赤磷蝦，還有在試煉地裏積攢的紫藏霞黍。

沉沉地目看著滿滿當當一地的東西，恢複了樣貌的人抬起頭，舒展了一下手臂。

先把赤磷蝦焯水後去殼，碎小丁，再把豬皮理幹淨多餘的油，下水以微火細燉，待到豬皮徹底爛之後，催陣法大鐵鍋裏的地火之倒吸熱度，讓湯迅速凝結凍。

藏霞黍用手掌碾末倒在泥上，運起調鼎手，借靈音草五分草之味道，再調和牛泥，務必使其筋絡全於紅之中。

最後，淡的赤磷蝦和白的皮凍和在一起，包在牛之中再丸子。

一個個地著丸子，宋丸子的目落在了窗外夕的斜暉中。

“有些事啊，明知道不能做，因為你做了就是頭破流、碎骨，可是，還是要做的……這世上的人，不是每個隻想求能與不能……”

當日，蘇家祖墳被刨開的事傳遍大街小巷，蘇秦氏居然是他們三個人中最淡定的那一個，笑著說死了的終究是死了，還是活著最重要，要看著蘇遠秋娶妻生子，看著蘇家脈延續，要活得比所有仇人都長。

可轉就把宋丸子騙走了，將上麵那段話句話告訴了自己躺在床上不得彈的孫子。

微雨綿綿，抱著蘇老相爺的棺木舍了自己的“能與不能”，求了一個“心安理得”。

世人都有丟不下的東西，無論凡人，還是修士，或是真心，或是脊梁。

好了一桌的丸子，宋丸子又在鍋中燒起了熱水，把一顆丸子拿在手心，兩手手掌相對一撮，又一靈氣被用調鼎手引了丸中。

“要是不夠圓，看起來可就不像是‘靈丹’了。”

裏調侃著，宋丸子看著那中帶紫的丸子飄飄搖搖在鍋沿兒上磕了一下，然後落了滾滾熱水中。

一個，又一個……

整間客棧都被一種異常的香味所籠罩著，所有還在客棧裏的人都走了出房間，是聞著這香氣，他們就腹中作響，口中生津，就算剛吃下辟穀丹，此時也覺得整個人的空落落的。

熬過了這磨人的難過之後，他們又覺得自己神清氣爽、耳聰目明，於是更與這香氣難舍難分，恨不能就趴到宋丸子的房門上去。

房門打開又是那不起眼的黑瘦小個子修士走了出來，這次他的背上又背了他的那口大鍋。

“勞駕諸位，讓讓吧。”

……

見那小個子如往常一般又來了書齋，壽元將盡的修原城也如往常一般笑容和藹地說：

“道友你又來了？這次是要看一樓的書，還是樓上的？”

“二樓，兩個時辰。”

“一顆下品靈石。”

“好。”

灰褐幹瘦的手指在原城麵前一放又拿開，留在桌子上的並不是一顆下品靈石，而是一粒紫紅的丸子。

“這是？”

“我自己煉的補氣丹。”

原城猛地抬起了頭。

“道友，這可開不得玩笑，你分明是個修……”

黑瘦的修士笑瞇瞇地說：

“誰說修不能煉丹了？”

通脈期之前的修連靈氣脈都做不到，更不可能以靈氣引丹火，如何能夠煉丹？這話在原城的邊轉了一圈，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聞到了一從未聞到過的香氣，他能覺到，夾在這香氣中的還有他正的靈氣。

“道、道友。”

“聽說一顆補氣丹值一顆下品靈石，你要不要先吃了，再告訴我這藥值不值這一塊靈石？”

抬手住這還溫熱的“丹藥”，原城的手了一下，他的告訴他，這藥中含有他急需的靈氣。

這丹藥遠比一般的補氣丹要大，放進裏之後，原城急切地想要吞咽下去卻不能，便下意識將它咬開了。

油水融的湯裏混著赤磷蝦的鮮，沿著嚨一路向下，一從未驗過的暖意直腹中，與此同時，一分脆、兩分韌、三分、四分酣暢淋漓的香混著若有似無的清爽氣息……亦隨著咀嚼霸道地占下了整個口腔。

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奇妙覺之後，澎湃的靈氣進到了原城的裏，隨著湧向全各，這靈氣無論是質與量都絕非之前他吃過的補氣丹能夠相比的。

還要，還需要！

他的在這樣吶喊著。

那黑瘦道友的指間又出現了三顆“補氣丹”。

“一顆下品靈石換一顆藥，叟無欺，每人最多換十顆，你若是要買，就是我的第一個客人，我可以多送你一顆。”

若非聽到了“最多換十顆”這幾個字，原城都要掏出自己藏在鞋底的全部家了。

他要，他當然要，這可是他從沒吃過的上品補氣丹啊！

顧不得考慮丹毒，接連幾顆丹藥下肚，原城臉漲紅，周靈氣充盈，大量的靈力在他的裏積、衝刷，他的在狂喜之後努力將這些靈氣凝煉。

靈氣衝過管和理，衝過髒腑，尋找著能夠容納它們的地方。

鑄，便是將靈氣存於，鍛骨，就是將靈氣納骨髓，從此之後此副軀以靈為骨、以靈為髓，增壽到五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