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一氣兒要了五個煎餅。
沈韶看他一眼,你這是真當上大學給全宿舍的兄弟帶飯呢?
但有錢不賺白不賺,沈韶利利索索地給他做了三套辣的、兩套不辣的,又玩笑道:“郎君若買足十個,還贈一個。”
年輕人微地看沈韶一眼,一下,“多謝。”
弄得沈韶倒有些不好意思接著調♪戲了。
第三日,雖沒變十套,卻也變了七套。
沈韶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但願這哥們是當的早餐代購,若自家墊錢,那九品的俸祿,可不大夠這麽吃的。
京兆府,幾個年輕員每人舉著一個煎餅嚼著。
“幸好有柳錄事,不然我等就要著肚子辦公了。”一個眼睛上還帶著眼眵的道。
年輕人,夜生活富,睡得晚,起得自然也晚,每日磨蹭到最後一刻從床上爬起來,略洗漱整理儀表,便急匆匆往衙門趕,哪有功夫吃朝食?
錄事柳住得近,某次多買了一個餅,被難耐的同僚吃了,頓時驚為天人,這裹著撚頭的蛋煎餅在京兆中下層員中一炮打響,柳錄事從此走上了早餐外賣小哥之路。
“這辣的真有味道,吃了一個,倒越發開了胃。柳三,下回多幫我帶一個。”
“關鍵是這餅講究。何曾見街頭小食有用紙袋盛裝的?你們看,這袋子角上有個小小的篆‘沈’字章。”
長得文質彬彬的青年拿帕子拭拭角的醬子,慢條斯理地把紙袋子抻平,指著角上的字給大家看,“雍容秀雅中帶著淳勁,混不似時下以楷篆者,頗有兩分先時李監的意思。”
本朝楷、草皆有不大家,讀書人們平時楷行並用,工於篆隸者卻是不很多,小篆最有名的便是玄宗時李冰。
其餘幾位對篆書說不上有研究,但畢竟都是讀書人,當下也都看自己的餅袋子。
其中一個笑道,“我倒覺得有兩分閨閣氣,莫非這刻章子的是個小娘子?”
眾人皆笑。
柳臉微紅,目一疑。
適才說閨閣氣的,一抬頭,恰看見京兆尹和尹走過來,忙放下餅,站起來行禮。
京兆尹白靜山是個頂和氣的人,笑著對小年輕們擺擺手,尹林晏則微點一下頭,兩人便走了過去。
年輕的小員們互相挑挑眉眼,三口兩口吃完,拿茶水下去,便各自回了廨房。
白府尹笑道:“聞起來還怪香的,小子們這是吃的什麽?”
聞著每天早晨都會在坊門口聞到的香味兒,林晏微笑道:“左右不過是糕餅之類。”
“某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待院裏啃胡餅的勾當。年輕人啊,總是覺睡不足,吃不飽。”
林晏再微笑一下。
白府尹轉過眼睛看邊年輕的副手:“卻從沒見安然有這等時候。莫非對這些街頭貨無甚興趣?”
“下口舌駑鈍,不辨五味,飲食隻求果腹。”
白府尹哈哈笑道:“安然出鍾鳴鼎食之家,想來是舌頭早被慣壞了。”
林晏隻淡淡一笑。
坊門開了,朝食的點兒也過了,沈韶終於可以歇歇手。不不慢地拿著抹布拭臺麵、餅鐺,清理灑落的醬子、香蔥末之類。
賣撚頭的盧三娘笑嘻嘻地走過來,“阿沈買賣越發好了。”
沈韶手上的活兒不停,隻抬眼一笑,“那還要多謝盧娘子的撚頭炸得好啊。”
撚頭類似後代的撒子,把細長條的麵放在油鍋裏炸得脆,也有做臂釧形狀的,稱環餅,可以放好些天,是寒食日的必備,平時也有不人買了充。
沈韶跟盧娘子訂貨,讓炸類似後代的薄脆,竟然也做得差相仿佛,隻是裏麵加了許糖,多了點甜味。因為自己訂這點貨,就讓人家改和麵的配方,那不合適,沈韶也就改了改自家醬的配料,兩相磨合,做出來的煎餅味道倒也不錯。
自擺攤之日起,沈韶的生意就極好,旁邊的小攤哪有不眼饞的?盧三娘雖眼饞,但自家的撚頭也因此多賣了不,不敢表示出什麽妒忌來,這會子有了年輕後生買餅的笑話,自然要盡打趣沈韶。
“我撚頭炸得再好,也不見那小郎君來日日買撚頭。”盧娘子眼,笑道。
沈韶停下手裏的抹布,表認真地琢磨了一下,“哦?那便真是我的餅做得好了。”
盧娘子“嗤”地笑了,“你就裝吧。”
沈韶淡淡一笑,接著。
等收拾好了,便把爐子架子裝上小拉車。
旁邊賣胡餅的邱大給搭把手,幫把爐子放上車。
沈韶客氣地道謝,邱大訥訥地對點下頭,便挎著餅籃子走開了。
盧三娘在心裏慨,年輕貌就是好啊。又懷想,老娘年輕的時候,也曾有人為了來看我,每日一天三頓吃撚頭呢。
第5章下雨艾窩窩
半夜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沈韶被的雷聲吵醒,聽靜不小,這回旱災能解了吧?又想起大半個月以前皇帝的祈雨,角就帶上一抹壞笑,老天爺好賴算是給他的人間兒子全了這個臉麵,不然多尷尬。
沈韶又裹了裹布被,安穩合上眼,下雨真好啊,可以不用出攤,睡個懶覺了。
小攤販可以因為下雨懶,上朝的卻不行。
林晏坐在車上,一眼看到前麵不遠的錄事柳,舉著傘,穿著芒鞋,蔫頭蔫腦地在雨中等著。想來是地,不敢騎馬,想走著去上衙。
林晏對車外的仆從示意一下,其中一個便從馬上下來,走去找柳。
柳回頭,先遙遙地對林晏的車駕行了個禮,然後與那仆從說了兩句,便一起走了過來。
上了長的車駕,柳頗有些局促,肚子偏又這時候來搗,咕咕起來。柳的臉霎時就熱了,隻希外麵瀝瀝雨聲能遮掩過去。
林晏看他一眼。
柳赧然,叉手道:“下失禮了。”
“無妨。”林晏淡淡地笑道,停頓片刻,“那煎餅果然這般好吃嗎?”那邊分明有個披蓑戴笠賣胡餅的在呢。
柳臉越發紅了,訥訥地,“下,下——”
林晏微抬手。
柳閉了,老老實實坐著。
林晏閉目養神。
沈韶說到做到,果真等到辰正才起,慢騰騰地洗漱了,舉著傘去外麵食店吃了一碗餛飩,皮子不夠薄,餡兒又小,湯底倒還有些味道。
溜達了一圈,買了些米糧菜蔬,便慢慢走回來。行到沈氏舊宅後門,看到院牆出來的一支海棠,落下好些花瓣。嘖嘖,雨打海棠,寂掩重門,多詩意的景象。
沈韶搜索記憶,對這株海棠還真有些印象。原的母親收集海棠花瓣,倒不是為了葬它,而是為了兌胭脂用,曾言其“殊無雙”,恰父親過來,含笑調侃了句打油,“可惜沒有香”,母親先是嗔視,繼而繃不住笑了。
再想及掖庭的日子,這位夫人就是一株海棠這樣的人間富貴花,如何得那樣的磋磨,隻熬了一年就撒手人寰,留下當年才九歲的原主,原主也又熬了一年,終於隨母親去了,換了自己這個異鄉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沈韶看著這個不曾住過的“家”,想到家中舊事,頗為慨。
聽說現在住著的是一位京兆尹,不折不扣的緋袍高。雖鄰居住了這麽些天,卻沒見過長什麽樣兒。不知道這位長安副市長什麽時候視察街頭小吃況……沈韶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舉著傘,踢踢踏踏地走回庵裏去。
回到庵裏,沈韶泡上糯米,看兩頁書,寫幾張字,也就混過了頭午的時。
中午簡單揪點麵片,放些小青菜,磕上一個荷包蛋,做了碗青菜餺飥,盛到碗裏後,加了兩勺自製的蒜蓉辣醬,倒也有些味道。
吃了飯,歇了個懶散的晌兒,便起來鼓搗吃的。
因今日買了些好糯米,便決定做艾窩窩糕吃。
本朝皇宮裏也常做糕,什麽水晶龍糕,紫龍糕、玉梁糕,過年過節更有茱萸糕,花糕、麻葛糕之類應景。名字很花哨,卻並不很和沈韶的胃口——大約是因為唐人對甜味有些口兒重,想想,吃櫻桃還要澆蔗漿呢。故而每到春夏之的時候,沈韶便格外懷念前世的艾窩窩。
艾窩窩做起來不算麻煩。把燒得的糯米飯糯米麵團,分小劑子,皮兒,裏麵包各種餡料,山楂、芝麻、棗泥、豆沙皆可。
包好後,放在糯米上一滾,白白的,頗有點欺霜傲雪的意思。據說也有放在麵上滾的,但家裏一向都是用糯米,沈韶也就覺得糯米的才正宗。
今天沈韶做的卻不是過去吃過的,差別不在糯米上,而在餡兒料,用的是前些天做的牡丹花鹵子。
庵裏有一棵頗大的牡丹花樹,全盛時有幾百朵花,豔麗的深紅,繁華得很。沈韶撿了不牡丹花瓣,本想附庸風雅做兩個花囊,突想起紅樓中有名的玫瑰鹵子,便又改了主意,把花拿臼子搗爛,拿糖和醃漬上,過了幾天,去了生花氣,味道竟然很不錯。
這會子懶得弄別的餡兒,正好用上。
這牡丹鹵子的艾窩窩別的不說,值很是能打,雪白的皮子,嫣紅的餡兒,讓人想起麵檀口之類香豔的詞語。
沈韶把艾窩窩放在白瓷碟子裏,端去與食好者主持師太分。
“好致東西!”主持沒吃先笑道。
及至咬了一口,更麵現訝,“這是牡丹花嗎?”
沈韶笑道,“可不就是院中那株牡丹嗎?我這是正正經經的借花獻佛了。”
主持笑著用手虛點沈韶。兩人時常聊一聊,如今很有點忘年的意思。
“我們先前也吃過牡丹花瓣,卻是炸著吃,到底不如你這個香甜,也好。”
沈韶不藏私,把做牡丹鹵子的方法說了,兩人又討論了一回如何改進。
就著清茶和吃食經,那一碟子艾窩窩也就下去了,沈韶吃了兩個,淨清吃了兩個,餘下四個都歸了主持。
饒是如此,主持仍意猶未盡。
沈韶笑道:“恰上這個時節,才有這糖漬牡丹餡兒,平時用豆餡兒、棗泥就好。”
主持突然想起來,“過幾日就要立夏了,與這花糕比,我們往日庵裏蒸的豆糕就太也糙,莫如今年便換這個吧?”此時有習俗,立夏日吃蒸糕,據說可以不起熱痱子。
淨清趕忙應了。沈韶覺得,尼姑當到老主持這份兒上,真好。
哪知過後淨清卻來求沈韶幫忙,“若這糕隻是我們庵裏吃,再不敢來求沈施主的。但每年節慶吃食,總要給坊裏坊外的鄰裏善信送一送,若做得不好,惹人笑話。”淨清七上麵地施個禮,“還請施主指點。”
既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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